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三十章 大戰松山（下）
洪承疇就覺得此刻雙腿發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哪裡還上得了城頭：「好吧，回府」
「不，不，不，臣弟不是那個意思，臣弟只是覺得皇上一走，心裏就沒底了」
皇太極搖了搖頭：「爾等不知，朕來時，她便險些病過去，『病危』二皇后不會輕易用的，這次怕真的是凶多吉少，朕無論如何也要回去見她一面」
阿濟格沉不住氣：「皇上，是不是宸妃的病又重了？」
張斗絕望地大哭：「洪大人，卑職無能，辜負了您的重託」他衝著松山城叩拜，然後站起，大喊著沖向清軍，一連砍翻十餘人，最後被亂箭射殺
洪承疇正在與自己的愛將曹變蛟、王廷臣等商議著明天的突圍和到寧遠后的布防事宜，護衛們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總督大人，王朴王大人帶著隊伍跑了」
天明時分，王朴到了高橋鎮再行不遠，就是寧遠了，他鬆了一口氣道：「休息片刻，升火造飯，吃飽了再走」
沒想到大風驟起，又正趕上早潮，海浪洶湧奔騰，許多明軍竟被潮水吞噬岸上的士兵有的放下了武器，有的在逃跑中被殺，後面的兩千清兵又兜了上來，結果兩萬明軍幾乎全軍覆沒王朴僅率餘人逃到了杏山
幾位齊聲道：「總鎮大人放心，我等明白」
洪承疇一夜未眠，事到如今他似乎悟出了袁崇煥之所以失敗的原因，他意識到自己註定也要失敗因為薊遼一帶存在著太多像長嶺一樣的防守漏洞，皇太極不論選哪個地方突進都可能得他無所措足
這群人來到洪承疇跟前跪下：「洪大人，清軍奪了筆架山的糧草，張監軍大人已經陣亡」
皇太極道：「還是孫兵法的那句老話，兵者，詭道也洪承疇很聰明，他找到了制約我們長處的法寶，一是鐵菱，二是戰車陣要想擊敗他，我們也要找到他的要害他的要害是糧草，斷敵糧道，
皇太極龍顏大悅：「此戰之收穫，不次於入關」
「至少有兩三萬」
清軍們早已等得心急火燎，單等多鐸一聲令下，便要撲上去
緊接著薊州的白廣恩、密雲的唐通亦逃之夭夭
非常時期，洪承疇要「立威」穩住軍心他接著說道：「兵法雲，十則圍之，吾大軍十余萬，皇太極要想真正實行包圍，非一萬大軍不可，否則被圍之軍從任何一點都可突圍出去剛才大家都看到了，女真南面之軍不過兩三萬，且分佈在十幾里的防線上，以吾十幾萬大軍，突之易爾現城中糧食僅夠兩三日之用，洪某以為應立即突圍，將大軍撤回到寧遠，以解決糧草問題，然後再尋機破敵」說完，他徵詢張、馬兩位兵部大員：「二位大人以為如何？」
深夜中，明軍不知敵人到底有多少，只是聽殺聲震天，寨中火光衝天鰲拜的鑲黃旗將士一個個勇不可當，他們沖入明軍大營橫衝直撞，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明軍亂作一團前面的阿巴泰，放出十幾匹弱馬趟路，將張斗挖的陷阱全部破壞，大隊人馬迅速衝到了糧草場中央，明軍見大勢已去，紛紛放下刀槍投降
一大群明軍士兵被押著，正向東邊走去，緊接著是一車又一車的糧草
半夜，王朴率兵悄悄拔營而去，他率部奔海邊一帶，繞過巨壕，然後再奔寧遠他帶頭一撤，其它幾路很快便知道了吳三桂罵道：「王朴，你***不就仗著個陳新甲嗎？你敢撤，老就不敢撤？」
皇太極將信推至阿濟格一側，阿濟格拿起來一看，果然如此他勸道：「皇上不必著急，宸妃娘娘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久病之人，好了犯，犯了好，不會有大事的」
總算熬到了天亮，他早飯也沒吃，就率各路總兵登上了城頭只見清軍從城西北一直延伸到城東南，如一堵牆橫在下面，並且又在挖溝
洪承疇撂下中筆：「走，上城頭看看」
曹變蛟道：「大人不必擔憂，待末將追上去將這個敗類捉回來，以正軍法」
他哪裡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盡在清軍的監控之中，他在前面逃兩千清兵在後面跟隨
洪承疇下令道：「各位立即回去準備，明天三更造飯，五更突圍」
張若麒大聲道：「總督大人言之有理，現在最重要的是糧食，有了糧食，軍心才能真正穩下來」
「城上的明軍聽清了，你們筆架山的糧草被端了，這是你們筆架山的降卒，這是你們的糧草」
幾個將領對王朴的決定一致贊同：「總鎮大人高見，我們不能在這等死」
洪承疇巡營后，正在批閱幕僚們呈送的重要牘，曹變蛟突然闖了進來：「總督大人，大事不好，清軍從西北方向馳來大批人馬，正向西南角延伸，看樣是想切斷我們與杏山間的聯繫」
眾人無不感到十分意外，照理，如此大捷皇上應大擺宴席，大肆慶賀一番才是，怎麼說走就走，信上都說了些什麼？
瞬間功夫，清軍已衝到了眼前明軍走了整整一夜，又累又餓，哪裡抵過如狼似虎的八旗兵，紛紛逃竄清軍是從北面壓過來的，他們只能往南跑，而南面是大海，一些會水的明軍，為了逃命，跳入了海中
此時，戶部承政已將戰果統計出來，他進入大帳奏道：「皇上，此戰歷時四天，殲敵五萬三千七八十三人，獲馬匹七千四四十四，駝
明軍們剛剛坐下生火，還沒等米下鍋，就聽「咚」的一聲炮響，一群清兵如從天降，閃電般地沖了過來，王朴嚇得抖成一團：「這這是從哪裡掉下來的敵兵？」
「王朴，王大人跑了」
曹變蛟還沒走到門口，又有一個護衛跑了進來：「大人，大事不好，吳三桂和馬科他們跑了」
范程道：「臣等眾說紛紜，最終還是聖意獨斷」
皇太極卻道：「朕之智一人之智耳，此次大捷，亦賴程先生，石廷柱石將軍、張存仁張承政等精心籌劃」
皇太極豈不知十則圍之的道理，但他每次都是以與敵人相當的兵力實施圍困，為什麼他敢犯兵家大忌？他有一個秘訣，那就是「挖壕」每挖一道巨壕，便可抵銷敵人三分之一的兵力，三道巨壕，便是九成，剩下一成正好與敵之兵力相當如此，恰是十則圍之之數
洪承疇腦袋「嗡」地一下，一屁股坐在椅上，捶胸大哭道：「皇上啊皇上，朝廷養了這麼些敗類你讓臣怎麼勝仗？」
城上的士兵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來，洪承疇一轉身：「走，回總督府」
阿濟格急忙說道：「皇上走是走，但在走之前，應對戰事作一番安排才是」
范程一直擔心著皇上的身體，他勸道：「皇上，大戰已經結束，明主力已經瓦解，天氣正逐漸轉冷，皇上抱病在身，還請早日回朝」
到了黃昏時分，清軍已挖成了兩道巨壕，並開始挖第三道，又將十門紅夷大炮架在了東門下面城上士兵雖不敢再議論，但無不面帶驚懼之色
「看到了吧明軍將士們，你們被包圍了，糧食也沒了，趕快獻城投降，獻城者賞歸降者生，抵抗者格殺勿論」
皇太極微微一笑：「十二弟是怕朕一走了之？」
眾人哈哈大笑
洪承疇恨得咬牙切齒，拍案大罵：「這個少爺羔，混蛋王八蛋竟敢擅自逃脫，難
王朴一行悄悄繞過了壕溝，上了沿海官道，他暗自得意：老這點家當總算沒賠在松山城下
皇太極急切地拆開閱到：「皇上，海蘭珠病危，亟盼見皇上一面」
洪承疇驚問道：「有多少人馬？」
洪承疇驚得叫了一聲：「啊？你說什麼？」
吳三桂一行剛一拔營，多爾袞便追了上來，逃跑時的人就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他們根本沒抵抗，撒腿就跑，損失更為慘重，吳三桂只帶著十余騎返回了寧遠城
「爾等要秘密行事，千萬不可聲張，否則就走不成了」
阿巴泰道「那不一樣，每次出征前，皇上都給我們作了周密安排嘛」
曹變蛟見總督大人直晃，勸道：「大人，咱們還是回總督府商議一下對策」
阿濟格道：「皇上沒來之前，我等屢吃敗仗，再下去，真有可能被洪承疇吃掉皇上一來，形勢立轉，頃刻間，明十三萬大軍土崩瓦解，皇上真我大清國之孔明也」
皇太極道：「晚了就怕來不及了，正如程先生所言，大戰已經結束，朕也放心了」說罷站起身：「備馬，程先生、多爾袞、豪格，與朕回京去吧」
多鐸帶著五千兵馬在高橋埋伏了三四天，卻一直未見明軍動靜，對皇上的決定，他一直是確信不疑，這次卻有些沉不住氣了：「皇上不會搞錯吧，明軍真能往這邊來？」因為有著上次擅自輪換的教訓，他不敢撤，只好耐心等待終於，明軍出現了，而且漸漸進入了埋伏圈他嘆服道：「我那皇上哥哥，你可真神了」
「笑話，你們率兵深入明之腹地，朕也沒在你們身邊嘛」
阿濟格、多爾袞、阿巴泰、杜度等將領陸續返回大營，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皇上用兵如神，臣等佩服」
總督府內，兵部兩位大員及各路總兵齊聚，洪承疇道：「張斗丟了糧草軍情突變，但各位不必驚
阿濟格道「現在天色已晚，要走，也等明天天亮再說」
皇太極的心一下到了嗓眼兒，在眾將面前，他不能過於動情，他控制著緩緩說道：「朕立即啟程返京」
緊接著又有人來報：唐通唐大人，白廣恩白大人也跑了
二人走到門口，就見護衛們領著一群人向總督府走來，這群人渾身是血，有的衣袖已被燒焦洪承疇一愣：「今天沒有戰事啊，哪裡來的殘兵敗將？」一個不祥的念頭在腦里一閃：「不好是不是筆架山那邊的糧草出了毛病？」
大同總兵王朴在城頭上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從總督府回來，他召集眾將道：「不能等下去了，如果等到明天早上，女真人三道壕溝都挖成的話，想走也走不成了，松山就成了錦州第二因此，本鎮決定今夜突圍，奔寧遠就食」
「這次朕就不再作安排，武英郡王、饒余貝勒、安平貝勒，松錦前線就全權交給你們，怎麼你們自己定奪」
吳三桂等關外將士已摸透了崇禎的心思袁崇煥被處死，祖大壽奪關而出，朝廷並未也把他們怎麼樣吳三桂想，只要老里有兵，朝廷就不敢把我怎麼樣吳三桂請來了山海關總兵馬科，二人一拍即合：「走，憑什麼不走」於是，他們也跟著溜之大吉兩人選擇的是直奔西北也是想繞過巨壕，取道寧遠
最後一個回來的是多鐸，此時在多鐸的眼裡，皇上簡直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神仙，他跪拜道：「皇上哥哥，你真神了，臣弟服了，服了」
洪承疇當時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出句話：「張斗壞吾大事」
站在皇太極身旁的侍衛見軍機大事大體議完，便悄聲說道：「皇上，皇後來信了」
洪承疇知道曹變蛟的段：「好，事不遲宜你立刻去追，一定要將他捉回來，讓他嘗嘗上方寶劍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