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臣秀長》幕僚的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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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的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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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秀吉的現實考量還是壓過了信長的革命家理想。幾天後,信長改口認可宇喜多直家的歸順,並且同意將送來當人質的直家之子八郎交給秀吉。當時年方七歲的幼兒八郎,後來被教養成一個容貌俊美、謙恭有禮的高尚青年,並且成為秀吉的準養子。小一郎秀長也非常喜愛這個年輕人,將養女嫁給了他,讓他列入豐臣家為數稀少的親族之中。這個青年便是日後豐臣家五大老之一的宇喜多秀家。
毛利對直家既無恩惠情義,直家也無意死守條約或誓紙。毛利家對此固然心知肚明,擅長外交的羽柴秀吉當然也不會無視這種情況。一進入播磨,秀吉便著手拉攏宇喜多直家,並且透過魚屋彌九郎(日後之小西行長),再三與直家接觸。彌九郎是堺市的藥材商小西家的親屬,經常出入宇喜多家,很討直家歡喜。
哥哥秀吉歡天喜地的前往安土,但九月四日的謁見他所聽到的,卻是信長不悅的怒斥聲,令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前面也曾提過,宇喜多直家是備前國主浦上家的家老,以陰謀和暗殺等手段篡奪了主家,成為擁有五十多萬石廣大領地的大名。有一段時間他曾和尼子等人聯手對抗毛利,但如今已臣服毛利家,成為毛利家最大的外部大名。他的一生絢爛多彩,在陰謀、奇才和成功的妝點下,精彩程度不遜北条早雲或松永久秀等人,是個謀事縝密、行動慎重,懂得見機行事的人物。
事實上,宇喜多的倒戈徹底改變了織田、毛利兩家的勢力構圖,使織田家一舉向西前進了五十里,讓整個播磨被織田家的勢力重重圍住。同時,這也奪去了毛利家的進攻基地,封鎖住毛利水師在畿內的活動。經過九月十日在三木城下的一場激戰後,毛利的水師便從播磨灘消失了蹤影。
征服播磨之後,秀吉繼續發揮他的遠見和勇氣,開始朝西、朝南、朝北延伸他的觸角,尋找下一個重要的對象。
「宇喜多倒戈的話,那簡直是天助我也。」
「我絕不接納宇喜多直家這種奸詐狡猾、見風轉舵的傢伙。你立刻給我趕回去,把岡山城給我攻下來。」
眾敵之中,尤以羽柴秀吉的對手別所最為頑強,戰事時有勝敗。天正八年(一五八〇)正月十七日,羽柴家的兵力和物資終於發揮了決定性的影響,三木城失陷,別所長治以二十三之齡切腹自盡。
信長以彷彿從腦殼頂發出的高亢聲音,責備秀吉的獨斷獨行。秀吉萬萬沒有想到,信長竟然會拒絕接受擁有五十多萬石領地和一萬多士兵的宇喜多。就像處理波多野兄弟投降事宜的明智光秀一樣,秀吉也未能領會織田信長的革命家精神。
在討伐敵人方面,羽柴秀吉並未能領先其他將領,不但被明智光秀迎頭趕上,又輸給了柴田勝家,甚至還落在攻打荒木的織田信忠和丹羽長秀後面。可是這段期間,秀吉卻得到了宇喜多直家這個獵物,將三萬大軍納入麾下。秀吉的好運,經常是因為站在重要的地位和重要的對象交手所致。不過,也多虧秀吉看清情勢、將自己安排在必要職務上的遠見,以及不懼大敵的勇氣,才能招來這些好運。
天下的形勢急速轉向織田家。或許是感受到這種局勢,關東、奧州、四國、九州紛紛差遣使者來織田家贈送禮物。這些舉動又造成了更大的變化,那就是擁有備前、美作兩國的宇喜多直家終於按捺不住,前來和織田家通誼了。
竹中半兵衛重治的謝世,對羽柴兄弟來說的確是一件傷心事,但在整個龐大的織田家中,卻是不足掛齒的小事,對天下情勢也沒有任何影響。時至今日,織田家的優勢已經無人能夠輕易撼動了。
天正七年八月,丹後、丹波的敵人業已全面肅清,叛變的荒木村重也已捨棄有岡城逃向尼崎;播磨的平定頗有進展,別所長治則處於被封鎖在三木城的狀態。頑強的石山本願寺經過了四年的包圍,勢力逐漸衰微,因為在外支援的攝津、河內、和泉等一向宗勢力已經一一遭到剿平。
這件事立刻讓攝津、播磨的反織田勢力陷入絕望。他們抱定必死的決心奮力抵抗,但糧道受阻,一切的努力不過是困獸之鬥,失敗只是早晚的事。九月十七日,荒木村重逃離後的有岡城淪陷,加賀的一向宗徒眾也被柴田勝家全數消滅。十二月初,村重的最後據點尼崎失守,家族妻妾五百多人全被燒死。就連本願寺也在彈盡援絕的情況下,終於有意談和。信長立刻發動朝廷中的勢力,派出仲裁的敕使。
而這段期間織田家的最大敵人毛利並沒有太大的動作,雖然偶爾也會派水師侵擾攝津或播磨沿岸,或將兵糧運入本願寺或荒木、別所固守的城邑,但信長突發奇想建造了一艘鐵皮巨船,重創了這批神出鬼沒的水師。自前年四月攻擊上月城以來,毛利便未發動任何陸上攻擊,一方面因為毛利家內部問題複雜,再加上背後的筑前、豐前有大友宗麟等敵人,不能輕舉妄動。
接著,三月間織田信長與本願寺正式達成和解,本願寺交出大坂,退至紀伊。這樣的條件其實就和投降沒兩樣。織田信長就此完成了制霸畿內的野心——自永祿十一年以來,前後總共花了十二年。
信長不接受明智光秀帶來波多野秀治,卻接納了羽柴秀吉仲介的宇喜多直家,這種態度難免讓人覺得有所偏袒。許多人因此認為信長寵信秀吉而嚴待光秀,但事實上,問題的重點不在仲介的人,而在利益的多寡。抗戰三年,最後全數被逼至八上城的波多野,和毫髮無傷地擁有備前、美作五十多萬石領地的宇喜多直家,兩者的戰略價值簡直有天壤之別。
對於秀吉的游說,宇喜多直家的反應不算太壞,不過當時別所家和荒木村重相繼叛變,直家當然會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深謀遠慮的直家一面設法拖延,一面靜待最佳的時機。
直到天正七年八月,宇喜多直家的態度才開始有了極大的轉變。換言之,直等到丹波、丹後情勢底定,討伐荒木村重不成問題,別所也被逼至三木城中,他才終於決定歸順織田家。事實上,從日後的情況看來,對直家而言,這的確是唯一的良機。如果太早,會遭到毛利家攻擊,如果再晚,織田家也不會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