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三百二十七章 遇伏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三百二十七章 遇伏

生或死,總和你在一起便是了!
「我去。」一個年輕膽大的車夫應道。
許譽卿是名士,現在自己麾下什麼樣的人才都有,就是缺乏許譽卿這樣的「名士」。一個名士的號召力,在這樣的時代里所起到的作用往往是重大的。
王月拿著寶刀「龍牙」過來,正好聽到了這句話,她把刀交給了丁雲毅,在他身邊坐下,也不再顧忌什麼:「大人,能認得你是我王月的榮幸。我過去只識得詩詞歌賦,琵琶曲調,從來也不知道世間還有你這樣的鐵血男兒,今日生或死,總和你在一起便是了。」
他忽然豪氣干雲:「可他們要想殺了我,只怕也沒有那麼容易。殺人丁虎賁,屠夫丁雲毅,我縱橫疆場,往來馳騁,難道今日便會死在幾個蟊賊手裡?橫波,你且看你男人如何殺賊!」
丁雲毅聽了心中大是感動,果然是今日你救人,他日人救你。
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其實丁雲毅並沒有完全和王月說實話。在他眼裡,許譽卿其實就是一個只會九九算術的「鄉下人」,就只是千金買骨里的那塊馬骨頭,他並不需要許譽卿在台灣發揮多大的才能,許譽卿唯一要起到的作用,就是一個誘使無數魚兒游到台灣來的「誘餌」罷了,而丁雲毅就是最終收網的那個漁夫。
「只怕沒有那麼簡單」丁雲毅搖了搖頭,環顧眾女,忽然笑道:「我若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夠保護,自己先行逃命,那還算男人嗎?你們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總不能讓那些賊人傷了你們一根汗毛!」
「來不及了。」丁雲毅搖了搖頭:「我們若是現在逃跑,賊人必然趁機殺出,我不能全部照顧到,反而會讓咱們大亂。」
丁雲毅心中大喜,許譽卿的話可算是和自己不謀而合了:「先生大才。雲毅茅塞頓開,總要在蘇州讓全天下的讀書人都知道,我對先生是如何的尊重。」
眼下的丁雲毅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丁雲毅在那想了想,忽然對那些車夫說道:「來,弟兄們,你們方才誇我,我請你們吃東西。」
顧橫波和李香君相視一笑,神色間也再沒有什麼畏懼。王月的話,說出了她們心裏的想法:
丁雲毅只作不解其中意思,皺著眉頭問道:「先生想說的是?」
這句話,聽的一眾人又是欽佩又是害怕。雖然戰端未起,但他們卻已經能夠感受到即將到來的血腥場面了。
張溥為自己帶來了在士子界里的名聲,但許譽卿為台灣帶來的,卻將是真正的大批讀書人的到來,從而讓台灣的根基更加紮實。哪一天朝廷真的要動台灣了,也不得不考慮那些雲集在台灣的讀書人們。
「蘇州附近太平,沒有聽說有什麼強寇啊。」許譽卿儘管也害怕,卻強打著精神說道。
顧橫波這幾個女人清楚的看著這一切,顧橫波忽然指了指馬車頂上:「一會我們就到上面,卻看他是如何殺敵的。」
難道是衝著自己來的?
不遠處也在啃著乾糧的一個車夫這時候說道:「我們這些趕車的,平時東來西往多了,到處都能夠都聽『丁虎賁』的名字,有次我拉一個客人去遼東,在遼東還聽到了大人在金虜中九進九出的故事……天下皆說丁虎賁?
他全然不顧的說出了「我若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夠保護」這句話來,顧橫波幾人心中感動,都覺得能夠在這男人身邊,便是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不管是誰,總之不懷好意。」丁雲毅眼睛眯了起來,心裏也是奇怪,蘇州附近哪來的如此規模盜賊?這些人攜帶兵器,埋伏在了周圍,想來是早有準備,只等著天黑之後,再行動手。
一句話說的眾人大驚,王月臉色蒼白:「這,難道是強寇嗎?」
「大人說的那個小官吏,就是大秦的丞相李斯吧?」
年輕車夫卻道:「大人也太小看我了。我是山東人,災荒之年,好容易活到了南京,大人在山東活命無數,我這不過是替山東人報答大人罷了。」
周圍的人聽了又是好笑又是敬佩。
丁雲毅吩咐完了交戰時該注意的事,便讓眾人去休息一下,把顧橫波單獨留了下來,在那沉默一會,忽然道:「萬一萬一到時候我力不能支,我,我會拼盡全力,先先把你們殺了……他必須要這麼做,否則一旦這些女人落到那些賊寇手裡,只怕所受到的污辱會讓她們生不如死。
丁雲毅聞言大喜:「你一進蘇州城,便一路大叫,保護蘇州的丁雲毅有難,我料必有人帶你去見鄧牧之,你見到后,把這裏的事情和他說一遍。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我的馬快,賊人要到夜裡才會動手,如果動作快些。能夠等到援兵。」
這裏四下偏僻,丁雲毅吃飽了肚子,到遠處卻解了個手,忽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過了一會,便若無其事的走過來重新坐下。
顧橫波聽了這話,非但一點都不吃驚,卻好像早已料到他會如此說一般,嫣然一笑:「我知道,你是大英雄,大英雄的女人是不能受到旁人污辱的,就算你沒有來得及殺我,我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柳如是妙目閃動,這人男兒氣概如此,只恨自己沒有早一些認得此人!
這兩人越談越是歡暢,不日離蘇州已經只有一日路程。休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了一起,吃著隨身攜帶的乾糧,許譽卿問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去年我經過蘇州,看到蘇州城樓上飄揚著一面旗幟。上面寫著七個字,『武勇忠烈虎賁衛』,我知道這虎賁衛乃是大人麾下精兵,卻如何出現在了蘇州?我也曾問過幾人,但都語焉不詳。」
草衣道人橫了丈夫一眼,丈夫平日穩文儒雅,怎麼今天卻說出這樣血腥的話來了?
丁雲毅點了點頭:「是,就是李斯,無論後人對他的評價如何,但起碼他堅決的離開原來呆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環境,無懼堅信磨難,最終開創了一番大事業的精神是值得其他人所效仿的。 許先生,我始終都認為台灣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趁王月去車上取寶刀時候,丁雲毅仔細叮囑:「到了夜間,你們只需把馬車圍成一圈。打起火把為我助戰,無論我遇到什麼危險,你們都千萬不可出來。」
「成。」年輕車夫爽快地道。
許譽卿忽然問道:「大人可曾聽說過齊桓公招只會九九算術鄉下人的故事?」
丁雲毅朝她的劍看了眼,笑道;「柳姑娘,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聽了不要往心裏去,你那劍,用來擺擺樣子還湊合,你學的那些所謂劍術,不過都是一些舞蹈之技。真正的殺人和你想的完全是不一樣的……柳如是面上紅了一下,對面的這個男人是千軍萬馬上殺伐征斷的大將,自己方才那麼說真的是班門弄斧了。
她的女伴一起點了點頭。
許譽卿正色道:「大人既然要用我,請賜給我一個很好的官職,賞給我大量的金銀珠寶,大人要去蘇州。江南士子此番皆都彙集于蘇州,請大人當面宣讀對我的任用。大人試想,連我這樣的人在台灣都得到了重用。那麼,台灣便不是賢人應者如雲?」
朝周圍看了看,忽然低聲道:「周圍有人,總有三四十人樣子,攜帶兵器,怕有歹意,只怕只衝我等而來!」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馬車已經圍在了一起,蘇州方向卻一點動靜也都沒有。那些女人們在馬車中間,誰也沒有說話,好像都在那裡等待著什麼。
奇怪,自己在這沒有什麼仇人那,李自成、張獻忠之流自顧不暇,也根本不可能大老遠的千里迢迢的派人到蘇州來刺殺自己
丁雲毅微微一笑。
丁雲毅低低問道:「你們當中誰敢騎我的快馬到蘇州城去。帶我書信面見蘇州知府知府鄧牧之,讓其速速派人救援?」
那些車夫笑嘻嘻的圍攏過來,丁雲毅忽然低聲道:「誰都不要說話……他把周圍有埋伏的事情說了一遍,那些車夫倒是不大驚慌,他們只當是劫匪,一般遇到這種事情,只要車夫不反抗,劫匪是不會傷害到車夫的。
丁雲毅笑著道:「這也沒有什麼。昔日我大戰潁州之後,恰逢侵擾鳳陽的一股流寇到了蘇州,彼時我手下只有二百騎,則五千眾,我以二百騎破賊五千,殺了他們兩個頭目。蘇州知府鄧牧之深恐我走後賊再至,於是便做了我的一面戰旗掛在蘇州,用來恫嚇那些企圖再次進犯蘇州的流寇,也算是拉虎皮做大旗了吧。」
丁雲毅幾乎笑了出來。這故事自己可才和王月說過,當下卻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許譽卿是個實在人,於是又把這個丁雲毅爛熟於心的故事重新說了一遍。
「殺人丁虎賁,屠夫丁雲毅」。生或死在這一刻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生或死都能夠在一起。
「罷,罷,總是書生,遇事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顧後,遠沒有大人之決斷。」許譽卿臉上露出笑意:「大人放心,我再沒有什麼顧慮的了。」
柳如是是男人裝扮,腰間還懸挂著一把寶劍,她握了一下劍柄:「大人,我也學過幾天劍術,讓我和你一起殺敵吧。」
對方有三四十人,丁雲毅只有一個,便是再神勇,又如何抵敵?顧橫波在一邊道:「項文。你無需管我們,自己只管先走。你身肩重任,不可有失,能帶來援兵最好,不能帶來援兵,那,我們總知道該如何做便是……許譽卿也在一邊道:「是啊,大人,你快走吧,我想,那些賊人要的是財物,只要給他們,他們難道還會非要我們的命嗎?」
「殺人丁虎賁,屠夫丁雲毅;丁虎賁,無人擋,丁雲毅,殺人狂!虎賁到處血成河,屠夫來時屍成山!」許譽卿輕輕吟道:「我讀了半輩子的書,見到的無非是些文章罷了,今日卻可以親眼一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場面,快哉快哉!」
柳如是看著丁雲毅的目光,似乎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裏面。
她們知道她所說的「他」是誰。
顧橫波眼中寫滿崇敬,這樣的男人啊,這樣的氣概啊
她們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人可以死,但卻絕對不能受到污辱!
他把寶馬奔霄交給了車夫,年輕車夫只當做是帶著馬去飲水,悄悄的離開隊伍,到了無人處。翻身上馬,朝蘇州方向狂奔而去……月姑娘,我給你的寶刀只怕你得暫時還給我了。」丁雲毅笑著道。
那口聞名天下的寶刀「龍牙」,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外面的那個男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拚死保護他的女人的!
丁雲毅一笑:「兄弟,這次你救了我的命,等我脫難必以千兩黃金酬謝。」
丁雲毅撫摸著手中「龍牙」,像是在那對自己的一個老朋友一般說話:「龍牙,龍牙,都說你會妨主,可你我攜手作戰,死生與共,賊軍再眾,其奈我何?今日你我可又要大開殺戒了!」
馬車外,丁雲毅一個人坐在那裡,他點起了一堆篝火,拿著一袋子酒,大口大口灌著。身子坐那裡巍然不動。
心中疑惑雖起,但面上卻不露聲色,草衣道人急忙道:「不如現在我們就動身,越快到達蘇州越好,他們總不會殺進蘇州城裡去吧?」
丁雲毅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對她微微一笑,能夠得到這樣的女人,還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呢?
二百人破五千賊,古往今來,聞所未聞。丁雲毅嘴裏說來輕巧,可聽在了那幾個女人的耳朵里,卻不禁大是敬佩,只覺得跟了這個男人絲毫沒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