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這一夜正好是三島明神祭，山木家的武士大多出去拜神，晚上按照往例到黃瀨川的酒家逍遙一宿，所以待在公館中的人數不多。

攻防雙方的箭矢忽然停止了，隨之而來的是啪啦啪啦投擲石塊和撞門的聲音，接著從土牆上躍下的人影立刻和府中的人影緊緊纏鬥在一塊兒。

「還沒起火嗎？……連煙都沒有嗎？」

被全副武裝的敵兵追得東躲西藏，一會兒拚死相搏，一會兒踩著屍體逃亡的兼隆，聽到時政的聲音，愕然抬起夜叉般猙獰的臉孔，用佈滿血絲的眼睛搜索著聲音的來源。

北条家鴉雀無聲。男人們大多都隨時政出征，微弱的燈影下只見侍女們纖細的身影。賴朝雖然留守後方，可是他卻比出征的人還緊張。時間分秒流逝，卻未知結果，那種焦灼的等待叫人坐立難安。

「我不能輕言犧牲，假如能逃我就逃。留得青山在，才有報仇雪恥的一天。」

兼隆提著太刀衝向時政，睜大眼睛：

賴朝不時往後上方詢問。

「我被騙了！」

這時，從北山方向殺來一隊人馬。為首的佐佐木兄弟用刀尖挑著信遠的首級，沿路大叫：

「北山已經攻陷，現在只要山木兼隆的命了。大家加把勁兒啊！」

「被我們斬殺了！」

他發出猶帶懷疑的呻吟：

原來有一名叫新平太的馬伕，正坐在大樹頂當瞭望員呢！

萬念俱灰，咬牙切齒的揮舞太刀奔向時政。

——假如我軍輸了怎麼辦？

「信遠死了！」

看見生力軍，指揮作戰的時政嘶啞著嗓子說：

「那聲音是……」

（老天爺，你一定要保祐我們戰勝哪！）

「啊！是時政！」

賴朝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也早有必死的決心。不過今夜他的想法有了改變：

至於仍留府中的時政妻女，也要想辦法救她們出去。

賴朝拚命祝禱。二十年來接受信仰和修行的薰陶，他已經可以不將喜怒形於色，就連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不會露出咬牙切齒的模樣。

賴朝一動不動的站在大日堂的走廊上，遙望山之木鄉方向的天空。

「到底是勝？是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