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位和廣常差不多年紀的同族老人，咬牙切齒地說。其他子孫輩的年輕武士更是目光中露出燿燿敵意。

「……」

「我不要見他！不准再為他說情！叫他滾回去！」

——這樣做對嗎？

儘管他的言詞平靜、恭敬，臉色仍是一片土灰。內心的激動是可以想像的。

「你們幹甚麼？快退回去！」

「甚麼玩意兒嘛！不過是擁有不到一千兵馬，又在伊豆吃了敗仗，逃到安房的佐大人。他要不是得到千葉大人的助陣，恐怕連今天的陣容都撐不起來。這樣的人也敢如此驕傲？哼！廣常大人！我們走！」

剛才那一聲大喝，使得耳朵到現在都還在發燙。賴朝抿著嘴，默默在心底思量。

「佐大人有甚麼了不起？聽他那樣大吼大叫，簡直好像笨蛋！這種將領能成甚麼大事？我們給他指揮，根本是糟蹋。回去吧！祖父！」

等他一走，廣常的子嗣立刻拉著廣常的手和鎧甲，憤然催促：

他們第一個反應是害怕，害怕賴朝的怒吼會傳到廣常耳中。

「很抱歉！沒想到是這種局面……」

這時，從賴朝營帳傳出比前次更暴烈的吼聲。

有人走到一動不動的廣常身邊，想強拉廣常離開。

第二個反應是擔心，擔心原本是同志的兩萬人馬，會因此而化友而敵。

——這麼做合理嗎？

廣常斥責著，然後像下定決心似的，恭敬地跪在地上。

第三個反應是疑惑，不明白賴朝在想甚麼？氣甚麼？

「……請等一下。」

將主從之分擱在一旁，自認自己和賴朝是一條心的人，也沒想到賴朝會如此說。

他們只能嚥下口水，在茫然和略顯呆滯的氣氛裏，看著賴朝憤怒的——因真正的憤怒而扭曲著的臉。

從帳門口倉皇而退的傳令武士，只好向等在營區外的廣常照實傳達主公的話。他吞吞吐吐，用難以啟齒的口吻說：

可是廣常動都不動。

「廣常大人，我們回去吧！」

「父親！還等甚麼？」

千葉、土肥、北条諸將都變了臉色。

「看情形，主公似乎十分震怒，這都是廣常的過失，廣常無法面見，誠心道歉，希望在主公左右的各位大人，能替廣常說項，讓主公賜廣常一次拜謁的機會。」廣常低頭說道。

「父親！」

圍在廣常身邊的人群忍不住發出憤怒的低喊，同時拔出大刀。

為了加入源氏軍，他特別昭告全族，又親自召集兩萬人馬趕來助陣，沒想到卻被主公劈頭一陣大罵，還叫他滾回去！這實在是老將軍從來沒有碰過的奇恥大辱。他一定是咬著牙才能把武士的面子擺在一旁。

武士十分同情廣常，於是又折返賴朝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