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拭去了淚。

吉次不禁兩手撐地，以額頭觸蓆。打從心底肯低頭行這樣的儀禮，今天是第一次。

「為甚麼？」

不似少年的眼神，有如燃燒的火，而且那瞳孔中的火燄還盈滿了淚。

他咬著唇，定定的瞪視著吉次。——吉次悚然心驚。

「比起自己的事及未來，最先該考慮到的，就是要如何才能使母親幸福？這不是為人子者所應當想到的嗎？……雖然我還是非常想見她。」

他以半責罵的語氣問著，而牛若卻心平氣和地說：

「甚麼？……你找到了一条大人的公館？」

「吉次，其實我是聽說母親住的公館在堀川，所以才悄悄的去了。」

「怎麼回事？」

「牛若少爺，這——這些你也已想通了嗎？」

「……是嗎？……好吧！你能明白就好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負荷重了起來。不巧這時妹妹潮音來到了房門口。她佇立在那裏好像已看到這番情景了，不對她講明事情的話，恐怕她會覺得怪異。

「可是吉次，再像那樣一直坐下去的話，腳和心都會腐掉的。我只是到城中去逛一逛呀！」

「一問人家就知道了。但是沒有去拜訪，只是遠遠的越過堀川的柳樹，看到了瓦頂板泥牆和屋頂，就回來了。」

「牛若少爺，既然如此，你不會再想要和母親見面了吧？你的心情已獲慰藉了吧？」

吉次向她說明了大致的情形。

「當然！」

「好吧！吉次！」

「潮音，妳坐下來一下！」

「你也不事先講一聲，偷偷的去了甚麼地方？」

「……嗯。」

吉次不久也回來了，看到已先回來且若無其事的牛若，劈頭就問道：

從那找得疲憊不堪的呻吟中，鬆了一口氣的神色和生了一肚子氣的情緒都一併流露出來。

吉次並沒有斷然地說連這樣也不可以。可是光聽牛若的話，吉次就開始擔心了。

「不會只是這樣吧？是想要做甚麼才出去的吧？」

「我牛若如果去拜訪，就會使母親身陷困境，這點我也是清楚得很啊！」

「我已死心了，讓你為難也不好。你是為了把我騙下山，才說那個謊的吧？現在的情形，再怎麼想，也不能和母親見面了。……我至此才完全明白了母親的不幸。」

牛若淚眼汪汪，俯下身，眼淚流到了膝頭。

「我真服了你！」

「這樣就夠了嗎？！」

「你不是已看到她住的地方了嗎？」

吉次一用策略套話，牛若的少年心性就顯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