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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十二歲到十七歲時。」

在座者皆吃吃而笑。

忠鄰今年五十二歲，他叔父彥左衛門才四十五歲，難怪剛才眾人會為秀忠的話失笑。

「輩分是叔父，但年齡比我小七歲，家父兄弟眾多，彥左衛門行八，我是長子，因此名義上我是他的姪子，但年齡卻比他大！唉！」

「不提這個，福夫人是在京都三条西府長大的是吧？」

「的確！的確！」家康望著福姑哈哈大笑。家康如此開懷，福姑的立場也明顯變好。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竹千代坐轎前後守著的幾個可愛的小跟班武士。千熊眼觀四方，大有隨時捨身護主的氣概，令轎中的福姑非常滿意。

「是！」

（看吧！耳鬢廝磨、撫育幼主的是我！）福姑特地用臉頰摩擦竹千代的臉讓阿江與夫人看。

院子裏的官兵都樂得隔岸觀火，福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看得出那武士在江戶小有名氣。

原先在客殿內廳正和神官談事的大久保忠鄰聞言奔出，向秀忠夫妻一禮，正要奔到院中，秀忠立刻制止他：「忠鄰，別管他！」

溫厚的酒井忠世一出去，爭執立刻平息，那叫大久保彥左衛門的甲冑武士飛身上馬，堂堂繞院一圈後，「哎呀」一聲，策馬而去。客殿裏揚起笑聲，倒不是輕侮，而是對仍存古風的武士的稚氣表示善意。只有大久保忠鄰一個人面色憮然。他走到正在逗竹千代的福姑旁邊搭訕：「剛才那人叫彥左衛門……」

勝夫人也讚許：「就像主公和所司代所說的一樣，福夫人真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乳母！」

在城內，重臣及乳母除公事外鮮少交談，但在城外倒沒這麼嚴格。

十月八日，竹千代君進拜山王宮。福姑抱著竹千代坐在轎中，跟在大納言秀忠及阿江與夫人的轎子後向三宅坡前進。大久保忠鄰、酒井忠世、土井利勝、安藤重信等家臣團也隨行供奉。阿江與夫人還帶了民部卿局及內殿女侍，一行人浩浩蕩蕩前行。

目前，對德川家抱有敵意的人還不少，在混亂的工程現場中，誰也不曉得會有甚麼陰謀發生。因此將軍世子夫妻及嫡孫外出，雖然只有一點點路程，但一路上還是由直屬藩侯的軍隊及貼身武士隊組成人牆警戒。

原來，忠鄰的祖母是三条西實条的姑婆，他突然談起身世，頗令福姑吃驚。他微笑地繼續說：「不過，彥左衛門雖然是庶出，但仍視家祖母為母，聽說福夫人與三条西家有關係，因此覺得特別親熱。所以，他剛才那樣大聲嚷嚷，可能是向福夫人寒暄，我那叔父行事一向如此怪異！」

「我會的！」

眾人在客殿休息時，院內起了糾紛。

武士下馬，繼續高聲爭論。可能是總管對武士工作吹毛求疵而起，雙方都想儘量顧全身分，但武士的聲音仍高。

「家祖母也是三条西府人。」

山王社亦名日吉山王神社，文明年間，太田道灌築江戶城，將在武藏國星野山無量壽寺（喜多院）的山王權現遷到城內，做為鎮城神。德川入主江戶，家康則迎近江國坂本日吉神社的山王權現為土地公。當西城新築時暫移紅葉山，現又有城郭擴大計劃，再移到半藏門外的三宅坡上。（明曆大火後，另在赤坂現址重造，明治元年，改為日枝神社。）

同年閏八月二十五日，家康還居江戶城。匆匆結束外殿行事後即趕往內殿，探視竹千代。他一眼看到福姑正抱著的嫡孫時，高興地捏著竹千代的小臉蛋：「唷，養得胖嘟嘟地！這下我可安心了，都是乳母的功勞！」

「但是……」

忠鄰向福姑臂中沉睡的竹千代行了一禮離去。福姑心想這裏也有自己人，頓覺心中開朗，望著彥左衛門離去的方向。

「……呵！愈說愈不像話了，我又不是稻草人那麼不濟事，要說到護衛主公，誰不知道即使是捨命還要顧及萬全。你年紀輕，沒上過戰場，你要知道，大久保彥左衛門忠教才十七歲時就出陣攻打遠州犬居城，歷經無數戰役……」

「哦？那真是有緣了。」

今天上廟進香因有將軍指示，一路上及山王社四周戒備森嚴。正是城郭擴建工程最緊的時候，到處都有各藩侯的官兵及人伕，總數約十萬。位居高地的山王社客殿可以俯瞰眼下從事石牆建築及挖掘護壕的工人群。

爭端起於藩侯家總管及一位壯年武士。武士的裝束仍像在戰場上似地穿著甲冑、背上插旗、橫跨馬上。總管則穿著陣羽織輕裝。

「彥左衛門一定很高興的。」

將軍家的土地公請自坂本城下的山王權現，也令福姑感慨至深，這或許也是緣分吧。

「雙方的面子都要顧全！」

行事之間，抱著嬰兒的福姑雖然衣裳樸素、謙立一旁，但她高大的身材及從容不迫的舉止，倒顯得衣著華麗的阿江與夫人更形單薄。秀忠和民部卿局不停地向阿江與夫人搭訕。民部卿局知道夫人不高興的理由，但秀忠卻摸不著頭緒。

目不斜視的福姑對阿江與夫人的感受毫無愧疚，雖然自省這種想法有些不義不忠，但她為自己辯駁：先不懷好意的是阿江與，雖然自己身為乳母，但也有女人的心眼啊！

「忠世，是時候了，去仲裁一下。」

「你去的話反而壞事，令叔父本來就頑固得連大將軍也無可奈何，不是嗎？」

「是令叔父嗎？」

福姑忍住笑：「下次見面時請代我問候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