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女人淘氣地微笑，將小壺包進白色綢緞內，寶貝地收進窄袖和服的懷中。

女人拿起小壺，打開小蓋子，拿到與四郎的鼻子前讓他嗅一嗅。

只要服下它，自我了斷即可。

束起一頭長髮，垂於身後。那副模樣也格外優美。

中午之前，與四郎決定離開守門人小屋。

他面向小窗戶重新坐好。

「白檀啊……」

眷戀人世，擔憂死亡也只是庸人自擾。

之所以嚇一跳，大概是因為與四郎自己也準備了毒藥。

女人伸出手，於是他將筆和懷紙遞給她。女人看了木槿花一眼之後，振筆疾書。木槿吸了水，稍微恢復了生氣。

——是毒嗎？

與四郎欣喜若狂，他知道這首詩。

然而，詩的後半段是——亦莫嫌身漫厭生，生去死來都是幻，幻人哀樂繫何情。

想連女人脫下的高麗和服一起打包時，仔細疊好的衣服上，放著一個小壺；一個綠釉的美麗小壺。

「失禮了。」

那是用剩的老鼠藥。製造於石見銀山的毒藥，人只要服下一丁點的量就會喪命，無味無臭。

女人攏膝端坐。大概是在倉房裏，看到了女婢們的坐姿。

與四郎接過紙筆，在女人寫的句子旁添上一句。

女人也以手撐地，低頭回禮。

袋中有一個折疊的小藥包。

與四郎給女人看自己寫的文字，女人露出滿臉笑容。她似乎相當開心，一再反覆重讀，淚濕了眼眶。

「是白居易的詩。」

假如在半路上被人發現，窮途末路的話——

——還剩下一點沒打包啊。

與四郎想和女人筆談，手中拿著懷紙和筆，後悔當初沒有努力學習漢文漢詩。他不曉得該怎麼問才好。

他將紅色袋子藏進行李中。

聽見衣物磨擦的聲音，女人大概脫下了深紅色的高麗和服。過一會兒回過頭去，女人雖然身穿窄袖和服，但還是衣衫不整。

與四郎將窄袖和服遞給女人，點了點頭。

與四郎雙手撐在地上，低頭行禮。

與四郎施行一禮，替女人重新穿好；整理衣領，重新打好腰帶。臉靠近衣領時，與四郎聞到甘甜的香味，感到不知所措。

重新打包行李時，放在泥地房間角落的壺映入眼簾。

如此一想，心情變得輕鬆。反正已經沒有臉面對武野，千家大概也會跟自己斷絕關係，女人大概也不想當陌生男子的妾，乾脆一死了之，反而樂得輕鬆。這並不丟臉，我想救一個人。與四郎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失敗就自戕。

壺內裝著鮮紅色的紙袋。

與四郎的鼻腔充滿了甘甜柔和的香氣。

曾幾何時，木槿在庭院裏開花，與四郎問北向道陳，有沒有歌頌木槿的漢詩。北向道陳教他的是一段白居易的詩；歌頌木槿的花只開一天，但仍開得光采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