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過話說回來，也忍不住要哀憐兒子和家臣們，竟要和他一起困在世間同受羞辱。

（被說是狗也好，被罵畜生也罷，該做的事我就去做，只求無愧於後世。）

賴政現在仍對清盛感到惺惺相惜，不願意看到他犯錯。然而如今高僧竟被稱為「瘋狂的人」，賴政認為，高僧之所以會那麼無法無天，一半應歸咎於非議他的社會。——基於高僧曾經可憐過自己，現在賴政也相對十分的體諒高僧。

（年幼的仲綱、兼綱，還有家臣的孩子們真是可憐哪！）

這個突然良心發現的人就是清盛。

——好哀傷的心境，准他上殿吧！

如此堅持到年老體衰。

當時，賴政整晚都在感泣君恩。

（高僧的為人本來就不應該是像近年所見的那樣，都是被太得天獨厚的順遂及周遭的平氏一門所誤。這錯誤如僅限於高僧一人或其一族的話還好。）

平家一門中只有一個人忽然開始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

這對早年就一直擔任皇宮守衛武士的賴政來說，一直被引以為恨事。有時候，他會把發抒所感的和歌給上殿的人看，因之傳入帝耳。

照此看來，賴政現在應該蒙受恩典了吧！然而賴政心中自顧自的回答著——

愈發激勵出陛下邊防軍的武士道精神。

「他都已經七十了，還停留在那麼低的職位，哎哎，真是太可憐了！把他升到正三品吧！」

高僧相國的恩命雖然來得太遲了些，但即便是他的一時衝動，對年來抑鬱不得志的賴政來說，一定是很高興的了。

有了這可貴的御旨，他才得以初次踏上殿階。

大概就是這個緣故，雖然他長年任皇居的護衛所武官，卻從不被允許上殿。

平治之亂後，人們看到清盛之下的六波羅一門，愈來愈繁榮昌盛的同時，不禁也注意到他的發展。

（他投效平家，就是為了平家的榮華富貴。出賣節義，卑鄙的武將。）

偶而想起來了也只說：

別說恩典了，就連宅邸、俸祿都是和以前一樣。高僧相國為首的平家滿門，連那些能力甚差的人，全都封了爵位給了官職。但是就算在顯耀其全盛的餘蔭，尋找世上遭不平待遇之人時，也獨獨會遺漏賴政。只留給他一間近衛河原的古宅。

享著榮華的政閥對他根本不屑一顧。在平家人的腦海裏，不管過了多少年，觀念仍然不改。

「他是源氏人啊！」

（沒想到這身老骨頭還能為朝廷——）

「非也！懷才不遇是意料中事。此身早已生不如死，無所期待了。」

「背叛者的好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