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生我材
第三十八章 人生五快活
蕊初的臉色變了，塗得烏黑的嘴唇顯得更晦暗了。
紉針說：「夫君，這移風易俗之事不是那麼容易的，夫君年後進京若能覲見小周後娘娘，娘娘就好奇裝異服，夫君若得到娘娘的支持，那就容易多了。」
蕊初起身走到羊小顰身前，忽然拜倒，說：「羊姑娘之技遠在蕊初之上，蕊初願拜羊姑娘為師，請羊姑娘收蕊初為學生。」
蕊初說：「連羊姑娘一起就三個，蕊初最先的一個老師已經仙逝了。」
靜宜仙子忍不住笑，起身提著袍裾跑進內室，過了一會出來說：「周公子的朋友真是放曠妙趣之人，想必周公子也是志同道合，要求這人生五樂吧。」
蕊初臉有愧色，顯然羊小顰之技是在她之上。
周宣喜道：「謝謝道蘊姐姐。」
說笑了一回，周宣說起明日就要與四痴鬥茶的事，靜宜仙子沉吟道：「那就到西門外白雲觀鬥茶吧，女道就是在那裡出家修道的，因為府中瑣事多，涵蘊年幼，所以遲遲沒有去觀中清修，真是慚愧。」
林涵蘊今晚就穿著那條紫色的裙子，很淑女的坐在那不怎麼吭聲，可周宣都不朝她多看一眼、誇一句，真是氣人，打岔說：「喂，你怎麼那麼多朋友啊，上次一個品茶的姓張，這回又來一姓袁的。」
就見一間寬大的樂室，四壁陳列著各種樂器，八音部金、石、土、木、竹、絲、匏、革，數十種樂器樣樣俱全，蕊初和羊小顰各據一條烏木案，相對跪坐著。
紉針不說話，心裏支持夫君的決定，夫君的想法總是異想天開，卻都非常管用。
蕊初漲紅了臉，長跪謝罪，嚶嚶說不話來，要哭的樣子。
羊小顰有點不知所措，盈盈妙目望著周宣求助。
周宣說：「不是，涵蘊妹妹是天真，俗可及，唯天真難及也！」
周宣
羊小顰搖頭。
四痴說了一聲：「休想！」
周宣說：「起來吧，有空就來和小顰姑娘一起切磋樂器技藝，不見得非要拜師才能學到東西的，可以偷師，哈哈。」
羊小顰小腰筆挺，優雅地朝周宣三人點頭致意，開始彈奏起來，姿勢幾乎和蕊初一模一樣。
四痴說：「地點你定吧，茶具自然由你準備，我們斗的是茶藝，不是比茶具精美。」
秦雀、紉針忍不住「嗤嗤」兩聲笑。
周宣說：「蕊初，你當著我這老師面拜別人為師，是不是失禮啊！」
林涵蘊鼓著腮幫子怒道：「你罵我俗？」
兩個斗箏的少女對周宣三人進來渾若不覺，完全渲染在音樂的世界里。
紉針畢竟是宮裡呆過的，皇帝李煜又是個音樂迷，所以她對樂曲也頗為了解，低聲說：「夫君，她們兩個彈的是同一首曲子《驪山春曉》，是唐明皇制的曲子。」
當晚，周宣帶著禮物去「九難山房」，靜宜仙子一見那隻插花瓷瓶，果然很喜歡，卻又說：「周公子，你讓涵蘊帶來的秋裙女道不合適的，請收回吧。」
周宣忍著笑，說：「何必推遲，你乾脆認輸好了，我任命你為『超級秋戰堂』的副總管，位在湯小三、胡統兩位分管之上，怎麼樣？」
一個大劈音，「錚」的一聲裊裊不散，蕊初的一曲彈完了，長長的透了一口氣。
蕊初是拿出壓箱底的本事，全力以赴了。
四痴「哼」了一聲說：「也行，那就明天傍晚。」
兩位小嬌妻都是目瞪口呆，唐國商業繁榮，各種營銷手段也是層出不窮，酒館雇傭美貌少女當壚沽酒來
秦雀、紉針聽周宣說要請十名舞妓，十人十天就需要一千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大開銷啊，不知夫君要幹什麼，同聲詢問。
周宣輕輕鼓掌：「妙，妙，餘音不絕，繞樑三日。」
周宣「嘿」的一笑，心想：「彈一樣的曲子才好顯高下嘛，小顰還挺好勝的。」
靜宜仙子微笑道：「不妨，唐國鬥茶的規矩就那麼多，你明日午後來白雲觀，女道教你。」
四痴有點急了，說：「那乾脆鬥茶推遲一個月好了，這些日子我在蟲店幫你照看『摸不得』，幫你斗蟲如何？」
周宣故意問：「不合適？是裙子肥了還是瘦了？嗯，道蘊姐姐這麼窈窕，應該是裙子肥大了一些，我讓裁縫改一下就好了，對了，道蘊姐姐的腰是什麼尺碼？」
周宣說：「好，那就白雲觀，不過道蘊姐姐該怎麼幫我？不要讓人瞧出破綻才好。」
傍晚時四痴從「超級秋戰堂」回來，說「摸不得」下午就迎來了一場蟲戰，是半閑街另一家蟲店聽說「摸不得」是洪州重陽蟲戰的冠軍，特來挑戰，按周宣的分級法那是一隻大校級的好蟲，「摸不得」只用兩個回合就將對手咬成重傷。
也是一個大劈音，音色似乎比蕊初彈的更高更純，羊小顰的演奏結束了。
周宣留蕊初用了午餐，蕊初說明日就把十名舞妓找來，請吾師放心。
三痴倒是公正，說：「不關『摸不得』。」
秦雀擔心地問，她雖是醫署小吏之女，心裏還是有那麼點清高的，對夫君從商內心並不贊同，只是夫君喜歡那些，她愛屋及烏也就有了興緻，現在聽說要花高價請舞妓宣傳，覺得有點
周宣是想把與四痴鬥茶之事早早搞定，免得老掛在那裡，他還有「雲裳女裝」的事要辦呢，反正多拖兩天他的茶道又不會突飛猛進，沒有靜宜仙子幫忙就不行。
周宣笑著說：「這其中意味就是太史公說的可與知者道，不可與俗人言也。」
周宣說：「那好，今天是九月十五，離十九還有幾天，我覺得太拖了，我們提前兩天鬥茶怎麼樣，我事太忙，早早收了你好辦別的事。」
李煜的小姨子兼妻子、唐國的皇后、五代十國第一美女，穿著性感弔帶裝、超短裙，唐宮裡的三千宮女也是一律的這種清涼打扮，哇，那將會是多麼讓人熱血沸騰的場面啊！
「夫君，這樣行嗎？」
周宣不會彈箏，也聽不出這是什麼曲子，但看蕊初撥弦的右手四指孤懸，宛若倒垂蓮，撥弦時而鬆弛時而富有爆發力，右手五指動個不停，間或一靜，無聲勝有聲，動靜之美、快慢之道運用得淋漓盡致。
想起系帶小內褲，兩位小嬌妻都是玉面酡紅，如飲醇酒。
看不到靜宜仙子的臉，但周宣注意到她脖子都紅了起來，說：「周公子，女道不是這個意思，女道是出家修道之人，怎能貪圖鮮衣靚服！」
周宣一笑，張岱、張潮、袁中郎，這些著名文人都成他的朋友了，神交已久的朋友，單方面的神交，說：「我這位朋友才華橫溢，為人放誕，他說人生有五快活，看遍世間美色、聽過世間妙音、穿過鮮衣艷服、說過奇言妙語，這是一快活；堂前列鼎，堂后度曲，賓客滿席，男女交舄，燭氣熏天，花影流衣，這是第二快活；樓藏萬卷書，約真正同心友十餘人，分別著書，互較高下，這是第三快活；千金買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數人，泛家浮宅，不知
四痴讚歎說：「『摸不得』現在越來越霸氣十足了——周宣，等四天後我鬥茶贏了你，就帶著『摸不得』雲遊天下，挑戰四方名蟲，然後等它壽終正寢后葬之於名山，並立碑紀念。」
靜宜仙子不說了，覺得這麼誇周宣誇得她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靜宜仙子忙道：「周公子請說，女道最愛聽周公子朋友的故事，看一個人的性情、品味，從他交的什麼朋友就能知道，周公子相交的都是一些風雅知趣之士，可見周公子——」
三人來到第五進庭院，就聽到箏聲「叮叮咚咚」，兩個音樂少女已經鬥上了。
周宣白眼相向：「誰答應你鬥茶要饒上『摸不得』？老四，你也太一廂情願了，我們當初是怎麼約定的，你問劍奴。」
周宣又鼓掌道：「妙，妙，餘音不絕，也繞樑三日，加起來六日。」
「啊！」林涵蘊驚道：「恬不知恥也算是快活？」
周宣笑問：「蕊初，你拜了多少個老師了？」
彈箏的是蕊初，箏是二十一弦箏，右手撥彈箏弦，演奏旋律，左手指法紛繁複雜，抹、挑、勾、剔，打、摘、撮、搖，讓人眼花繚亂，耳朵里是清脆不絕的箏音，動聽之極。
周宣是聽不出蕊初和羊小顰誰更彈得好，覺得都很好聽，聽到後來，見羊小顰右手拇指和食指高速搖動，左手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上均勻地揉動箏弦，發出一連串顫音——
這顫音是蕊初剛才彈時沒有的，有這顫音，樂曲愈加盪人心魄，彷彿春風拂面，遠處的花香一陣陣襲來。
周宣豐富的聯想能力立即在腦海里現出這樣的場景：
周宣問小顰要不要收學生？
「啊，又拜師了！」周宣瞪大了眼睛，這個蕊初只要見到某些方面比她強的就要拜師，她到底有多少老師了？
周宣笑道：「女子服飾自來嬗變得快，秦代的與春秋時不一樣，唐代的又與漢代的不一樣，逐漸朝精美、舒適、實用發展，我就是要借『雲裳女裝』把我們唐國的女子服飾推進幾大步，讓我們唐國的女子成為列國女子當中最美的，北宋啊、南漢啊那些百姓都恨不得移民唐國，娶唐國女子為妻，哈哈，這移風易俗之事就是要大肆宣揚，今年這第一批秋冬裙裝走紅之後，明天春夏就將有大舉措，大批性感夏裝就會應運而生，這沒什麼好害羞的，不敢拋頭露面的就在家裡穿給自己夫君看嘛，對不對，兩位愛妻？」
周宣呵呵笑，問：「老四，鬥茶在哪斗？你帶了茶具沒有？」
周宣說：「道蘊姐姐何必這麼苦了自己！羽化登仙那都是傳說，仙界不可知、來世亦不可知，切切實實能把握的就是今生今世，總要舒心暢意，得遂己願才好，太多的清規戒律約束自己，反而是戕害性靈，我在澳國有一友，姓袁——」
蕊初慚愧得汗珠瑩瑩。
周宣笑道：「這是宣傳『雲裳女裝』用的，開業時請十名舞妓穿上我們『雲裳女裝』的衣裙，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麼娉娉婷婷地走著，包管江州的夫人小姐們眼紅，爭相購買。」
畫著粗眉毛、塗著烏唇膏的蕊初沖周宣點頭一笑，然後便回過頭去對羊小顰說：「小顰姑娘，該你了。」起身將這二十一弦箏搬到羊小顰身前的几案上。
周宣笑道：「我沒有責怪你，我是怕你拜小顰為師后箏也不彈了，一彈就覺得這沒彈好那沒彈好，好比邯鄲學步，最後變得路都不會走了，這豈不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