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松山陷落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松山陷落

副將夏成德道:「總督大人,為了一萬多弟兄,咱們降了吧」
嘿!眾人看著奇怪:這位被俘,作了階下囚,還有心思樂,該不是有毛病吧
「唐玄宗的後半生真的就是昏君」
范程沒想到皇上會如此心平氣和的接受了勸諫,從清寧宮出來他自言自語道:「皇上從善如流,不愧是一代明君」
二月十八日夜,彤雲密布,大雪紛飛,洪承疇在總督府內看著門外的大雪嘆道:「雪后又是一場嚴寒,將士們怕是又要遭罪了」他擔心女真雪夜偷襲,傳令各營要增加巡城次數,亥時許,他還親自登城轉了一圈,看到雪已下了一尺多厚便放心了:如此大雪,女真人不可能來攻回府後索性脫衣而睡他太累了,一挨枕頭便開了呼嚕
漏過時,雪漸漸小了,城頭上火把晃了三圈,這是雙方約定的信號八將士身披白色斗篷,飛速來到城下夏長德預備了許多長繩,八人「刷,刷,刷」不大功夫便攀了上去,在夏成德等一千多人配合下,奪了西城門,豪格率大軍沖入城中
還是洪承疇的總督府;今天,變成了豪格的行轅
豪格喝道:「總兵大人既已被俘,為何發笑?」
洪承疇眼睛一瞪,罵道:「你是想讓本督背千古罵名嗎?本督進士出身,深受皇恩,不成功,則成仁,安能以身適賊,作叛臣賊?你休得胡言,小心本督的上方寶劍!」
洪承疇因跑在前面,已衝出了東門,此刻,他腦里一片空白,就象這白茫茫的大地一樣,身後發生了些什麼,一點也不知道,往哪跑,怎麼辦,更是連想都沒想,一個勁發般地馬前行
洪承疇眼睛一瞪,大罵夏成德:「敗類逆賊」可轉瞬間,他平靜了,心中長嘆道:「這一天終於到了」
曹變蛟和王廷臣二人全身披掛,闖進府中:「大人,事急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末將在前面沖,大人緊隨吾后,殺出東門,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說」
代善拍道:「程先生,你又為大清國立了一功」
「哥哥,松山城破了,洪帥被俘,曹變蛟、王廷臣、邱民仰等均已戰死,咱們投降吧,別再給崇禎賣命了哥,兄弟在這求你了」
皇太極道:「你還不如說是昏君」
多爾袞道:「祖將軍來得正好,一會兒可到城下喊話,好生勸勸你哥哥,不要再負隅頑抗了,快些投降,免得更多人餓死」
豪格率先拍馬直取曹變蛟,豪格身後的十幾員大將緊跟著沖了上去好虎駕不住群狼,曹變蛟卻力戰十余員大將毫無懼色,他左遮右搪,且戰且退,一心只想護著洪承疇衝出去豪格久聞曹變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便有收服之意但就在這時,曹變蛟一槍將豪格的一名親兵挑了,豪格眼紅了:好你個雜種,竟敢殺我親兵他見硬拼占不著曹變蛟的便宜,趁著混戰,躲在一位親兵身後張弓搭箭,向曹彎蛟射去曹變蛟哪裡防備得了,等他看著箭時,已中了右肩,疼得他大叫一聲,趴在馬上就逃豪格豈能讓他從眼皮底下溜掉,緊接著又是一箭,正中了曹變蛟的座騎,座下馬疼得前蹄高高揚起,一下將曹變蛟掀到地上,清軍們衝上去一頓亂砍,將曹變蛟成了肉泥一千名死士成了名副其實的死士,連同王廷臣在內,被清兵盡數射殺,無一生者
祖大樂道:「末將正是為此而來」
夏成德道:「兩國交鋒,互有戒備,我們就這樣去投降,清軍很難相信,我在清軍中有一故舊,叫高鴻中,聽說現在是大清國的大官,我寫封信,你們誰敢去送?」
夏成德碰了一鼻灰,回到營中罵道:「裝***什麼忠臣孝,老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可不能陪你一塊去死」他決定降清,於是,私下找了幾個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商議道:「弟兄們,到這個地步了,咱們不能坐著等死,我看降清吧」
下午,豪格率眾將及新降的祖大樂來到錦州多爾袞營中多爾袞迎出帳外:「聽說肅親王已破了松山?」
這一戰,洪承疇再次大敗,而且連同他的無數部下也都成了清兵俘虜
「臣不敢,但臣以為,昏者,為情為物所迷,以至昏昏然也昏君和暴君不同,紂王既是暴君,又是昏君;秦始皇只是個暴君,楊廣既是暴君,同時也是昏君;唐玄宗僅僅是昏君;李後主、宋徽宗也是昏君李後主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獨步詞壇的大詞人,宋徽宗是畫界的一代領袖兩人若是一般人,定會受到天下人的推崇可他們是皇上,整天的沉湎於詩啊詞啊畫的,置國家大事于不顧,結果丟了江山,成了階下囚,理所當然的被史家們評為昏君再如明國的那個小木匠,他若是生在姓之家,就是一個心靈巧勤勞能幹的小伙,甚至會成為像魯班一樣的巨匠可他是皇上整天耽於一些奇巧淫趣中,將國事盡委于魏忠賢搞得朝政日非這些皇帝,都是不能明確自己的責任或沉湎於情,或沉湎於物的昏君我大清國皇上絕不是昏君,皇上愛宸妃,一時心痛,以至心迷,臣以為這些很快就會成為過去其實皇上若是真的愛宸妃的話,就更不應該這樣,若皇上因一妃故去,便一病不起不理朝政,後人如何評價皇上,又如何評價宸妃皇上就不擔心宸妃留千古罵名?凡國君誤政,天必示警,因此今晨才有地震,請皇上三思」
豪格被他逗得也笑開了:「既然如此,快給總兵大人鬆綁,待用過餐后,一同隨本王趕赴錦州」
錦州城頭的將士兵看到祖大樂在下面喊話,急忙跑下城報告:「報祖大人,祖大人現正在下面喊話,點著名要見祖大人」
祖大樂跪下奏道:「王爺有所不知,我早有降清之意,無奈哥哥不肯,今天被俘,正遂了心愿,故此發笑,末將願歸順大清,以效犬馬」
祖大樂下去后,豪格密囑鰲拜道:「今晚你帶上一千精兵,押解洪承疇回京洪承疇是我朝與明國交戰以來俘獲的最高級將領,是個極其重要的人物,皇上一定十分重視因此,沿途一定要嚴加防範,要好生侍候他,千萬不能出現意外」
說完,跪在地上磕頭不已城上眾將都將目光集中到祖大壽身上
祖大壽聽罷,一言未發,然後轉身回府
洪承疇的隊伍被困在孤城中,正在靠殺戰馬維持著,他從未過這樣的窩囊仗,十幾萬大軍,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如今僅剩下一萬多人,五個月了,連個援兵的影都沒見著正月已過,城中又斷了糧,如此下去,該如何是好啊他與邱民仰等不止一次商議對策,但誰又有什麼好辦法曹變蛟自恃其勇,率兵沖了幾次,除了損兵折將之外,毫無結果
部將將祖大樂押了進來祖大樂雖被五花大綁,卻咧著個嘴,一個勁地笑,根本不像個俘虜
「祖大人,噢,不,祖大樂正在城下喊話,勸祖大人降清呢」
豪格接見了夏一鳴,聽其敘說后斷定,城裡已經糧盡,不會是詐降,何況對方還留了個人質退一步說,就是詐降的話,一群餓極之兵又能怎樣?高鴻中正在盛京,告訴他,讓他來對質?一個往返至少要十天,沒必要於是,雙方經過一番秘密協商,約定在二月十八日深夜動
代善等人正在翔鳳樓外等候,見范程嘟嘟囔囔地走了過來,上前問道:「怎麼樣,程先生?」
范程道:「明天恢復早朝」
眾人幾乎是一致贊同:「大哥,你說了算,我們跟著你干,不能等死」
豪格接過來驗看,果然是巡撫大印,他揮揮道:「好生安葬了吧」
「皇上,臣以為,若李隆基是一個普通人,他如此愛自己的女人,便是真性情中人,當為天下人之表率可他不是,他是個皇上,皇上就不允許有普通人的感情官身不由己,皇上也身不由己,因為皇上肩上擔的是江山社稷,若只知愛自己的女人,置國家大事于不顧,便是一個不明己任的糊塗皇上」
眾人聽著齊聲喝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慢點說」
崇德七年正月,盛京城內張燈結綵,歡天喜地,辭舊迎新,一片歌舞昇平蒙古各部、朝鮮國都派來使臣,帶著賀禮朝拜漠北蒙古的札薩克汗迷途知返,也派來了使臣,進了九白之貢索倫部的博穆博果爾亦被霸奇蘭生擒,黑龍江一帶基本平定,錦州、松山二城早已糧盡,破城之日不會太遠皇太極經范程直諫,已從消沉中解脫他將多爾袞和豪格派到了松錦,換回了杜度、阿巴泰、阿濟格等
「你的意思是說朕也是昏君了?」
「王爺放心,奴才一定會將一個完整的洪承疇交給皇上,不會掉半根毫毛」
諸將陸續到行轅聚齊,稟報掃戰場情況豪格問道:「遼東巡撫邱民仰何在?」
豪格大喝一聲:「弟兄們,衝上去,活捉洪承疇」
夏成德在豪格身邊大聲道:「王爺,沖在最前面的是曹變蛟,他左邊的是王廷臣,後面趴在馬上的是洪承疇!」
祖大樂上前跪拜:「末將祖大樂拜見多爾袞王爺」
皇太極默然良久,范程的話雖不中聽,但細想起來都有道理:「程先生,起來吧,朕知錯矣天之生朕原為撫世安民,今過於悲悼,不能自持,真的已有誤朝政天地祖宗知朕之過,以地震示警,今後當善自排遣就是」他對侍衛道,「告訴贊禮官,明天恢復早朝」
曹變蛟下有一千名死士,是他多年培養出來的,個個驍勇善戰,對曹變蛟無比忠誠曹變蛟常勝將的英名,一大半是靠這支敢死隊拼出來的曹變蛟一發話,兩個小校上來,駕著洪承疇便走洪承疇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任憑士兵們擺布,被駕上馬後,只好起精神,在曹變蛟、王廷臣及眾親兵的護衛下向東門殺去
祖大壽一聽就明白了:「完了,松山城陷落了」他披上斗篷,匆匆登陸上城頭
洪承疇被喊殺聲驚醒,西門逃過來的將士稟報:「總督大人,夏成德勾結清兵,奪了西門,清兵殺進城了」
曹變蛟使一桿金槍,一馬當先,槍尖所到,血光一片一千名敢死隊更是拚命廝殺,清軍們抵擋不住,被殺得節節敗退,眼看曹變蛟等就要衝出了東門時,豪格趕到了
洪承疇已經絕望,他披著衣服,坐在帥椅上:「躲?躲到哪去?到處都是清兵」說完,竟閉上了眼睛曹變蛟急了:「弟兄們,駕起洪大人,殺出條血路來」
洪承疇到底是南方人,不了解女真人的習性,女真人本來就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爬冰卧雪,習以為常,在雪中他們自有一套功夫豪格見天降大雪,欣喜異常:「真天助我也」他挑出了八勇士攀城,為防萬一,他命全營整裝待命如果有詐,偷襲就改為硬攻,乾脆一下把它拿下來
弟兄們中有一個叫夏一鳴的,是夏成德的本家,他自告奮勇:「小的願往」
夏成德想了一會:「你去最好,你就說你是我的義,可留在清營作抵押,去了就不要回來了,至於舉事時間,由人家定,到時再設法聯繫」
祖大樂在下面看得真切,眾將簇擁著的中間那位正是自己的哥哥祖大壽他大喊道:
豪格道:「松山已破,洪承疇被俘,曹變蛟、王廷臣等被殺,總兵祖大樂已主動歸順」
范程至動情處,聲音顫抖,幾乎落淚皇太極已淚流滿面了:「程先生,朕正是這種心境啊」
夏成德出班奏道:「稟王爺,邱民仰已死於亂軍之中,屍體現就在行轅外頭,這是從邱民仰身上搜出的巡撫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