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今天常磐夫人又託了你甚麼嗎？」

和尚先四下看看，再悄悄把信交到兄長手上。山村武士先將那信在額頭壓了壓才收入懷中。

光嚴根本沒有注意到，走下下游的浮橋往東邊去。看那影子就要過橋去了，吉次突然想到了甚麼，也快步躍上浮橋的木板，大踏步向前跑去。

不久山村武士先說：

「光嚴，我都明白了。我不會再從鞍馬下來拿信。不過也請你告訴她，牛若少爺的身邊有我們這些舊臣在，請不必擔心——下次見面時悄悄地告訴她好了。」

削瘦的年輕和尚像遇見了久違的情人般，投入山村武士懷裏。看到粗野的山村武士的手也溫柔地抱著他，不知在說著甚麼的樣子，真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骨肉之情。

「……哦哦，就是常常到一条朝成的宅院來談佛法的年輕和尚，怪不得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和他的期待相反。不久沿著相同的河原走來，小聲地呼喚等在河原上法師的人，在夜光下看人影，也知道是個帶著大木刀的山村武士。

「也不是沒道理……」

「正是。她是為了丈夫，為了丈夫的一族人，才這麼做的，可別見怪。對牛若少爺以及亡故的義朝的三位遺子有再生之恩的丈夫，如給他招禍，那就很遺憾了，況且也會破壞再嫁時和丈夫交換的約定。夫人現在的憂愁是前所未見的，我怎麼勸也沒有用。坐在她面前也看得出她難以承受的苦悶，所以才更醒悟到要這麼做。」

「啊！……話說太久了會引人注意。那麼，我要走了。」

「要回山裏去嗎？」

「是啊，今天只有這個。但是在口頭上另外交代了一些事。」

光嚴上了土堤後，還目送兄長的身影漸去漸遠。

「啊！哥哥。」

「只有這個嗎？」

「沒關係，甚麼時候都可以。……還有光嚴，你自己也要多注意！」

「是要傳話給牛若少爺嗎？」

「好的。……不過，我也不太涉足公館。我先記在心裏，再過不久就是秋天，等她要去見知恩院的教席時，再偷偷告訴她。」

「對呀！趁著黑夜。」

兩人均黯然抬眼呆望星星。

「不，不可以讓牛若少爺聽到。只有你和其他的人知道就好——她說這是預先通知，時常和鞍馬通信的事可能要就此結束了——」

「……嗯，最近有風聲說，六波羅的眼線好像已經注意到一条大人的身上，我也聽說了。」

「……是光嚴嗎？」

「好，那再見了！」

「是的，像往常一樣把信交給我。」

吉次隱藏在老柳樹後，看著就從旁邊走過的光嚴的身形，以他特有的銳利眼光靜靜地觀察，從側面到腳尖。

兩條影子分開。

「好，我會注意的。……我對於常磐夫人在十年前被強拉去六波羅時，無論官差怎麼責問，也不肯說出是被我藏匿起來的那種意志，到現在還感到十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