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主之城卷
第八章 陰影
「這樣很好，一切以城市利益為考慮，至於你們的問題，三天後我會申請提前召開圓桌會議來調停。以家族的榮譽發誓，絕對不會偏向于任何……」
「白痴，還是過量了！！」
「Sickle！Shuts up！」三對眼睛的男子不由轉過頭，用六對眼睛同時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才指著鐵門對手下點了點頭，「大約20cm，別過火。」
甘農喝下了杯底最後幾顆水滴，若無其事的又倒了一杯，然後連杯帶水的狠狠砸向了面前的安尼奧。
在清冷的月光下，卡松腳下的陰影像是一張急速變幻的黑紙般，猛然從地上掀起，由薄薄的一層變成了真實的身影，手握著兩柄利刃悄無聲息的插向了他的脖子。脖頸處一陣劇痛的卡松連忙向後猛撞，鮫人那強悍的力量頓時把黑影撞飛到了牆上，然後狠狠彈回了地上。
豪華的會議室內擺著一張胡桃木的圓桌，褐色的地板上鋪著暗紅的地毯，鵝黃色牆紙在燈光下顯的深沉卻又不失柔和。
看著對面那面神態略微有些亢奮的黑衣老者，甘農一邊用手帕擦著汗珠，一邊靠在椅背上看著那盞精美的水晶吊燈。
卡松徹底消失了，從這座孤立在荒地中的廢棄工廠中消失了，只留下了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血水，以及嗚咽著的夜風。
隨著門軸的轉動聲，厚達20cm的鐵門慢慢露出了縫隙，一股清新而又帶著涼意的空氣頓時湧進了室內。
世界變的一片黑暗……
「甘農，安尼奧。」
「塞文，今天我不會損害你的面子。」稍微平靜一點的甘農理了理身上的西服，轉頭看著沉默不語的雷霆之息家族族長，「一切，我們按異民的規矩來辦，依太古之規，付出的鮮血必將有所回報！」
不對……有問題，雖然沒有發現任何血腥味與打鬥的痕迹，卡松越走近那個拐角，心裏越有不祥的感覺。鮫人天生能夠感知附近的電場活動，雖然在陸地上不如水中那麼敏銳，但已經足夠給卡松提供警告。
已經發黃變色的天花板上，那個吱吱亂響的電風扇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攪拌器，將各種氣味打散，混合成了令人作嘔的怪味。
卡松不由加快了腳步，順門鐵門外的通道爬上了陽台，那該死的小房間實在是讓他這個鮫人伸不開筋骨。他不由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看著外面那清冷的月色，舒展著渾身的筋骨。伴著骨骼的爆響聲，他那還算平滑的肌膚上突然凸現出了無數的顆粒，露出了隱藏在人類外表下的鮫人本色。
以為是卡松回來的哨兵，拉開鐵門上的小窗，狹窄的窗口外卻沒有任何身影。警惕起來的哨兵不由舉起了手中的霰彈槍，頂在了小窗上。小窗外，兩邊牆壁上一排燈光散發著黃色的光芒，給水泥通道
大吼一聲的六眼男人，緊緊抓住了有些癲狂的同伴，然後示意手下去處理放在牆角已經裝箱的成品子彈。發出神經質的笑聲，Sickle右手輕鬆舉起了6.5kg的RPK，用已經燒紅的槍管點燃了雪茄，然後滿臉舒爽的吐出了一個煙圈。
過了約莫15分鐘，收好了手機的甘農表情突然又開朗了起來，溫和地看著塞文，用粗短的手指敲擊著桌面，似乎有什麼想法卻不好意思開口。
蹲在哨位上的卡松仔細搜索，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情況，他不由後悔自己為什麼把對講機遺留在工廠里，弄得無法聯繫上任何人。站直了身體的他剛剛想返回房間內，在微弱的摩擦聲中，一顆子彈準確的射中了他的胸口，卻沒能穿透鮫人厚實的外皮和強悍的肌肉組織。
用手扇著那刺鼻的火藥味，一馬當先的Sickle走進了余煙未盡的工廠內，不由無奈地晃了晃頭。
「你還好意思說這批子彈！！」
「那幫偷懶的影族，原本以為還可以省點事。」
塞文不由呆在了原地，赤蛇家族最大的經濟來源就是那些可以生產異民武器和道具的工廠，130名熟練的冥蛉工人，72名護衛，這一場損失實在是大得驚人，大到了讓他無法要求甘農冷靜的地步。他不由沉默地看著身邊的安尼奧，如果這場襲擊真是他搞的，恐怕就算是家族會議也無法阻止甘農行使正當的報復權力。
塞文看著唇槍舌劍的兩人，不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散出金芒的瞳孔惡狠狠地盯著兩人。眼前這兩個傢伙絲毫沒有任何的退讓，完全是不把自己這個第一家族族長放在眼裡。本來這座城市就沒有正式的城主，城內家族只考慮自己的得失，不知道明爭暗鬥了多少次。這幫自私鬼從來沒想過，任何跨越界線的爭鬥都會成為外力侵入的導火索，仙術聯盟，十字軍，甚至還可以招惹來恐怖的血族。
慢慢從腰間抽出了帶著鋸齒的狗腿刀，卡松的皮膚上重新浮出了無數顆粒，變得一片漆黑。埋藏在皮膚下面的隱骨開始恢複原本的形狀，他的頭部漸漸如鯊魚般隆起，露出了藏在皮膚褶皺下的腮孔。
這群披著人皮的怪物，正專心致志地移動著手上的尖鑿，在輔肢夾緊的彈頭上，刻出一個又一個的字元。
「所有地方都給我清理乾淨，別留下半點痕迹。」
直到黑暗散盡之後，擁有三對紫眼的灰膚男人才出現在了廠房的外面。他小心的蹲下了身體，將PSG交到左手后，將右掌按在了鐵門之上，感受著房內的空氣震動。
「要不是這是絕對不準動武的圓桌會議廳，老子今天就廢了你這條長蟲！」
「甘農，誰
他們有著和普通人相同的外表，雙眼處的肌肉組織卻像是甲殼般自動向兩邊展開，露出了一對巨大的複眼。十指詭異的扭曲著，裂開的暗紅色血肉中探出帶絨毛的尖端，握著兩柄尖銳的鑿子。從他們的衣內探出了另外兩隻包裹著褐色甲殼的輔肢，緊緊夾著一發銀色的彈頭。
灰膚男人悄無聲息的換成了半蹲的姿勢，提起了手中的PSG狙擊槍，悄無聲息的融入了黑暗之中。被稱為Sickle的大漢，右手食指和中指向前微微一曲，周圍剩下的身影立刻會意地站起身子，慢慢摸向了那座空曠的廢棄工廠。
好不容易恢復神智的哨兵，本能地想關掉鐵門上的小窗，但一切已經晚了。濃稠的黑暗就像是潮水般順著小窗一下噴涌而入，順著哨兵的五官衝進了體內。慘叫著的哨兵用五指摳挖著身體，就算是抓裂了身上的肌肉，也無法緩解那種血肉銷蝕的痛楚。
看著那如黑水般流向自己的陰影，卡松絕望的握著狗腿刀，自暴自棄似的沖了上去，瞬間被黑影所吞噬，在慘叫聲中漸漸沉入了地面。
含著雪茄的Sickle抬起了右腳，重重踏碎了一隻冥蛉的腦袋，那青綠色的汁液混合著地面上的灰塵銀粉，融成了一片綠色的泥水。
聽著塞文那已經可以算是赤裸裸的威脅，滿面怒意的兩人只能閉上了嘴，用仇恨的視線互相瞪著對方。
距離這座廠房三百米外的荒草中，潛伏著十幾個黑色的身影，就像是發起進攻前的鬣狗般，隱藏在數百平方米的荒地里。
塞文的話語突然被手機鈴聲所打斷，甘農立刻從懷裡摸出手機湊在了耳邊，面色突然陰沉了下去。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的話，恐怕只會用一條蛇盯著一隻癩蛤蟆來形容眼前這兩個冤家，光從外形上似乎就能理解他們為什麼成為了仇人。最近兩人間越來越激烈的血腥爭鬥已經超過了原罪之城可以承受的限度，圓桌會議的主席家族，也就是這座原罪之城中最強大的雷霆之息家族族長塞文，將兩人請到了圓桌會議的所在地，來協商雙方間的家族仇恨。
「那也算是道歉？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裡。」
「真不想和這幫傢伙一起幹活。」
面對著那急速湧入房內的黑暗，還有同伴的慘相，周圍的護衛們神經質的扣動著扳機。大口徑霰彈槍的悶聲連續響起，能夠撕裂血肉的銀彈卻沒有打中任何目標，相反誤殺了幾個被異相所驚嚇的冥蛉。
他們竟然能請來這幫來無影去無蹤的傢伙偷襲這裏！！！看著
猝不及防的安尼奧頓時被淋了個全身透濕，猛跳起來撲向了面前的大胖子，幸虧兩邊的雷霆之息家族的手下猛衝上來擋住了兩人，才阻止了一場族長間的互毆。
扔出這句狠話的大胖子，在手下的簇擁下，頭也不回的撞開了房門，直衝而出。
「你這個雜種！」
Sickle看著手下將剩下的冥蛉趕到一起后，才舉起了手中的RPK機槍，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一邊扣下扳機。
「全部幹掉，一個不留。」
這幫只知道幹活的牲口，也只有它們能這麼拚命的幹活。
敵襲！！暗叫不妙的他連忙滾倒在地上，躲過了緊隨而來的第二發子彈，狂吼著逃向返回工廠的通道。
「圓桌家族希望你們能夠達成停火協議，太過出格的行為，只會成為城市的災難，如果再有人繼續爭鬥下去，家族們就不得不出手了！！」
「並不是我出產的貨色，只是幫朋友銷貨而已，我也向你正式道過歉了。」
一名背著小包的手下立刻走到鐵門邊，從包出取出了黃色的塑性炸藥，然後一塊塊粘在門框上后塞入了雷管。看著開始準備引爆器的他，其他人立刻跟著他逃到了遠處，在一陣折磨聽覺神經的轟鳴聲過後，烈性炸藥頓時炸飛厚實的鐵門。
工廠內依舊是如此的悶熱，守在門邊的哨兵剛剛用手巾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厚實的鐵門外傳來了敲擊聲。
「真他媽的想浸在水裡。」
「這幫惡魔。」
黑色的城市作戰服，防彈衣和頭盔，手中持著各式各樣的槍械，連頭都包在只露眼睛的罩帽里。如果不是身影那詭異的身體，任何人都會把這群悄無聲息的傢伙認為是一群劫匪。
「就在剛剛，我手下的三處武器廠全部被人炸成了碎片，72名護衛，130多個冥蛉工人，全他媽成了烤肉。」
靠近鐵門的桌子和裝飾已經被震塌了，子彈工具滾了一地，室內所有保鏢都已經變成了一灘血水，霰彈槍扔的滿地都是。那幫驚恐的冥蛉卻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除了幾個被鐵門砸成肉泥的倒霉鬼外，大部份冥蛉都在震波的影響下歪倒在地上。
塞文被眼前的情況氣瘋了，眼中的金光越來越強烈，雷霆之息的威嚴總算是壓服了蠢蠢欲動的兩人。後退了幾步的甘農用手指惡狠狠地點著眼前安尼奧，滿臉的殺氣與憤怒。
「夠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甬道，喃喃自語的哨兵滿臉的疑問，身邊的同伴看著他緊張的樣子，
「得了吧，你這條蚯蚓，完全就是你看迪克賣給你的子彈有問題，藉機報復而已。」
「不用警備了。」Sickle不知時已經帶著一大票手下出現在了他身後，嘴裏含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雪茄，手裡提著一挺RPK機槍，「那幫傢伙就像是蝗蟲，所經之處寸草不生。」
「這個手筆夠了吧？老闆。」
漸漸的，在輕微的切割聲中，聚成一團的陰影里湧出了鮮紅的液體，在陽台的地面上積成了一灘水窪。
塞文看了一眼冷笑著的安尼奧，溫和的遊說著面前的大胖子，只要能維持和平，他是完全不想失去任何一個機會。如果讓圓桌家族來處理的話，恐怕對城市來說只會是更大的災難。
很快，稠密的黑暗就像是洪水般灌滿了這間四十多平米的廠房，在黑暗中不時響起霰彈槍的怒吼，還有護衛和冥蛉們的慘叫。
這間只有幾十平米的小房間卻像是間地下兵工廠，不但塞下了五六張大鐵桌、一大堆模具，無數的槍支和子彈，還有十幾個辛勤工作的「工人」。
「塞文，我並不想駁你的面子。」甘農示意身後的人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然後拚命灌了下去，「你也知道前天在托那亞斯發生了什麼事情，真是讓人相當的不愉快。」
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同伴的提問，還沒等哨兵反應過來，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就像是黏稠的液體般，視野盡頭處的黑暗慢慢順著通道向這裏漫延，這團黑暗就像是有生命般，涌動吞噬著周圍的光線。黑暗所到之處，就連牆上的壁燈光線也逃脫不了它的侵略，在一片黑暗的包裹中失去了蹤跡。空中傳來燈泡的爆裂聲，哨兵看著那團越來越近的黑暗，心神就像是被惡魔所控制般無法驅動身體。
Sickle將滾燙的槍管就這樣毫不在意的扛在了肩膀上，抬頭看著骯髒的天花板，眼中閃過了一道隱約的綠芒。
RPK槍口吐出了粗壯的火蛇，7.62mm鋼芯子彈輕鬆扯碎了冥蛉那脆弱的身體，室內頓時響起了昆蟲似的哀鳴。直到整個彈鼓打光之後，看著滿地的殘肢與被打成篩子的牆面，Sickle似乎還是意猶未盡換上了一個新彈鼓，繼續用彈雨凌虐著地上的殘骸。
「東京警方已經向我們正式提出了抗議，據說他們已經邀請了仙術聯盟的代表，圓桌會議家族也已經無法忍受你們那無休無止的對抗。」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安尼奧和塞文只能坐在原地，看著接聽電話的大胖子，面色不住的由晴轉陰，然後越來越難看。
「啊，沒人。」
「你們最近的行為已經越來越出格了，竟然發展到了當場火併！！」
仔細看了一下佩帶在手腕上的顯示屏，根據著便攜電腦顯示的地圖，他很快帶領著其他身
「怎麼了？沒人？」
每一灘血水都曾經是一名活生生的哨兵，就算是用匕首割斷無數敵人喉嚨的Sickle，也有點接受不了眼前這種令人發寒的場面。這幫影族簡直就是一群沒有人性的屠夫，從黑暗中悄悄摸來，然後將對手在陰影中切成碎塊。
舒展完身體的卡松漸漸又變回了人類外形，卻發現原本應該站著哨兵的地方空無一人。這幫該死的懶鬼！！！雖然這幫傢伙偷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卡松卻還是本能地保持著警惕，小心走向了哨兵的位置。
「OK，塞文。」
「見鬼了。」
「影族！！！」
從心底里蔑視著像苦力般骯髒愚蠢的冥蛉，卡松不由伸了個懶腰，抖去了沾在衣服上的銀粉。在這間狹窄的小房間已經呆了近50個小時，就算是身為異民的卡松，也實在吃不消這種酷熱與金屬異味的折磨了。滿心煩躁的他站直身子，對守在四處的幾名手下做了個手勢后，他們立刻會意的扔下了手中的霰彈槍，開始擰動門上的軸輪。
「甘農！你瘋了嗎！！」
「見，見鬼！！！！」
擺著八付水晶煙缸和杯子的圓桌邊只坐了三個人，滿臉大汗的甘農，那名神情激昂的老者，還有一名消瘦到了極點的黑膚男人。他有著一對幾乎凝固的瞳孔，就像蛇眼般盯著眼前的胖子，長到誇張的手指上卻沒有半點指甲，相反隱約泛著細密的鱗光。這名身材消瘦的男子，正是布納諾家族的族長安尼奧，與甘農抗爭了數十年的敵人。
Sickle小心地移動的腳步，控制著Cambrelle作戰靴與雜草的摩擦聲，周圍的身影則是排出了散兵隊形，小心翼翼的穿入了廢棄工廠那黑暗的甬道中。廠房的制高點與拐角處，時不時的可以發現一灘散發著熱氣的血水，血水的表面有時候還殘留著几絲肉渣。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金屬味、火藥味，還有一種異樣的汗腥味，密不透風的房間就像是一個悶罐，就連窗縫都已經被黑色膠布貼滿封死，不讓一絲氣味能夠逃出室外去。
「你這個白痴小時候都沒學過社會公德課？」被叫做「Reaper」的六眼男人，有些厭惡的擦去了濺在皮靴上的汁液，「契約上寫什麼，他們就殺什麼。」
「Hey，Reaper，你最近看我很不順眼嘛。」
「夠了，Sickle！」
「甘農，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說出來。」
「大人？」
人群中最魁梧的大漢舉起了夜視儀，透過那綠色的畫面看著那恐懼的一幕，在他身邊是一名拿著PSG狙擊槍的灰膚男人，3對紫色晶狀體眼睛從眼窩處一直排列到了額頭，每一對瞳孔竟然都在各自縮放著，觀察著遠處的廠房。
「5 mins！Sick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