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清盛、重盛那對平氏父子，以趕盡殺絕的方式，將這旅敗軍推到與風雪纏鬥的悽慘路途；身為武門之將，源義朝感到再也沒臉活下去了！

「……」

「主公，我也在此告辭了！」

其次，命長子義平催促位於東山道的源氏軍向上攻打，再命次子朝長沿著信州路而下，召集甲斐源氏，而他自己則召集坂東一帶的族人，從東海道再度西行。然後兵分三路，一舉攻向京都。

義朝在暴風雪中策轉馬頭，用十分欣慰的聲音說著，同時用力地點點頭。看來，在那冰冷的鎧甲之下，依然沸騰著父子情深的滔滔熱血。

家臣們雖然都能體會他的心情，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地追隨著黑桃花的馬尾飛縱，與馬蹄揚起的迷濛細雪，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不久，其中一位家臣鎌田兵衛正清忽然開口喊道：

義朝被心中的千端萬緒攪得思潮澎湃，因此整個人的形貌都迥異於平日。想必他已是欲哭無淚。

「好！好！」

暫且先到位於西美濃海岸線的青墓驛站安身吧！驛站的管理者名叫大炊，他有位名喚延壽的女兒，是源義朝多年前的情人，兩人還生下了一位名叫夜叉的女兒。若是前去投靠，他們父女必然會收留。

他是在六条河原戰役中，犧牲了許多家臣和士兵的敗軍之將，沒有理由為了自己兒子的性命，而製造出另一場紛亂。

「主公！——主公！」

對於義朝的話，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

尤其對佐少爺更是疼愛有加，簡直到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程度。就以這次的戰爭來說吧！他以初次上陣為理由，將傳家之寶「源太產衣」的盔甲，與被稱為「髥切」的二品太刀，傳給年方十三的三男佐賴朝，而不傳給長男義平或次男朝長，他對佐賴朝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然後，他一馬當先揚長而去。家臣們望著他的背影，不禁覺得眼眶發熱。

況且，如今佔據將軍心房的，並不是佐賴朝的個人生死，而是該如何挽回源氏一族目前的頹勢。充塞於他心中的，是強烈的責任感與徬徨無措的愁歎。

——丟下他，繼續前行！

「丟下他，繼續前進！」

這時，另一位家臣金王丸也若有所悟地突然高喊：

他呼喚著為首默默前行的義朝，然後說道：

為了這個鍾愛的兒子，義朝本該會瘋狂地下令，要大家再掉回頭去，甚至分頭去找尋吧！想不到，他卻用一種比風雪更為冰冷的口吻說：

其實要探究這位主君的心境並不難。

因為他平常是個十分寵愛孩子的將軍。

「我雖然不瞭解主公的心意，然而正清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下佐少爺不管。請你們先走一步，待我回去查訪佐少爺的下落，再回來向您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