《強明》第二部 大海之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兩大軍事集團的同盟

第二部 大海之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兩大軍事集團的同盟

「鄭家水師,虎賁衛,說起來都是不可一世,可咱們現在卻成了小丑一般,任憑朝廷玩弄,等到朝廷膩了、倦了,一握拳,咱們便和個螞蟻一樣被捏死了。」丁雲毅長長嘆了口氣:「鄭副將,到了這個地步,你我還有必要再斗嗎?」
這和鄭芝龍以子為徒是一樣的道理,無非增進同盟關係而已,鄭芝龍一口應允下來,又道:「項文之妻便是我妹,我妹之事鄭某無有不鼎力相助的道理。只是項文與我妹新婚,不可分離,還請留在台灣,鄭某早晚必來探望。」
鄭芝龍笑了:「丁項文,丁參將,你這腦子轉得快那。怪不得會讓你得了台灣,鄭某輸得是心服口服。也好,一切都按照你說的辦。做海盜,那是我的本行,就是不知道你虎賁衛能不演得像啊。」
按照這麼說來,自己已被數面包圍,朝廷要解決自己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丁雲毅也是放聲大笑:「副鎮且稍等我,我來了!」
拜師,不過是名義上的,鄭芝龍是絕對不會把自己兒子送到台灣去的,但鄭森和丁雲毅有了師徒的名分,五年同盟便變得牢不可摧。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大特性。
忽然眨了下眼睛:「副鎮,你可往朝廷里賄賂過權貴?」
丁雲毅苦笑聲:「我之前年輕狂妄,總以為朝廷對我是好的,一心為朝廷辦事,我和副鎮哪有什麼私人恩怨?眼下殺頭的禍事就要來了,我若再和副鎮這麼斗下去,只怕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鄭芝龍忽然道:「我有一子,名叫鄭森,今年只有十一歲,天資聰明,研讀兵書,喜好拳腳。項文老弟勇冠三軍,天下聞名,鄭某冒昧,懇請項文收犬子為徒,教習武藝,將來也好成就一番事業。」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死仇一結,永世難解。你我越是斗得兩敗俱傷,朝廷越是開心。」丁雲毅的語氣愈發冷峻起來:「朝廷最希望看到什麼?最希望看到你我盡起精銳,一決勝負,即便不是如此,也盼望著看到你我爭鬥不休。彼此耗損。副鎮不要忘了,福建可不只有你鄭家水師和我虎賁衛,還有撫帥掌握的軍隊在那!」
鄭芝龍替自己兒子謝了,拿出一塊玉佩交給丁雲毅當做兒子的拜師禮。
鄭芝龍越聽越是害怕,自己什麼人不好找,怎麼偏偏找到了溫體仁的頭上?
鄭芝龍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鄭家水師冒充海盜。你虎賁衛來剿;你虎賁衛也可以冒充海賊,由我鄭家水師來剿。福建海面只有一天不太平,朝廷就必須一天得用我們。」
這一套結盟的儀式便算全部定了。
這麼一來,福建便形成了丁雲毅和鄭芝龍共同對付張肯堂的局面。只怕張肯堂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成為了福建兩大軍事集團集團首領的共同敵人。
鄭芝龍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到了這個地步,丁雲毅已經胸有成竹:「副鎮,我還有一句難聽的話,副鎮雖然領兵有方,但對朝廷的事情到底還是不太清楚。誰人快要倒了,誰人穩若泰山,副鎮心裏都沒有底那。但這些,丁雲毅卻清楚得很。」
他臉上的表情全部落到了丁雲毅的眼中,而這也正是丁雲毅最想看到的:「還有。我奪取台灣是聖上親自下的旨,副鎮想來也是知道的。」
五年同盟時間里,兩人將會一邊互相依靠,一邊彼此發展,等到同盟時間到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就算在同盟時間以內,一旦發生矛盾,同盟便也變得不那麼可靠了。
「五年後呢?」鄭芝龍追問了句。
鄭芝龍又點了點頭,丁雲毅卻搖了搖頭:「你還不知道吧,溫體仁自己都快要倒了。」
丁雲毅先舉出了熊廷弼、袁崇煥這兩人血淋淋的例子,讓鄭芝龍心驚,然後一步步的把鄭芝龍的思想往自己這條路上引,再加上朝廷從來都沒有對鄭芝龍放心過,鄭芝龍果然對丁雲毅的話深以為然。
「正是這個意思。」丁雲毅微微笑道:「這海盜動靜鬧得不用太大,懸挂個旗幟虛張聲勢,在沿海轉上一圈就跑,不然反而對對方造成恐慌,於你我發展不利。海盜一出,你剿一次,我剿一次,非但朝廷要用你我,而且這戰功可是源源不斷的那!」
鄭芝龍聽了大驚,之前他認為自己在朝廷里沒有靠山,這才一心結納溫體仁,但誰想到溫體仁自己都要倒了?這件事上,料想他丁雲毅也不敢信口雌黃。
鄭芝龍雖然對丁雲毅的話深信不疑,但想到丁雲毅過去為人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你今天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朝廷,一切都是朝廷弄出來的鬼
以丁雲毅的家世和後台來說,要想探聽到朝廷里的事情,那實在是太容易了。
又是割血為盟,又是遣子為徒,以妻為妹,把個同盟關係弄得牢不可破。
「你我結盟,千萬不可讓張肯堂發覺。」
「就是這個意思。」丁雲毅介面道:「這次朝廷一升我的官,隨即也升了你的官,意思再明顯不過,看咱們誰能斗得過誰。最好現在就擺出架勢。決一生死。朝廷既然下了這個心思,你我難道不是大禍臨頭了嗎?」
鄭芝龍本想的是朝廷用丁雲毅來牽制自己,但沒有想到,朝廷同樣也要用自己來牽制住丁雲毅!
丁雲毅悄悄觀察了他一下:「但我的勢力。只在台灣、澎湖二地發展,泉州、福建,我絕對不會插手。我可以對天盟誓。五年內,福建不會見我虎賁衛一兵一卒!」
丁雲毅也用刀割破自己胳膊:「我丁雲毅在此盟誓,與鄭芝龍結下五年盟約,守望相助,同進共退,一人有難,死力助之。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世代為豬狗不如之輩!」
但五年同盟,起碼給了雙方一個束縛,更何況,現在兩人還變成了名義上的親戚。這個時代,師徒、親戚的關係是相對可信的。
鄭芝龍留上了神,丁雲毅臉上露出古怪笑意:「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一句話,放到什麼時候都是有用的。海盜被肅清了,紅夷被趕走了,福建也太平了,還要那麼龐大的水師做什麼?可這海盜有就是有,沒有咱們想著法子也可以變出來。」
收復台灣的確是崇禎許可的。但虎賁衛的快速發展和崇禎半點關係沒有。
不過這話聽到鄭芝龍的耳朵里,卻是另外一種滋味了。皇上既然下令丁雲毅收復台灣,必然要給予他全力支持。而也如丁雲毅自己說的那樣,若無朝廷暗中支持,虎賁衛絕對不可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
「溫體仁自身難保,哪裡還會照顧得到副鎮?」丁雲毅一邊嘆息一邊說道:「況且溫體仁真的倒了,難免把副鎮牽連出來,到那時候」
丁雲毅不慌不忙地道:「副鎮可不要忘記了,虎賁衛中海盜出身的可大有人在。」
兩人相視而笑,鄭芝龍捲起袖子,拔出腰刀,割破胳膊:「我鄭芝龍在此盟誓,與丁雲毅結下五年盟約,守望相助,同進共退,一人有難,死力助之。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世代為豬狗不如之輩!」
丁雲毅冷笑聲,接著道:「沒有聖上許可,丁雲毅沒有這麼大的膽子,現在好了,台灣被我收復。副鎮便和我結下了死仇,你我都欲除掉對方而後快。沒有聖上許可,我虎賁衛的勢力能夠發展得這麼快?」
鄭芝龍點了點頭:「不錯,你我一起全面衝突,敗的固然無處容身。勝的那方也將元氣大傷,到時候,撫帥的軍隊解決起來可就易如反掌了。」
兩人都是心生荒謬古怪之感,之前兩人還斗得你死我活,非把對方置於死地而後快,但是現在一轉眼居然成了盟友。
「副鎮,你我可否結盟?」
丁雲毅收了下來:「副鎮,雲毅在蘇州新娶一妻,尚未到台灣。想我妻子是蘇州人,人生地疏,半個親人也都沒有,或者遭到那些小妾欺負。副鎮威名遠震,福建皆知,雲毅厚顏,想讓我妻拜副鎮為義兄,將來也好有個照應,有副鎮威名那些小妾也便不敢欺負她了。」
丁雲毅輕輕嘆息一聲:「之前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現在卻漸漸的明白了。泉州知府葉原先是的姐夫,為什麼派他來泉州?難道朝廷不怕文武勾結,結黨營私嗎?不,朝廷最希望看到的卻正是這點。你鄭家在朝廷根深蒂固,巡撫也動不了你,可偏偏你勢必最強大的泉州安插了我的姐夫,好啊,一文一武,再加上巡撫方面力量,便對你形成了很大威脅。副鎮,你仔細想一想,泉州有葉原先,澎湖有丁雲毅,福州還有對朝廷忠心耿耿,和福建的地方勢力全無瓜葛的張肯堂,你的日子能舒服嗎?」
說著大笑縱馬而去。
這點上鄭芝龍絲毫也不懷疑。
鄭芝龍交代了句,這也是丁雲毅所想的。
「可是賄賂的內閣首輔溫體仁?」丁雲毅急忙追問了聲。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比割血盟誓更讓人相信的東西了。
他這是在割血盟誓之後,進一步拉近鞏固兩人之間盟約的辦法了。
丁雲毅的話也是給鄭芝龍台階下,讓他不必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送到台灣來,這也是場面上的規矩之一。
虎賁衛和鄭家水師合在一處,力量何等可怕?除非把廣東等地的全部軍隊調來,否則朝廷根本奈何他們不得。
他這話是故意把鄭芝龍的思路望歧路上引了。
至此,鄭芝龍對丁雲毅的話已經完全信任:「你繼續說下去。」
丁雲毅的想法是要打破朝廷對自己的牽制,鄭芝龍的想法是要保住鄭家,兩人的出發點雖然不同,但目的卻是一樣的。
丁雲毅在猜出了崇禎的心思后,立刻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了對付的辦法,成功的拉攏到了昔日的敵人鄭芝龍。而鄭芝龍為了自身利益,也再次和丁雲毅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這次我在中原,許多事情都看穿了,也想明白了。」丁雲毅緩緩地道:「咱們說來說去,都不是朝廷的嫡系。那些中原的將官才是,鳳陽皇陵被挖那麼大的事,只砍了安徽幾個官員的腦袋,可是那些中原將官呢?卻什麼責任也都沒有。為什麼?因為中原之軍朝廷能夠控制得住,但福建離京城太遠,朝廷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朝遠處看了看,那些福建官員早去得遠了,鄭芝龍上馬笑道:「走了,張撫帥還為你準備了酒宴,不可不吃。」
接著,他便把在蘇州時候鄧牧之和自己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鄭芝龍點了點頭,皇上的那道手諭他是親眼見過的。
「繼續說。」鄭芝龍的面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丁雲毅武藝低微,既蒙副鎮不棄,願以收鄭森為徒,只是台灣苦寒之地,還請公子留在泉州,丁雲毅一有機會便來泉州教授。」
丁雲毅把心裏的想法全說了出來:「我在台灣,副鎮在泉州,你我形成犄角之勢,互相以為依靠,一人有難,必然相助。對巡撫軍形成巨大威懾。朝廷就算想對我們,也必須仔細掂量鄭家水師和虎賁衛的聯手之威。我還有一計,可以確保你我安全。」
「五年後,你我或者繼續聯手,或者撕破顏面一戰。」丁雲毅斷然道。
他的心思,卻被丁雲毅猜測道:「副鎮,今日我和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台灣,已在我的手裡,虎賁衛要想發展壯大,離開台灣斷然不可。所以副鎮讓我放棄台灣,絕無可能。」
鄭芝龍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這話一說出來,鄭芝龍終於相信丁雲毅今天說的全是真話了。
丁雲毅脫口而出的話,正說在了六神無主的鄭芝龍心坎上。但他還有一些顧慮。可當真丁雲毅的面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