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這時，阿凌冷不防往對方的胸前倒去。

這一夜，阿凌果然沒有被找去問話。

已熄了的篝火旁，兩個武士睡得像死了一樣。其中一人便是梢早為自己送飯來的那個年輕武士。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為女人的緣故，被安排住進柴房之後，阿凌並不曾受到嚴密的監視。但整晚保持清醒似乎是這群武士向來的職務，只見前院中央的篝火四周，有幾個武士或臥或坐地守在那兒。

有那麼一剎那，阿凌用一種超現實的冷漠看所發生的這一切，就像是夢裏的一幅畫一樣。

似乎沒有人越過土堤，往這頭追過來了。

山後的路是暗的。

阿凌於是拔腿就跑。跑過河灘，她一腳踩進水裏。濺得水花白晃晃地。河儘管淺，但水流的速度卻較想像中快，腳程也因而遲緩下來。

驀地，武士「呀！」地叫了一聲，刀仍握在手上，身體卻朝著阿凌倒了過來。

跟著，阿凌又拼命地跑。跑過河灘、越過小土堤，然後沿著土堤朝左手邊跑。因為從左手邊開始一直延伸到丘陵那頭，盡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子。

只有在阿凌要解溲時，才會有一個武士跟著她去。

當她就快渡過小河時，從約莫十餘丈外的上游那兒，有一騎人馬幾乎和她同時渡河。

走出林子，阿凌在路旁不知名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用它擦了擦傷口，然後又沿著斜丘爬上坡去。

阿凌隨即躲開。見武士已倒在河灘上，遂將目光移到河面上。

耳邊盡傳來竹葉沙沙的聲音。進了竹林子，阿凌才發現風原來還相當地大哩！

突地，一支箭擦過肩頭。阿凌嚇了一跳，連忙趴在地上。跟著，她回頭一看，只見約有十條人影跑過土堤散開在河灘上。

怎麼能被他們射中？阿凌心想。

她清楚地看見了幾條正要渡河過來的人影，同時也有好幾支箭朝自己飛過來。

一支射中了馬的臀部。馬一面發出悲嘶，一面跑下河灘。那馬的跑法相當奇特，彷彿永不休止一般沒命地跑。

田的對面是一片白色的寬河灘，在這麼黑的夜裏也還看得見河灘中央那條白天時才渡過的、寬約丈二的小河正潺潺地流著。

跑進竹林子裏，阿凌這才初次喘了口氣。

阿凌飛快地走過兩人身邊，穿過前院，繞過用石頭砌成的大門，弓著身子穿過樹籬下，旋即走下低了約三尺左右的田裏。

再說，看著疾風之介所在的八上城就在眼前，而自己卻得在這種地方逗留一夜，阿凌實在受不了。

右腳的趾頭隱隱作痛。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一種冷冷的東西。彷彿有好幾根腳趾頭流了血了，倒不知是在河灘上割破的，還是竹林子裏。

這時，有好幾支箭落在阿凌的前方約一丈多的水裏。

阿凌停下腳步。馬蹄聲的達的達地漸走漸近，最後在阿凌身旁停了下來。馬上的武士下得馬來，立刻叫道：「喂！」

到了半夜，她將屋門打開。冬月正照著大地。

躺在席子上，阿凌思索著要如何逃離這個地方。她總覺得明天那一場問話，一定會對自己不利。

阿凌當然知道在月光下走路很是危險，但從這兒直到河灘那兒就連一棵可供避身的樹也沒有，她只得略略傾著身子開始跑了起來。跑了三、四丈便站住腳，然後又開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