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宗時兩手扶地，代妹妹說出了心聲，這時時政突然站了起來。

剛才，說山木判官這號人物是善於應付俗事，愛擺官架子的男人，其實多少有點是在諷刺父親，但是時政對於自己心機深沉的性格，絲毫都不覺得有甚麼卑鄙。

「……」

「……你說的是真的嗎？」

稍稍呆了一下，時政擠出乾澀的聲音，像呻吟般悄聲向宗時問道：

「為甚麼？」

擁有年輕的熱情和純潔，並且引以為傲的他，對於父親時政不管做甚麼——連考慮自己女兒的婚事——都馬上會利用來扶植家族的勢力，或作為政策工具的作法，雖然不能表現出不愉快，但是心裏的反彈卻不知不覺轉成了對妹妹的同情。

他瞪著宗時的頭口沫橫飛的怒斥，但是光是怒吼並不能解除困惑。時政走到庭院去，默默地在山林中踱步，不久就叫小廝到女兒們的屋子說：

「這麼說，我撮合的這門親事，連你也不贊同囉？」

「甚、甚麼！連你也說這種蠢話？——佐大人是個甚麼人！你給我說說看，六波羅的罪人、流配所的流放人，那種東西，我時政的女兒能嫁他嗎？——而且太政高僧大人還叫時政我監視他……竟要我女兒去做那流放人的妻子，胡、胡來！你再怎麼瘋狂，這種糊塗事能做、不能做，也應該要知道。」

「老爺有請，請政子小姐一個人過去。」

宗時看到自己只說了一句，父親就倏地變了臉色，可是他還是打算代替妹妹，勇敢地說出一切。

宗時正想全盤托出，卻先被父親像釘釘子般堵住了嘴，現在甚麼也說不出口了。

「宗時……你這樣沉默不語，是有甚麼不稱心的嗎？」

「又不是我要嫁，所以我沒有異議。可是，政子她不會接受的吧？」

他寧可將這種費盡心機的事，自認為是父母對子女的愛。

「算了，您既然這麼講，我也就沒甚麼好說的了！」

「因為政子有她暗暗思慕的人——」

「——山木先生那裏，就由宗時來婉言拒絕，您請放心。至於政子所寄望的，是不是也由我這個作哥哥出面請佐大人娶她為妻。」

宗時厚著臉皮說到近來賴朝和妹妹之間，幾乎是明目張膽的互通情書，有時偷偷地在晚上見面等等，時政的臉色蒙上了無以名狀的困惑及憤怒。

「那個人就是現在還在苦悶度日，但是我們都認為他與眾不同的源家嫡流佐大人——妹妹就是想要嫁給賴朝先生。」

宗時怕父親的怒氣會波及政子和母親，趕快接著安慰取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