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們在這裏大哭大叫的，真是吵死人了！還不快點走！快走開！你們要是再不走，我就要叫官差來抓你們了！」

這一帶已經很接近深草村了。

「是誰在敲門啊？」

常磐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那個男人的臉，然後又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家的大門。

「不要睡！——媽媽，這裏是誰的家？」

裏面傳來斥責侍女的聲音——好像是個老婦人的聲音，連外面都聽得很清楚。

說著，又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然後不客氣地說：

過了傍晚，四周只聽得到野狗的叫聲。看來，村民們似乎尚未自大約一個月前爆發的戰爭惡夢中甦醒過來。

今若用他那雙小手用力地敲門，敲得手都痛了。

「伯母！……伯母……，剛才的聲音是伯母嗎？我是從京城來的常磐啊！我帶著孩子，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

「今若！今若！」

如今在這個村落被稱為財主的牛飼頭鳥羽藏家，突然傳出人聲，同時側邊的小窗也稍微往上拉，裏面的燈光隨之外洩。

「你叫弟弟起來，別在那種地方睡覺！再忍耐一下，我們馬上就有睡覺的地方了！現在我就要帶你們去親戚家了！」

「噯，伯母！……我知道也許會為您添麻煩，可是我們母子四人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我是六条的常磐哪！伯母，伯母！……您還醒著嗎？」

最後，他用力推門，又使勁地搖動竹籬笆，甚至大聲呼叫：

「噯！」

這樣大張聲勢地拜訪，大概會吵到隔壁的人家吧！也許伯母對於家裏的僕役也有所顧忌！常磐連忙讓牛若吸奶，然後彎著腰在籬笆旁邊等待；可是，窗戶和其他的門卻依然關得緊緊的。

不久，籬笆旁邊出現一個緩緩走近的人影，常磐霎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一看見燈光，從剛才起一直站在門口的常磐，就踉踉蹌蹌地在竹籬笆外轉來轉去。

「……」

由於牛若已經不再哭泣，因此常磐也開始聲嘶力竭地叫道：

在草叢和山溝裏，依然橫陳散落著被斬殺的敗軍屍體，一到雪融的日間，便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屍臭。由於暴屍荒野的都是不知名的烏合之眾，六波羅大人不下令處理，也沒有人前去收屍。

「如果沒甚麼急事就不要開門。外面黑漆漆的，甚麼都看不見！」

「哪！孩子們！起來吧！醒醒！」

「開門哪！裏面的人。——開門哪！請開門哪！」

她很客氣地走近男僕身邊，向他道歉。她的語氣很平靜，態度也從容不迫。

她搖醒已經疲憊不堪，像小狗般蜷縮在牆角熟睡的乙若。於是，母子四人又藉著路上反射的雪光，不知流落到何處去了。

「是媽媽的親戚家。他們總不至於拒絕我吧！你再敲一次門看看！」

「我不知道你們是哪裏來的，不過，你們是白跑一趟了！這裏的主人接到京都的密函，已經到遠地去，這裏只剩下我們這些僕役了！」

「那我們走了！」

「嗯。」

就在常磐大聲呼喚的當兒，她懷裏的牛若也開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