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休之死》第十一章 高麗的關白 利休

第十一章 高麗的關白 利休

招待使節一行人到山寺設宴時,島主宗義智搭轎穿越山門。據說光是如此,副使者金誠一便怒斥無禮,情緒激動地踹開座位起身。使得宗義智不得不砍下轎伕的首級交出來謝罪,才讓這件事收場。
那個國家的男人將那麼優美高雅的女人逼進不幸的深淵,我不可能親切地迎接他們。
利休昨天事先吩咐了廚師菜式。
秀吉點了點頭。
「遠道而來,辛苦你們了。」
「我是副使節金誠一。」
利休遇見的第一個高麗女人,高雅文靜——
「好極了。哎呀,各位長途跋涉,真是辛苦了。這些禮物是我的一點心意。」
食案上放著平凡無奇的黑漆盤子,盤上裝了五個烤麻糬。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邊緣放著一個素燒的酒杯,沒附筷子。
從高麗傳入的白瓷和青瓷,都具有靜謐的模樣。尤其是青瓷深邃的顏色,無法言傳,但是樂曲卻正好相反。
利休在聚樂第的門前,和朝臣及大名們一起迎接一行人。
——不。
黃允吉和金誠一始終皺著眉頭。
「演奏樂曲。」
那是一場夢,只不過是幻影罷了,這世上不可能有那種美女——。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最近利休經常這麼想。
秀吉抱著鶴松來到緣廊,向在庭院候著的朝鮮樂師們招手,招集眾人過來。
當然,他心知肚明,高麗人不高興。
使節禮貌地低頭行禮,秀吉落落大方地對使節點了點頭。
他以手勢示意,樂師們吹響喇叭。
秀吉一直讓他們等待。他們心中想必暗藏著莫大的焦躁情緒,但是舉手投足行禮如儀。
秀吉滿臉笑容地說,口譯直接將他的話譯成高麗語。秀吉到處走動,讓使節、列席的大名和朝臣看鶴松。
「沒錯,這不是款待,而是用來讓他們臣服的食物。最好讓他們品嚐入獄的滋味。」
使節團的主要人物一在大廳內落坐,秀吉便從容地現身;身穿黑色束帶,頭戴冠,手持笏板。
黃允吉又深深一鞠躬。朝鮮的禮節比日本的禮法更煩瑣莊重。
他透過對馬的宗義智,向朝鮮的朝廷轉達自己的意思:「向日本臣服」。但是宗義智心生畏懼,不敢直接傳達秀吉的意思,只告訴朝鮮,希望貴國派友好的使節前往日本。
酒才喝到一半,秀吉便退到內側,換穿織錦的窄袖和服和外褂現身。
「告訴他們,這孩子是日本的繼任大王。」
他手上抱著去年剛出生的鶴松。
「真的這樣就好了嗎?」
朝鮮國王李檬,向日本國王殿下獻上國書。
高麗的樂曲喧天。
始於訴說春日暖和的內容,當然不是在說朝鮮臣服日本,而是在祝賀秀吉統一日本,期望今後兩國交好。
「我們替朝鮮國王送來國書。我是使者黃允吉。」
那正中了利休的下懷。
「用手抓麻糬,不會對國賓太失禮嗎?」
實際上,他們在對馬和宗義智發生爭執一事,已經傳到了京都。
如果沒有被人以禮相待,高麗人會作何感想呢?
儘管如此,對於京都的有權人士而言,這肯定是難得一見的隊伍,所以聚集了大批愛看熱鬧的人。
女人們將食案端進大廳。手持瓶子到處替人斟濁酒的是石田三成,第二輪酒由利休斟酒。
利休搖了搖頭。
照理說會跟秀吉互相敬酒,但是秀吉沒有那麼做,令使節們感到驚訝,而且不知所措。他們一副吃鱉的表情,但仍按照儒教的禮法,以手遮住酒杯飲酒。
廚師低吟一聲,點了點頭。
廚師一臉錯愕地問道。
秀吉也已經察覺到了箇中原委。
「這樣就好。上這道菜。」
春候和煦,動靜佳勝。
利休無法想像隔著重洋,位於對岸的國家。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國家呢?如果可以的話,利休想親自造訪,親眼確認。
利休又搖了搖頭。
那裏總是放著綠釉的香盒。握緊香盒,渾圓的香盒就會使所有的記憶鮮明地復甦。
——高麗的關白。
利休在大廳敬伴末座,對走廊上的小姓使了使眼色。這是要人準備宴會菜肴的暗號。
五天後,朝鮮使節一行五十人出現在聚樂第。一群男人戴著帽簷寬大的帽子形成隊伍,豎立旗幟,一面熱鬧地吹響長喇叭,一面邁步而來。
那種時候,他會將手探入懷中。
他似乎終於明白了這場宴會的重大意義。
利休像平常一樣,在心中對女人說話。
秀吉一招手,小姓們搬來放在大台座上的銀山,放在正副使節的面前;各是白銀四百兩。
同行的口譯結結巴巴地譯成日語。
被秀吉抱在懷裏的鶴松尿了出來。秀吉大呼小叫喚來女侍,將鶴松交給對方,自己又退到內側更衣。
秀吉派人如此到處宣傳,對方雖然位高權重,但不過是官僚罷了。一字排開迎接的朝臣和大名們都曉得這一點。
廚師抱著胳膊沉思。
一行人恭敬地穿越聚樂第的大門。
——今天,妳的國人要來,我打算不懷好意地迎接他們。
他聽說,在重視禮節的朝鮮,賓主會雙手合十,彎腰鞠躬,互相敬酒。菜肴越多、敬酒的次數越多,款待的意義越濃厚。
進入宮殿的高麗人極為有禮。
秀吉登上大廳內特別打造的三層台座,高坐其上。
正使節黃允吉拿出朝鮮國王的國書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