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吉次笑了起來。

「……想想你在說甚麼？你不是瘋了吧？」

「你說說看吧！」

「我是個僧侶。錢的事、賺取財寶的事、或戰爭的有無——那些俗事我根本就聽不懂。」

「到那邊觀音堂的窗外窄廊坐坐吧！……我要為剛才的事跟你說聲抱歉！」

「說到要怎麼樣才能使我們這樣的商人成為一股勢力，社會像這樣平靜無波是沒戲可唱的，沒有騷動，東西就不能迅速流通。——我說的騷動就是戰爭啊！但也不是像保元、平治那種京城內的動亂，那多沒趣！如果天下分成兩個或三個來作戰，那麼吉次想做的大事就會堆得像山一樣。武門同志們賭命戰死時，土地就由農民武士擁有，而我就可得天下財寶。」

光嚴作了種種推測，可是又都不像，結果對方說了：

「要不要聽呢？」

「和尚重在佛道，武士重在兵器，如此各有所依。我也是因為思考要以何為靠，所以才生出苦惱，像現在這樣下去的話是無法大撈一筆的。因為我一直想以自己的財富來撼動這個世間。」

「聽到了？」

還是要敲詐、勒索？

「——光嚴！」

「聽到了！」

「——這是四周都沒人的山，所以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其實我的煩惱，就是怎麼做才能賺到比目前更多的錢？——如果你輕蔑這個想法就傷腦筋了。我先聲明，我不是武士，是個道道地地的商人。」

「啊！聽到我和哥哥的談話？」

「唉呀，坐下嘛！你可能在笑這個奧州來的土包子，還不知活不活得過今夜，可是我也有做為人的苦惱呀——如果能得到你來開示的話，心裏的迷亂不就可以一次解決嗎？所以才會從河原跟隨你之後而來。我以為拯救我們這種凡夫的煩惱，就是你們的工作。」

是密探嗎？

「說了名字，你也不會知道。是奧州來的賣金商人。」

「……」

「怎麼說呢？」

「有甚麼事？」

「是，一句不漏全部聽到。」

「不懂……？！嘿！……怎麼不說不知道……嗯……呵呵呵呵！」

「你說剛才是指……」

「我全都聽到了！不過我並沒有惡意，只因處於下風的地方，所以你和鞍馬使者小聲的談話，想不聽都不行——」

「啊！在河原！」

「就是剛剛啊，在加茂的河原。」

在觀音堂的外廊坐定後，光嚴的臉色因責怪、恐怖、殺意等種種感情變得蒼白，他瞪著看來若無其事的吉次。

眼看著就要爬上產寧坡，吉次從後面揚聲叫道：

「……」

「……」

——聽說最近出現了一夥叫做天城惡四郎，專門洗劫寺院的強盜，會是他們的手下嗎？

「咦，是誰？」

——然而光嚴的回答卻不像個出家人，聲音帶著刺。他的眉頭一點都沒展開，身體也硬梆梆、直挺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