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歸去來兮
第二十七章 洗劫一空
楊瞎子聽得心裏暗笑：「這個姓周的也是個臭棋，指點的更是不著邊際，還不如這個老三呢。」
周宣道：「無妨，千金散盡還復來嘛，上馬。」
管事諂笑道：「六爺高明，我這就親自去通知紅糖，確保萬無一失。」
周宣道：「不玩這個，輸贏不大，還得四個人玩，我喜歡一對一的賭。」
三痴便驅馬靠近周宣，那夥計一臉緊張道：「周公子，千萬小心呀，謝氏賭場的銀子不是那麼好贏的，鎮上傳言凡是從謝氏莊園贏了二百兩銀子以上的，都沒有好下場，不是半路被搶，就是回到家半夜著火，前年鎮上有個會擲骰子的賭客在這裏贏了八百兩銀子，興沖沖回城，城裡的妻小卻一直沒等到他回來，就此無影無蹤，傳言說是半路上被殺死，毀屍滅跡了，而周公子這次竟贏了他們三千兩——」
謝老六帶著管事出了賭館，管事看著謝老六的臉色，小心地問道：「六爺，真的要把銀子給那姓周的？」
靜宜仙子、林涵蘊、來福、小茴香還有夏侯流蘇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看著周宣與三痴一唱一和引對手上鉤，真是太有趣了。
楊瞎子心道：「瞧你這浮夸的樣子，我還真要贏你十個子。」說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周宣兩手執著鬥草的兩端，與莊家的鬥草呈十字交互拉扯，誰的莖柄先被扯斷誰輸，這回周宣好運不再，三戰三敗，痛痛快快地輸了一百兩銀子出去，笑道：「好險，沒想到謝氏賭場的鬥草這麼厲害，還好我沒把一千八百兩全部押上，不然就要加鎮上搬銀子了，謝先生帶路，再到裏面看看」。
謝老六問：「周公子要不要玩兩把？」
楊瞎子的對手不依道：「這棋還沒下完呢。」
周宣道：「李兄糊塗啊，錢財是身外物，救你舅父最要緊，趕緊架上，我們一起回鎮。」
謝老六現在是一心想贏周宣的錢，不耐煩道：「算你贏好吧，多少賭注？五百文，給你四百文，快走吧。」
周宣道：「現在已經是正申時了，那我待就告辭了，麻煩謝先生用結實的麻布袋把這三千五百兩分裝四袋，讓馬匹好攜帶一些。」
林涵蘊
三痴嘀咕道：「主人，我的棋力可是在你之上，我不行，主人更不行。」
方老頭一聽，心裏也有點懼，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怕癱瘓呀，垂頭喪氣道：「那就白輸了，扳不回來了，老夫有一半家當進了這賭場了！」
猜先，楊瞎子為穩當起見，讓自己猜到了白棋先行，只要楊瞎子願意，他總能佔個先手，因為他是莊家，由他抓子讓對手猜，他抓了幾個子心裡有數，若對手猜中了，他有極巧妙的手法從袖口裡滑下一子，猜中也就成了猜錯，自然就由他執白先行。
三痴道：「那是我讓著主人，平時讓讓可以，這是賭錢，我得直言。」
李燾大驚，連聲叫：「舅舅舅舅。」
謝老六陰陰一笑：「馬上通知紅糖，在十字壟那邊守著，派十來個人就差不多了，哼哼，想從我謝氏賭場贏錢出去你就得把命搭上，只是那幾個女子殺了實在可惜！」
周宣道：「老三你別下了，我上，看我贏他。」
夥計住口不說了，眼裡的驚懼不言自明。
李燾舅父樂了，問李燾：「小燾，這是你朋友？你看人家多知禮，賭場上要的是就是這種喜慶話，你倒好，一個勁說晦氣話，什麼一百畝輸光了怎麼辦？輸得光嗎？天無絕人之路嘛。」
周宣道：「我棋藝平平，還是賭小點吧，五十兩銀子一局。」
謝老六臉頰的皮肉不住跳動，想輕鬆地一笑，就是笑不出來，好一會才說道：「周公子果然是高手，佩服佩服，待我去搬銀子來。」
楊瞎子收完最後一個單官，面如土色，全身發抖。
謝老六道：「那就去棋館，圍棋、象棋、蝸角棋都有。」
李燾急道：「可我舅父已經輸了二十多畝良田出去了，這怎麼辦？」
周宣嚇唬道：「老人家你剛才中風了，現在稍微緩過勁來，你再進去賭，必定全身癱瘓，全身癱瘓哪老先生，屎尿上床很噁心的，你自己想想吧。」
同賭的其他三人
周宣詫異道：「我才贏了三千兩銀子而已，貴賭場就沒銀了？這與東南十縣第一賭場的美名不符啊！」
沒等楊瞎子回過神來，黑棋開始轉守為攻，兇狠地反撲，白棋方才進攻露出的破綻被一一揪住，兩條龍都需要做活。
周宣過來說：「李兄不必著急，趕緊帶老人家回鎮找醫生。」
三痴是什麼眼力，發現了楊瞎子的伎倆，也不聲張，心道：「憑主人的棋力，贏你十個子不難，你若對攻，那就要輸得更多。」
謝老六聽楊瞎子這麼說，就知道楊瞎子有贏的把握，忙道：「這第二局加點注吧，五百兩如何？」
因為有李燾甥舅這幾個外人在場，靜宜仙子羞得不行，身子又不敢偎靠著周宣了。
楊瞎子越來越興奮，下在棋盤上的棋子都沾著汗水，這是超級大龍啊，屠此巨龍能贏三千兩銀子，謝六爺定要大大獎賞我一筆銀子不可，我可以娶一房小妾了——
方老頭口眼歪斜，身子都不能動了，話也說不出，只有布滿血絲的眼珠子會轉。
李燾愁眉苦臉道：「周兄，我舅父已將百畝良田輸了二十畝出去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
周宣道：「象棋、圍棋我幼時都學過，這幾年經商忙碌，棋下得少，但棋力還在，就去小賭一把圍棋吧。」
走到葉子戲館，周宣對三痴耳語了兩句，三痴便走到李燾身前說：「李公子，我家主人請你與他同路回鎮。」
周宣一條龍被越追越長，蔓延大半個棋盤，總有五、六十子之多。
周宣指點道：「老三你怎麼回事，這裏應該這樣下，這樣下便宜好多，那裡應該那樣下，至少能搶得先手——」
周宣一行八人、李燾舅甥和兩個僕人，一共十二人牽著馬出了謝氏莊園，謝老六殷勤地送到闊板橋，相邀周宣明日到縣城賭場再賭。
周宣示意李燾不必聲張，他站在一邊看了一下這葉子戲到底怎麼玩的？一看就懂啊，這就是簡易麻將嘛，玩這個太費時間。
夏日的急雨來得猛，收得也快，天空一碧如洗，斜陽綠樹，
周宣遲疑道：「五百兩太多了吧，這樣吧，不允許中盤認輸，到終局時數子，輸一子五十兩銀子，二子一百兩銀子，老三剛才輸了三個子，我怎麼也不會比老三輸得多，最多也是三個子，一百五十兩而已，若我輸了十個子，那算我倒霉，五百兩沒了。」
周宣對楊瞎子道：「來，我與你下一局。」
周宣道：「胡說，我一向比你強。」
謝老六二話不說，讓人取四個厚麻布袋來，每袋裝了近九百兩銀子，扎得嚴嚴實實，還派四名莊客幫忙提著。
眾人紛紛上馬，四袋銀子三痴和來福各帶兩袋，掛在兩邊馬腹上。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周宣圖窮匕首見了，一搭、一靠，超級大龍轉眼做成兩個鐵眼。
謝老六皮笑肉不笑道：「我謝家賭場有兩處，大的一處在縣城，這裏只是分館而已。」
周宣含蓄一笑，給那老頭鼓勁：「老伯，你一定能贏回來的，看準牌，該出手時就出手。」
棋館也有幾個人在下賭棋，謝老六把其中一人叫起來：「楊瞎子，你與這位周公子下一局圍棋。」楊瞎子並不瞎，只是眼睛好象睜不開似的。
周宣道：「也好，那就一百兩，還是讓我這個隨從來下，他棋比我好點。」拍拍三痴肩膀：「老三，別輸得太難看啊，一百兩銀子倒是無所謂。」
周宣扶靜宜仙子先上馬，然後他自己騎上，左臂很自然地摟著靜宜仙子的細腰，「駕」的一聲策馬小跑起來。
楊瞎子道：「還是賭一百兩嘛，要不要加點注？」
李燾愁眉苦臉道：「我舅父不肯走啊。」
方老頭出了謝氏莊園嘴巴就不歪了，也能走路了，說話還有點含糊：「怎麼就走了，老夫還要賭！」
周宣微笑道：「承讓，區區在下贏了四十三子半，那半個子就算了，四十三子就是二千一百五十兩銀子，除去抽頭，謝先生付我一千六百兩銀子就可以了。」
三痴便去扶那瘦老頭，突然說：「老人家，你嘴巴怎麼歪了？」
謝老六後悔莫及，心道：「這姓周的也不是樣樣強嘛，我怕他什麼，開賭場就是要有
謝老六現在知道周宣是個老賭徒了，見他挑鬥草也是很有眼光的，不敢再幾百上千的賭，說：「周公子，這鬥草賭注不能超過百兩銀子。」
周宣沒有自帶的鬥草，鬥草館莊家就捧出一盒鬥草任周宣挑，挑三根，依舊是三局二勝。
書生李燾和兩個僕人站在一個乾瘦老頭背後，老頭想必就是李燾的舅父了，賭起來六親不認，任憑外甥濕淋淋的站在後面，他兩眼紅絲只顧玩牌。
管事提醒道：「六爺，這姓周的在永豐鎮上還有人，他們這伙八人要殺就要全殺，留幾個女子怕有後患。」
謝老六叫道：「等一下，叫紅糖小心點，別傷到馬，我看這五匹馬也值不少銀子。」
楊瞎子傻眼了，使勁揉眼睛，看看周宣又看看棋盤，他還以為這姓周的運氣好，無意中發現了活棋手段，三千兩銀子飛了，懊惱至極。
謝老六先前鬥草錯失機會，這回想大賭又怕上了周宣的當，金陵棋風盛，棋力高強者多，楊瞎子雖是永豐鎮圍棋第一高手，但不知周宣底細，這賭注還是不要下得太大的好，說：「周公子，五十兩也太少了，第一局還是一百兩吧。」
管事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周宣瞪眼道：「胡說，你什麼時候贏過我？」
謝老六冷冷道：「怕什麼，連夜販賣到清源去，這三個絕色不要賣個幾千兩？」
謝老六臉色鐵青，他圍棋雖是剛入門，但活棋死棋還是瞧得出來的，知道上了周宣的當，楊瞎子死大龍了，這下子要輸好多子。
出了黃土路，路轉莊園不見，與三痴共騎的「永利客棧」夥計叫道：「周公子，周公子，小人有要緊話說。」
對局開始，楊瞎子起先穩健，小接觸戰試探了一下，發現周宣棋力果然平庸，便起殺大龍之心，殺一條大龍至少三、四十個子，一個子五十兩，哈哈，發財了！
三痴心領神會，在與楊瞎子的對局中苦苦拼搏，雙方都下得很快，兩刻鐘不到棋局結束了，三痴輸了三個子。
楊瞎子腦門冒汗了，他終於明白周宣一直是故意示弱，可是醒悟得太晚，殘局已經無法收拾，好在楊瞎子也算身經百戰，
周宣道：「那好，我等著。」
周宣「哦」了一聲：「那明天到縣城那處賭館玩玩，好歹也贏它個幾千兩銀子。」
謝老六命人將一口銀箱抬到周宣面前，笑道：「周公子太厲害了，把我賭場洗劫一空，我只有這些可供支使的銀子，得連夜從縣城大賭場調銀來了，明日公子再來賭如何，我必準備萬兩銀子與公子豪賭一場。」
周宣贊道：「謝先生這賭場真是一流，服務周到，雖然輸了這麼多銀子，卻談笑自若，果然好氣度。」
楊瞎子利欲熏心，他已經不顧自己的棋漏洞百出，一心強攻，一意屠龍，沒發現黑棋大龍有多種做活的手段，就算髮現了，他也以為周宣棋力低劣，看不到活棋手段呢。
謝氏博藝場第五進是鬥草館，周宣以前讀小學時酷愛玩這個，每年秋冬之季，他鞋墊下都有一把楊樹葉的莖柄，挑的都是黃舊粗壯的，先放在鹽水裡泡上一、兩天，然後晾乾放在鞋子里踩，鞣得韌性十足，與同學較量鮮有敗績，得到常勝將軍的雅號，這時來到這謝氏鬥草館，自然技癢，只可惜手頭沒有親自鞣製的楊樹葉的莖柄。
謝老六信心滿滿的帶著周宣等人來到第六進，這裡是葉子戲館，玩葉子戲的人很多，四人一桌，竟有十余桌，那些賭客見到林氏姐妹和夏侯流蘇，都覺眼前一亮，鄉村哪裡見過這樣的美女！但即便驚艷，也只是片刻時間，隨即又埋頭賭起來，美色都敵不過賭癮啊。
謝老六道：「好好，一定歡迎。」心道：「明天你只有鬼去賭。」
周宣多年沒玩過這玩藝，知道自己肯定玩不過這裏的莊家，笑道：「我本來打算再把所有的銀子一起押上，既然謝先生有點畏戰，那就賭一百兩吧。」
鬥草館里比較熱鬧，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不幫大人干農活，卻偷家裡的錢物來鬥草，銅錢之外首飾銀器什麼都偷來賭，這謝氏賭場還真是幼童老叟都不放過啊。
謝老六面上笑，心裏道：「我好氣度，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