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薰茶 秀吉
二
利休讓前來的薩摩使者拜見秀吉。
「我打算遲早要從這裏進攻明朝、天竺。屆時，你們必須充分替我效力。」
「能不能讓我寫一封信呢？」
秀吉一點頭，利休當場拿起筆。
秀吉不是開玩笑，而是真心這麼認為。
正因在那個茶席上，事先告訴使者秀吉會承認薩摩、大隅、日向的領地權，所以島津的軍隊對於秀吉這次的出兵，才會爽快地撤回南方。如果沒有告訴對方的話，如今九州各地肯定正在徹底反抗。
「你說。」
秀吉如此稱呼他，在大坂城舉辦的大茶會上，也曾特別給宗湛一個人看了茶具。
勝利之後，才能隨意驅動世上的一切。世上的所有人向自己低頭，無論何等美女都任由秀吉使喚。
秀吉去年年底下令出征，今年元旦在大坂城決定了諸將的部署。底下擁有十二萬大軍，從今年春天起征服了九州。秀吉御駕親征，策馬至薩摩，但是作戰不如年輕時勞苦。他所到之處，勝負都已分曉。對於軍力、財力都占壓倒性優勢的秀吉而言，就像一趟遊山玩水之旅。
等著殘兵敗將的是死亡，不然只有漫長的深深屈辱。
接下來要論功行賞。
「如果細川幽齋大人和我聯署，將這封信寄給島津的重臣，想必就會產生拉攏島津而造成的嫌隙。」
那封信以此為開頭，以溫和的語氣對島津曉以大義，請他不要分別進擊。
唯有勝利，才會有大批人潮滿臉笑容地聚集而來。
秀吉動腦思索，只想讚美讓自己輕易獲得勝利的人。
島井宗室觀察秀吉的臉色說道。
商人們逃往別處，神屋宗湛移至唐津。
毛利輝元擔任前鋒攻進豐前，功不可沒。秀吉也想褒獎攻下小倉城的蒲生氏鄉和前田利長的功勛。
——這麼一來，是利休的功勛嗎？
腦海中浮現這個名字。
這名個頭矮小的商人，不情遠至肥後的八代，到秀吉的陣營內慰問。自從開發石見銀山之後
右筆寫完秀吉的話時，一旁的利休開口說：
然而，論及誰最有功勞，秀吉沒有想到那些名字。
「沒這回事。我提起這件事，並不是那個意思。」
「您說遲早，但有人在謠傳，說不定十二萬大軍會直接渡海進攻。」
這幾十年來，博多的城市在戰亂中數度被火燒光，如今長滿夏季繁茂的野草，淪為無人的原野。
「這次戰功彪炳，首屈一指的是哪位呢？果然是毛利大人吧？」
秀吉從前年開始，就已經策劃了征討島津的計劃。
信上寫著：
在賤岳成功討伐柴田勝家時，如果秀吉的軍團小，功勛就會頒給立下戰功的人。
「果真唯有靠關白大人的力量，才能平息戰亂，天下太平。古今中外哪裏也找不到像關白大人般聰明勇猛的武將。」
秀吉可沒有老實到會被擺明是阿諛奉承的讚美弄得心花怒放。如果誇過了頭，他就會思考話背後的涵義。
秀吉看完信後低吟。
「怎麼做？」
然而，一旦部下人數變得如此龐大，戰爭與其說是軍力的交戰，儼然已成了政治角力。
「光是盛氣凌人的書信，只會讓島津採取頑強的態度。我認為這時，軟硬兼施的連綿攻勢才是最好的策略。」
接連好幾天，大批客人湧至捲起帷幔的茶席。
——這個男人是不是想貪圖甚麼方便？
——唯有勝利才是戰爭。
宗湛針對這次遠征，替秀吉帶來各種資訊，指點明路。
關白大人對於豐州與貴國大動干戈心有所感，我將關白大人的心情一五一十地條列陳述。
宗湛叩拜。
區劃城鎮的事告一段落之後，秀吉重新面向宗湛。
寫了一封高壓的信，給對豐後的大友宗麟造成威脅的島津義久，要他立刻休兵。
茶頭是利休。
秀吉向使者展示大坂城的一切，證明自己擁有的實力，泡茶款待使者。
秀吉的推測總是八九不離十。
秀吉這次派
前來的武將、商人、僧侶們，紛紛恭賀戰勝，誇讚秀吉的戰略。
島井宗室極力稱讚秀吉。肉麻的恭維一開始令人聽了開心，但是聽多了反而有點吃不消。
——人生如果不勝利就毫無意義。
輸的話，下場就很淒慘。
這個男人的功勞很大自不待言。去年年底，宗湛上京在大德寺出家，今年一月來到大坂城，如今是僧人打扮。
「那是個好主意。」
如今回想起來，征討島津之所以進行得格外順利，或許是拜那封信之賜。
宗湛以閒聊的語氣問道。
喝完利休的濃茶，放回茶碗，一群博多的商人中最有權勢的人等著。
「是啊……」
筥崎八幡宮的客殿成了秀吉征討島津、也就是遠征九州的本陣。
——筑紫的和尚。
島津義久親自派人恭敬地回信給利休，並且附上十斤絲綢。
「好吧，這次征討九州最有功勛的是茶道。正因為有茶道，軍隊才能勢如破竹。」
秀吉也很擅長誘敵的計謀，但是利休比他計高
「這麼一來，博多的城市也能拾回從前的朝氣。」
秀吉一回到博多，便有大批的人湧至筥崎宮。
我派了使者，想向關白大人請安。
秀吉放聲大笑，邊笑邊想：
神屋宗湛伸長脖子看藍圖，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說句話嗎？」
宗湛雖然點頭，但是懷疑自己是否明白秀吉的真正心意。
「你也很努力呀。」
——利休啊……
「遵命。請您盡管吩咐。」
秀吉總覺得，利休教了自己如何以快慢自如的步調誘敵。
秀吉格外禮遇宗湛。
秀吉讓小姓攤開一張藍圖，那是博多的新城鎮區劃案。
宗湛愧不敢當。
沒有將反抗勢力的中心——島津一族斬首，反而承認薩摩、大隅、日向的領地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