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是叫妳不要離開嚒？」

彌平次先逼退武士們，然後趁隙躍進右手邊的竹林子中，一面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面穿過並不算大的竹林子，跟著攀上石牆。

大約是過了九點的時候罷！彌平次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從枕上抬起頭來凝神諦聽。他老早就上床了，但一直沒有睡著。

在蒼白的月光下，這村子看上去十分寧靜，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似的。

「真可憐，就連女人小孩也都沒有放過。真太殘忍了！」

星星掛了滿天。雖仍不到深更，但天空卻像破曉時一樣浮著一層白光，如紗一般的薄雲不時地掠過月光。

一跳離木板套窗，彌平次立刻穿過有炕的那個房間，衝進大廳裏去。

「後門已經走不成了。」

彌平次坐在床上，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跟著，他陡地抓起枕邊的刀，然後走出房外，從窗隙間窺視窗外。

霎時悲鳴驟起，那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兩三步，便向前摔了下去。

窗外響起人的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兩個人。

「誰？」彌平次喝問。

「阿凌！阿凌！」彌平次叫道。

「阿凌！」他叫道。當他往崖下看時，卻發現阿凌早已站在石牆上了。

這時，沒上鎖的大門被打了開來，一大群武士湧進大廳。

「不服從安土的嘍囉們，乖乖地就擒罷！」

丟下這句話，彌平次便抓著矛搶先走在前面。等到原本進佔大廳的武士都退出去後，他也跟著走出大廳。在蒼白的月光下，約有十個人散開來擺成陣勢。

起初阿凌是壓低了嗓子叫，一發現並沒有任何反應時，便仰起頭對著天空大叫：「彌平次！」

這時，阿凌才在大廳中出現。

「在這兒等我！」彌平次說道。「趴下來等我！」

說罷，彌平次將矛夾在腋下，沿著田埂往村子的方向跑了下去。

「太狂了吧？」

「你被殺啦？」阿凌驚呼。彌平次卻抬起雙手和雙腳，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沒……被殺！」他的呼吸相當劇烈，說話也十分吃力。

再仔細一看，距彌平次約三尺處有個武士俯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已經斷氣了。

「上吧！」彌平次叫道，跟著便朝著突然砍過來的一個人刺了下去，又踢了另一個人。

「阿凌！起床！」他大叫。接著又說：「多穿一些，免得著涼了。」然後再度折回自己的房間！開始換衣服。

然而，就在這時，傳來了女人的細細慘叫聲。跟著，從不同的方向又傳來了細且長的慘叫聲，分不清是男是女。

彌平次已經帶著矛回到大廳來了。

一群手上拿著矛和刀的武士正往坡上踱去。大約有二、三十個人左右。那一群才剛走過，又出現另外一群正穿過彌平次家門前的廣場。看是看得不怎麼清楚，但也不止二、三個人。

話聲甫落，彌平次掄起矛往武士的側腹刺去。跟著，就直接將那人推出約六尺外，其他的武士見狀大吃一驚，也跟著退至大門口，彌平次這才將矛拔出來。

「阿凌！跟我來吧！」

「誰跟誰呀？」

彌平次就像是一頭久未飲血的猛獸一般。因此，其他的武士都沒敢蠢動。

站在最前頭的一個像是隊長的武士叫道。

「不過，大約還有五個人逃走了。」

彌平次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在安土城落成、織田信長遷進去之後，他雖一面要指揮大戰，一面卻仍舊忘不了要下令將安土城附近亦即琵琶湖一帶的小叛眾徹底掃蕩一空的。

彌平次繞了村子一周，說是每一戶人家都幾乎全被趕盡殺絕了。

那是在一個秋天的晚上，如鋒利的鐮刀一般的月亮皎潔地高掛在天空。

「好吧！那就跟我來。一定要跟著我！」

說罷，彷彿突然想起來似的，彌平次又說：「待在這兒太危險了，先爬過山頭逃吧！」

「彌平次！」

見兩人倒地後，阿凌便往那斜坡走去，走到那裏一看，彌平次正仰躺在地上喘著氣。

這下子可麻煩了，彌平次心想。看來，似乎除了趕緊遷離此地外別無他法了。

阿凌則按照彌平次的吩咐，在田間的水溝趴下來。

但仍沒有任何答應聲。就在這時，阿凌看到三個人影走上遠方右手邊的一座斜坡。由於人影極小，從阿凌所在的位置著實看不清究竟是誰。看著看著，三人居然站住腳，隨即糾纏在一起，不久其中一人便倒地了。其餘兩人則仍沿著坡路直往上走，一邊走著，還一邊不時地停下腳步。不斷地互換位置，時而近，時而遠，最後兩人一齊倒地。這分明是一場彷彿無聲傀儡戲一般，不帶勁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格鬥。

因為時間太久了，阿凌開始有些擔心了。

說著，彌平次初次站了起來。

這是一座緩丘的斜坡。兩人沿著梯田不斷地往上跑。途中，彌平次曾停下腳步，望望零星散佈在這斜坡上的多戶人家。

在夏末秋初時，不好的事終於發生了。

阿凌曾說過，今年似乎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看來她是對了。

最後，她終於站了起來，沿著田埂走下斜坡，走到位在丘陵的最高處的茂平家後面，跟著又屏息了好一會。四下靜悄悄地。

但彌平次卻始終都沒回來。

「從後門走！」

每當遠處又傳來慘叫聲時，阿凌便罵道：「畜生！」然後微微的起身。直到慘叫聲消失，這才又趴下去。

低吼了一聲，他又刺了另一個。這回他是趁那人背對著他時從背後刺下去的。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