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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自信滿滿的官兵衛，不知怎地，竟然滿臉沮喪。

哥哥頭頭是道地開始說明原因。

「所以呢？……」

哥哥挺起瘦小的胸膛，自信滿滿地說。

「我心目中的人選，是信長主公的四男，於次丸。」

「所以啊，我打算向信長主公要一個人來繼承我們家……」

「信長主公一定指定要大人您親自去吧。」

羽柴小一郎秀長順著古川沿岸的山道，只花了一天時間便從但馬的竹田趕回播磨的姬路。十五日中午抵達姬路城後，立刻看到小寺官兵衛飛奔過來，對他說：

小一郎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問。

小一郎看著哥哥眼中閃爍的奇異光芒，不由得反問道。

「大人說得有理。」

小一郎用力地點點頭，並且重新體認到自己的身分與立場。

哥哥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哦，小一郎，還好你趕到了。」

「這對咱們羽柴家也很有利呢……」

「小一郎啊，這次我去安土，可不光是為了錢，還有一些別的大事要辦。」

尤其信長生性獨裁，極度不喜屬下獨斷獨行，隨時隨地都會召喚部下返回，親自下達指示。若有人膽敢怠慢，便會遭到疏離，凡事受到掣肘。有時信長甚至會為了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就毫不客氣地更換指揮官或剝奪指揮權。對於四處借貸籌整軍備的秀吉而言，若在此時喪失中國的指揮權就等於喪失了一切。事實上，他前往安土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向信長調度軍費，豐富的獻禮只不過是釣大魚用的食餌。

「去年年底，秀勝死了。我已經年過不惑，可是還沒有子嗣，這樣下去，羽柴家豈不後繼無人了嗎？」

（我看提這件事，八成會被信長主公斥責，叫他別得意忘形了。）

一旦收了信長的兒子為養子，秀吉便是信長之子的養父，成了信長家族的一員，再也不用擔心被人視為貧賤百姓。而且既然自己的兒子將繼承秀吉的地位，信長當然會更無顧忌地把領地和權限下放給秀吉。這麼一來，別說資金不成問題，更可以穩住攻打中國的指揮官地位。

一般來說，哥哥若沒有子嗣，通常便由弟弟繼位。秀吉大概是想到這一點，特別這麼說。

哥哥膝行地靠近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聲透露。

「那當然。信長主公想知道的事，只有我最清楚。」

「小一郎，要是你有兒子就好了……」

羽柴家的領地已經相當可觀，今後若能拿下中國地方，領地又會大幅擴充。信長只要想到秀吉死了之後，這一切都會落在自己的兒子手上，哪會不竊喜呢？這麼一來，既不必另外割一塊領地給四男，也減少了因爭奪家督而兄弟鬩牆的機會，簡直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嘛。以信長這樣一個篤信合理主義的人，根本不會在乎秀吉姓啥名誰、出身哪個名門的。

小一郎唯恐哥哥誤會，連忙解釋道。

（難道發生了甚麼狀況？）

「你想想看，小一郎，對信長主公來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划算的事嗎？」

接著，哥哥提到這樣做對小一郎的好處：

哥哥先簡單說明了必須趕緊上路的原因。

哥哥劈頭就這麼說，還強調如果小一郎晚一天來的話，他打算把命令留下逕自出發。看他一副遠行的打扮，大廳裏堆滿要獻給信長的播磨名產和戰利品也都已經捆包完成。信長物質慾極強，看到部下獻上一大堆禮物，便會像小孩子一般開心。秀吉非常瞭解主君的脾氣，每次外出作戰回來，一定會獻上大量的戰利品。信長之所以如此喜愛秀吉，認為他有大將之風，主要原因便是在此。這次哥哥似乎又打算故技重施，討好信長。

話題轉到意外的方向，讓小一郎大惑不解，連忙追問。

在戰國亂世，部將長時間留在派任的地方，風險非常大。只要他們率領軍隊待在遠方三、四個月，立刻便會傳出一些奇怪的謠言，所以幾乎每個大名家都有部將因此而失勢或遭到誅殺。可見為人部下者古今皆同，不管是在戰國或現在的企業中，一定必須和領導者保持密切的聯繫。

小一郎驚訝得闔不攏嘴。家來向主公要養子來繼承家業，簡直太超乎常情了。

羽柴秀吉如今已是近江長濱十二萬石的大名，也是擔負攻打中國大任的織田家重臣。如果把這次歸附織田家的播磨豪族也視為他管轄的大名，那羽柴家統治的領地幾乎高達五十萬石。不過，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擔任織田家的家臣，從信長那兒得來的賞賜，原來的他只是個中村鄉無名農夫的兒子罷了。倘若他只是要個和織田家有血緣關係的旁支親戚也就罷了，但他竟然把腦筋動到信長兒子的身上，這實在太過分了。

「那，要哪一位呢？」

接著哥哥又補充道：

「向信長主公要人？」

「咦？甚麼大事啊？」

「信長主公下令，要我即刻返回安土報告戰況。」

換言之，這次絕不可能交給別人代理。這個答案小一郎多少也已料到。目前羽柴陣營雖有竹中半兵衛等直屬織田家的優秀人才，但事關軍費，委託給外人實在太危險了，一有閃失，羽柴家的財政便會陷入絕境，甚至失去指揮官的地位。不過，接下來哥哥卻說出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話。

「你放心，信長主公一定會答應的。」

「小一郎大人，羽柴大人現在可千萬不能離開播磨呀。拜託您勸勸他留下來吧。」

小一郎不置可否地回答後，便離開官兵衛，前往本丸的大廳。

小一郎想著，略帶憂心地半傾著頭，但哥哥卻把這個動作解釋成完全不同的意思。

織田信長已經明定長男信忠為他的繼承人，將次男信雄和三男信孝送出去當養子。不過送去的人家，可都是北畠、神戶等伊勢的豪族，和出身卑微、毫無家世可言的羽柴，根本不能同日而語。況且，織田家的世襲重臣柴田勝家也沒有子嗣，連他都不敢提要信長把兒子給他當養子，反而認了自己的外甥柴田勝豐為養子，打算讓他繼承家業。

「這個嘛……織田家有織田家的規矩，大人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是哥哥的幕僚，在羽柴家只能做第二位，絕對不能奢望成為哥哥的繼承人。）

哥哥語帶悲傷地說。

「不，信長主公若是肯答應，那就太好了，只怕……」

小一郎用這句話委婉地表明不希望哥哥離開此地的心情。沒想到哥哥不加思索地說：

這是小一郎的第一個反應。他當然也希望哥哥能留在播磨，但哥哥決定去安土一定也有他的考量。

「你想想看，小一郎，這下子你不但是咱們羽柴家的首席重臣，也搖身一變，成了織田家的親戚，不管領地或在家中的份量都會增加。咱們兄弟倆休戚與共，有福有禍都得一起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