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臣秀長》最後的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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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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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一郎仍不肯派出一兵半卒增援。
「主公!」
而小一郎秀長高興地認同他的處置。面對佐久間盛政大軍猛烈的攻勢,就算派不及千人的高山部隊去支援,恐怕不但沒有效果,反而會加重損失。周圍的人看到小一郎這樣的指揮方式,紛紛猜測:
一切都是謊言。中川部隊已快支撐不住,秀長也不打算去壓陣。今天一大早小一郎已遣快舟向同盟軍的丹羽長秀告急,但至今仍未接獲任何消息。不,說不定連丹羽都還未接獲消息呢。當然,哥哥秀吉那兒,小一郎也已派出快馬,但想必還未抵達十三里半外的美濃大垣吧。
高山右近重友鎮守的岩崎山,位於激戰中的大岩山之正北方。中川清秀陷入苦戰後,不單向小一郎的本陣求援,也敦請北鄰的高山右近為他壓陣,但右近研判情勢,知道不可為,以「今日暫且各戰各的」,拒絕了他的請求。
「主公,敵人的主力已轉向攻打岩崎山的高山右近大人,若不快採取行動……」
小一郎慢條斯理地應聲之後,這才大聲交代說:
「大岩山的中川清秀大人正拚死力戰,懇請速速增援。」
傳令兵陸續來報,聲音嘶啞,有如哀嚎,懇乞小一郎派兵援助。擁有四千兵力的羽柴秀長,是這次北近江對峙中,羽柴部隊唯一的預備戰力。但每一次小一郎都只是低聲說:
這暫且表過不提,天正十一年陰曆四月二十日午前,北近江熱戰方酣,尤其是背側遭到大批部隊奇襲的羽柴部隊,正陷入苦戰之中。
「今天大概就到此為止了吧。敵人打了一整夜,想必也相當疲憊了。」
「神明山的木村隼人大人和堀尾晴吉大人呢?」
「既然走到這個地步,那也沒辦法了。立刻通知高山右近大人撤退,撤到田上山麓這邊。桑山大人也一樣。不過要交代他們,一定要想盡辦法拖延,實在打不下去了再慢慢地退。」
「是嗎?連賤岳都有大批敵人嗎?」
「看樣子主公是想爭取時間,等待主力來援。」
小一郎之所以這樣說,是擔心後方的混亂會影響北方的前線,讓他們不戰而潰。因為事實上,在這個月四日的防戰已經證實:左禰山、神明山的山塞足以抵禦柴田部隊的攻擊。
「那邊還沒有開戰呢。」
「遵命。」
「好,立刻通知堀秀政大人、木村隼人大人和堀尾吉晴大人:佐久間盛政的奇襲,中川清秀大人會善加防禦,秀長我也會派出大量士兵替他壓陣,請他們不用擔心。另外也接獲消息,說丹羽長秀大人已率大軍渡湖而來,敵人就像甕中捉鱉、袋中之鼠,一定會被我們全數殲滅。」
安田作兵衛怒氣沖沖地答道。一刻鐘以前就已經有消息傳來,說前田利家、利長部隊已下別所山,來到正前方的茂山,但至今仍未積極展開戰鬥。所以,前田父子的行動,可能是為了牽制神明山的羽柴部隊,確保佐久間盛政的奇襲部隊和柴田勝家本隊間的聯繫。
小一郎站起身來,靜靜望著大岩山方向,輕聲合掌說道。接近山頂的營帳已冒出煙來,清秀恐怕死期不遠了。
棄守賤岳的桑山重晴和自岩崎山敗逃的高山右近,戰後竟然都獲得重賞,可見兩人的撤退一定是在小一郎的授權或許可下進行的。
安田作兵衛驚聲叫道,青木一矩、山口正弘等人也同聲應和,似乎都對小一郎接二連三地退守,將陣地拱手讓給敵人,覺得十分不滿。但小一郎卻只笑著說:
「佐久間的士兵已經快登上大岩山的山頂了。岩崎山方面也出現敵蹤,高山右近大人已經無法分身增援。再不快點派出後援,我方陣勢就會陸續被攻陷了。」
隔了一會兒,小一郎才緩緩問道。西邊開戰後沒多久,北邊也傳來一陣陣槍聲,鎮守左禰山的堀秀政遣人通報,是柴田勝家揚著金瓢的馬印,親自率領部隊攻來了。想必是敵軍為了呼應佐久間盛政繞過余吳湖展開的奇襲,同時也從正面進攻而來。
「甚麼?主公!主公連岩崎山和賤岳都要放棄……」
「是嗎?」
「是嗎?」
聽到這個消息,小一郎身邊的人,表情比先前更緊繃了。如果除了中川清秀的大岩山,連南側的賤岳也告急的話,田上山西側就開了一個大口,可以讓佐久間盛政自由行動,那麼攻勢更加無法抵擋。
幾個傳令兵立刻騎馬或徒步奔出。和他們錯身而入的另一個傳令兵,喘著氣高聲報告說:
小一郎彷彿在咀嚼自己的話似地說。情勢已經非常明朗,繞過余吳湖前來的奇襲部隊才是敵軍真正的主力。當初傳來的消息,說「敵軍人數多達兩萬」,其實並沒有錯。這麼一來,連這邊的田上山都有危險了。不過,只要能在此支撐到哥哥的主力部隊趕來,整體來說這場戰事就贏定了。既然敵人敢於乾坤一擲,出來一拚輸贏,小一郎也得勇渡危橋,大賭一場。
沒想到小一郎的答覆卻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一郎秀長仔細思考該如何完成這個艱困的任務,他不能將自己的心思告訴友軍或部下。如果他對自己人說,我們一定要設法敗陣,不讓敵軍撤退,直到我方主力返回為止,那麼全軍一定會立即潰敗。對這些將士來說,就算最後羽柴家大獲全勝,自己卻戰死沙場,這樣的奮戰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北邊現在怎麼樣了?」
然而,連高山右近都這麼快就被逼上山頂,賤岳的桑山重晴也形同哀求地前來請求支援,小一郎的拖延戰術眼見就要失敗了。不管是青木一矩或藤堂高虎都有相同的想法,因此連同其他的人,大家異口同聲地叫道:
佐久間盛政率領大軍繞過余吳湖自西側攻來,的確是出乎小一郎,或者應該說是整個羽柴部隊意料的奇襲,但也未嘗不是對陣一個多月以來,好不容易造訪的決戰良機。換言之,這正是打破敵人以南北呼應方式讓羽柴大軍疲於奔命的基本戰略的機會。因此,小一郎不但要撐到秀吉的主力部隊從美濃趕來,同時還不能讓敵人就這樣捧著奇襲的戰果揚長離去。
此時又有一個壯漢把盔甲甩在背上快步衝進來。是擔任此陣前線的藤堂高虎。
小一郎再問正北面西側的狀況。
「賤岳的桑山重晴大人遭到柴田勝政大人的大軍攻擊,請速派後援壓陣。」
在旁邊負責蒐集情報的安田作兵衛即刻回答道,似乎對主君小一郎不關心瀕危的西邊,卻去顧慮北邊而頗覺不滿。
「那、那一邊,據報堀秀政大人奮戰不懈,尚能維持陣形。」
「主公,該是時候了……」
小一郎依然只是輕聲回應道,這些事不用他說,小一郎也知道。大岩山傳出槍聲,已經是一刻半鐘前的事了。片刻之後,槍聲暫歇,喊叫聲取而代之,可以想見因為敵軍突擊成功,戰事已進入刀槍戰的階段。接著,叫聲又變成了槍聲,沒多久又轉成混合著哀嚎的喊叫。濃煙冒出是在半刻鐘以前,顯見敵軍已突破中川部隊的第一陣,展開徒手搏鬥。中川部隊陣形想必早已瓦解,陷入混戰之中。雖然戰鬥主要發生在山的背側,但小一郎身經百戰,在這種距離下,光聽聲音、看煙塵,就能大致掌握戰況了。不管是我方的苦戰或敵軍襲擊的進展,他都瞭然於胸。
藤堂兩腳叉開,威然站著說。戰場的熱氣讓這個平日冷靜的勇將語聲混濁、聲音高亢,汗涔涔大臉赤紅紅的。
「中川清秀大人,真多虧你一直撐到現在……」
剛剛眺望對側戰況回來的青木一矩,也跟著焦急不耐地大叫: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