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朝1:浴火之卷》世間

世間

一聽此言,義朝歎道:
慢慢地擦掉眼淚,擤好鼻涕,喃喃自語的大炊突然重新審視一直默不作聲的賴朝,他對於自己的失態感到很難為情。
「我已經不想再哭了!請各位也別再哭了!」
賴朝獨自走在初春關原附近的道路上,不時悲悲切切地呼喚著。他只要仰望白雲,就想到父親在雲的那端;只要抬頭看山,也會想到哥哥在山的那一邊。
當義朝正要再向尾張出發之際,他依照事前的計劃,命令義平往木曾路、朝長往信州方面攻打,然而朝長卻因難耐一直困擾他的手傷之痛,於是中途又折回父親身邊,流著淚說:
由於賴朝一直不停地哭泣,延壽的父親大炊故意厲聲叱責:
然後,他說有點頭痛,當晚很早就上床了。第二天,他堅持立刻前往東國,不管延壽和大炊如何挽留,他還是搖搖頭,獨自一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令人悲憤的事,還在後頭呢!」
賴朝緊抿嘴唇,直視前方,他始終蒼白著臉,傾聽大炊說話。過了片刻,他說:
「如今,源氏的嫡傳血脈,只剩下公子一個人了!至於住在京都附近的常磐夫人所生的公子,都是異母所出,而且聽說他們都還是離不開母親的幼兒。」
不知不覺間,自己又長了一歲,同時也成為天地間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兒——他重新意識到這一點。
他已經不再哭泣了,只露出一張悲傷卻不想哭泣的臉。
反而是大炊頻頻擤著鼻涕問道:「你瞭解了嗎?」延壽也在一旁啜泣。
抬起哭腫了的臉龐,賴朝恍恍惚惚的傾聽大炊娓娓敘述父兄的不幸遭遇。
「不在了,他們都不在這個世間了!」
「僅僅為了這些事就悲歎不已,那麼往後的日子怎麼過呢?你這個樣子,還像是左馬頭義朝主公的兒子嗎?」
另一方面,長男義平到了飛驒,他召集各地的鄉民,臨時編成一旅人數並不多的軍隊,伺機反攻,不料此時卻傳來父親在名古屋附近被打敗,且被敵軍取下首級送往京城的噩耗,於是好不容易才召集來的士兵立刻四散逃逸,他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
主意既定,他便偷偷潛回京都,正當他在六波羅官邸附近徘徊時,卻被平家的捕快發現,於是被拖到六条河原。可惜啊!可惜!他才二十歲就慘遭斬首,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與其被敵人所俘,雖然只剩我一人,我也要趁機靠近清盛或重盛那兩個惡賊,手刃敵人,為父親和族人報仇雪恨,死也要死得像義朝的兒子!)
「我已經不行了!與其不明不白地死在不知名的平氏小卒手中,倒不如請父帥現在就殺了我!我認為死在父親手中是一種快樂,所以才忍住痛苦回來見您!」
最可悲的,並不只是主公的死,而是他的長子義平和次子朝長,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大炊如此告訴賴朝。
「你不愧是我左馬頭義朝的兒子!」
然後,他又繼續說道:
於是,親手砍掉兒子的首級。
「父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