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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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空間後面有一道門。幻術師用一大塊黑布蓋住自己，如此觀眾就無法在鏡子裡看見他。而他一走進那個空間，便馬上從那道門溜出去。這時原本裝在牆上的擴音器會發出聲音，讓人誤以為他還待在裡面。另外，還會有一個秘密機關不停撞擊牆壁，製造出像他在裡面敲牆壁的樣子。而在這位幻術師一離開這密閉空間後，他就馬上在黑布後面換上和助手一模一樣的衣服。」
「叫我艾米莉亞就行了。」她想起自己先前在測試中的優異表現，一時不禁覺得有些陶陶然。砰、砰……
她若有所思地皺了一下眉頭。「沒錯，他的態度很明顯。任何超過他的世界以外的事，他都不信任，也不想參與。他大概擔心我們會惹上出庭作證之類的麻煩，也覺得我不該因為這件事而分心。」
巴爾札克先生從莎克斯手中接過這張清單，低下頭查看，而莎克斯則利用這時間打量這家「煙與鏡魔術商店」。這家商店位於曼哈頓，位於攝影美術館所在的卻希爾區，商店內部全漆成了黑色，彌漫著霉味和化學塑膠的氣味。數百件表演服裝軟綿綿地懸掛在附近的衣架上，散發出石油化學的味道。櫃台的玻璃髒得模糊，一半以上的地方都已有裂縫，只得貼上膠帶固定。櫃台裡擺滿了撲克牌、魔杖、假錢幣和好幾個布滿灰塵的魔術道具盒。一座從外星人電影中拷貝下來的怪物雕像，如真人般大小，佇立在一個穿上戲服戴著黛安娜王妃面具的模特兒旁（「成為宴會上的皇后！」模特兒旁寫著這句廣告詞，彷彿店裡面沒人知道黛安娜王妃已不在人世了）。
所以，這算是回答了？「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手銬？」
「嗨！」這位留著一頭赭紫色短髮、肩上揹著一個破舊的假皮條紋皮包的女生向她打招呼。
「我的本名就先別說吧。」她說。
她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這樣吧，如果你想起任何有關的事，就請你隨時打電話給我們。」她用力擠出一個服務市民時該有的微笑，一個紐約市警局警佐的微笑（要記住：公共關係的重要性並不亞於
她點了大杯的咖啡，倒了許多糖進去，然後走到莎克斯身旁坐下。
「那裡的培果也不錯。」巴爾札克說。和魔術無關的事情，他倒馬上提供了有用的資訊了。莎克斯走出店外，轉身朝第五街走去，很快便找到他們推薦的那家咖啡廳。她推門走進去，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咖啡。她坐在窗邊一張狹長的桃花心木高桌前，一邊喝著熱呼呼的飲料，一邊看著外頭在這星期六的早上走在卻爾希區街上的人們——有來自此區成衣店的業務員，有帶著助手的攝影師，有居住在附近豪宅內的有錢雅痞和貧窮的藝術家，有年輕的情侶和年老的夫妻，還有一、兩位古里古怪的素描簿畫家。
「那麼，」莎克斯說：「妳剛才在店裡為什麼要偷偷對我使眼色？」
「他不會放我走的，妳根本不瞭解大衛。」
「它們可能的來源有哪些？」
剛才莎克斯之所以會問哪裡有咖啡廳，是因為她瞄見這個女生對她投來一個充滿暗示性的眼神；她似乎有些話要說，但不能當著巴爾札克先生的面前。
「的確，」莎克斯輕聲說：「確實很恐怖。」
「不知道。」
他很快瞄了一眼。「我完全不懂逃脫術方面的事。」
「我是說『類似』這樣的產品。還有，沒，我們沒留下顧客的資料。」
莎克斯看著她清亮的藍眼睛。「我們真的很擔心這個兇手再度殺人。」
「消失中的人？」
那個女生點了點頭，證明巴爾札克先生所言不假。「這附近可能有一些逃脫術博物館，妳可以去和他們聯絡。」
「魔術？」
「我帶了一張清單來，上面的東西都是在犯罪現場找到的，」艾米莉亞．莎克斯對魔術商店老闆說：「不知道你這裡有沒有賣這些東西。」
「求求妳，只要幾個小時就好。妳來幫我們研究證物，集思廣益一下。」
莎克斯想起兇手曾在極短時間內偽裝成一位老人，又想起巴爾札克不肯合作的態度，想起當他對卡拉說話的時候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冷淡——幾近於殘酷的神情。於是，她忍不住問：「
卡拉已把咖啡喝完，漫不經心地玩弄著空咖啡杯。「竟然用我們這行的技巧殺人。」她喃喃說，語氣裡充滿了嫌惡。
「考柏菲算是，但胡迪尼不是，因為他是逃脫專家。這麼說吧，對我們來說，幻術是和手部戲法或近景魔術有些不同的。就像……」卡拉用手指捏起一個剛才買咖啡找回來的兩毛五分錢硬幣，放進手掌中握起。當她再攤開手掌時，這枚硬幣就不見了。
莎克斯點點頭，又接著問：「所以，妳知道他今天早上八點鐘的時候在什麼地方了？」卡拉點了頭。「知道，他在店裡。他一大早就起床，因為他有一個朋友準備做表演，打算過來借一些裝備。那時我打過電話告訴他，說我今天會晚點到。」
莎克斯沒再說話，讓沉默自行去替她爭辯。
「誰？」
消失者……
「這種表演方式通常和妳剛才所描述的有點出入，但基本上都涉及了同一點：幻術師從一個密閉的空間中逃脫。台下的觀眾親眼看著他走進舞台上的小空間裡——他們之所以能看得到背面，是因為後面有一面大鏡子。他們也能聽見他敲牆壁的聲音。但等助手把牆壁推倒時，幻術師已經不見了。這時，台上有一位助手轉過身來，觀眾才發現他就是剛才那位幻術師。」
「為什麼他會這樣？」
巴爾札克先生用手輕拍了一下這份清單，撇頭往櫃台一比。「我幫不上忙。沒錯，這上頭有幾樣東西我這裡有販賣，不過那是全國所有魔術道具商店都會賣的東西，甚至很多玩具店裡也有。」莎克斯注意到，剛才他的目光停留在這份清單上的時間只有幾秒。「那麼，這樣東西呢？」莎克斯拿出那張列印出來的手銬相片。
「關於他消失的方法，我想有些細節應該讓妳知道，警員……啊，我該叫妳警員嗎？還是妳喜歡我用警探之類的頭銜稱呼妳？」
卡拉又喝了幾口咖啡，覺得咖啡還不夠甜，便扭開糖罐，又倒了更多糖粉進去。莎克斯看著她那雙漂亮的手指，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這才注意到自己有
這是不可能的事。「不會吧？」
「不，是消失不見的人。在魔術界，我們使用『消失』代表『讓它不見』，例如我剛才對那枚硬幣所做的。」
莎克斯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妳能暫時請個假嗎？」
莎克斯點點頭。「沒錯，他的確如此。我們能列出熟悉這種技法的人嗎？」
莎克斯點點頭。「沒問題。」
「妳叫什麼名字？」
「不肯合作？」
卡拉打開手掌。在她的手中出現了三枚鎳幣，兩個一角，一個五分，全部都是正面朝上。剛才那枚兩毛五分的硬幣已經不見了。「我想，這表示這兩杯咖啡的錢該由妳出了。」
莎克斯舉起杯子。那枚硬幣居然真的出現在杯子下面。
「好吧，」她認命地說：「天啊，用媽媽生病當藉口……上帝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真抱歉，」巴爾札克說：「真希望我們能幫得上忙。」
「我只知道，如果我有辦法的話，絕對會去阻止嫌犯再傷害任何人。」
卡拉只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她朝杯子點點頭。「我們再來玩個遊戲。」她拿起那枚兩毛五分的硬幣。「正面妳請，背面就算我的，三戰兩勝。」她把硬幣拋向空中。
坐在辦公椅上的巴爾札克不耐煩地搖晃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我說過了，這不是我們的領域，我們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大衛剛才說得沒錯，妳那張清單上的東西，不管在哪個地方的魔術商店都買得到，網路上也有上百個網路商店販賣。不過那個德比式手銬，就是很稀有的東西了。妳應該到紐奧爾良的『胡迪尼逃脫術博物館』去查查，那是全世界最棒的地方。我對逃脫術也很有興趣，不過，這點我可沒有告訴他
莎克斯笑了。硬幣怎麼會憑空消失呢？
這位年輕女生接住銅板，低頭看向手掌，然後抬起頭說：「我們說三戰兩勝，對吧？」
莎克斯點點頭。
「我？不可能。」她尷尬地笑了一下。「我現在是運氣好才能溜出來，店裡面還有成千上萬的事等著我去做，而後還得花三、四個小時和大衛一起排演明天我要表演的節目。在表演的前一天，他絕對不會讓我請假的。我……」
莎克斯又瞄了一眼卡拉完美的黑色指甲。「對了，還有一件事：剛才那枚硬幣跑到哪去了？」
終於，這個年輕女生扮了個鬼臉。「我媽媽住在療養院裡，病情時好時壞。巴爾札克先生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想我可以騙他，就說我媽媽的狀況又惡化了，我必須過去看看。」
「我們已有別的警員過去那裡了。」
她朝那位年輕女生點頭道別，卻瞥見她捧著一個紙杯子在啜飲咖啡。「哎呀，我想再請問一下，這附近什麼地方能買到好喝的咖啡呢？」
通常，莎克斯不太願意對他人洩露正在偵查中的案件，但她希望獲得卡拉的協助，於是便大略敘述了這件謀殺案的經過。
「在那裡。我是說，在那棟房子裡，他就住在那兒，在商店樓上……等等，妳該不會懷疑他涉有嫌疑吧？」
「巴爾札克先生。」
「第五街和西十九街的轉角。」她立即回答。
「不能，很抱歉……這實在是很普通的技巧。」
「是的。不瞞妳說，他是我的老闆，但也是我的老師。」
「因為他的職業。」
「啊，真恐怖。」卡拉聽完後，忍不住低聲說。
那位擁有惹人注目的藍色眼睛和黑色指甲的年輕女生，她也過來看了一眼這張相片。「這是德比手銬。」她說，但旋即被巴爾札克先生冷冷地瞪了一眼。她沉默了一下，然後又說：「這是十九世紀倫敦蘇格蘭警場使用的制式手銬，很多逃脫術專家都使用這種手銬，這也是胡迪尼的最愛。」
「我們真的很需要妳來幫忙。」
「這算手部的一點巧技，而幻術則是涉及大型物體、人類或
「大衛的確有點頑固……妳能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講講命案的詳情？」
「這個線索對案情相當重要。」莎克斯仍不放棄。
你這個冷血無情的混帳。
「謝謝。」她說。
卡拉低下頭，目光掃過她們所坐的這張橡木窄長高桌。
「喔，這樣就好。」
「我也很希望你能幫更多忙，」莎克斯說，仍不想放棄，「因為，你也知道，那傢伙殺了一個女人，然後利用魔術的技巧逃脫。我們擔心他會重施故技。」
「看看妳的咖啡杯底下。」
「卡拉……這是我的藝名，不過我現在已習慣用這個名字了。」她微微一笑。「這個名字比我父母替我取的要好太多了。」
「大衛．考柏菲，」莎克斯立刻回答，「還有胡迪尼。」
她一臉迷惑地問：「妳是怎麼辦到的？」
「祝妳好運，警員。」
莎克斯揚起眉毛，對她的話感到好奇。
「對了，等一下妳進完貨後，」巴爾札克冷冷地對她說：「我要妳去處理那些訂單。昨晚妳走了以後，又有十幾張訂單跑進來。」他點燃了一根香煙。
「說下去。」
「這是我們例行要問的問題。」莎克斯含混地說。不過，卡拉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冒犯，而只覺得想笑。她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嘿，我知道他很粗魯，而且他有點……我猜妳會說這叫火氣。妳知道嗎？他脾氣雖然不好，但絕對不會去傷害任何人的。」
以及，一位剛剛走進這家咖啡廳的魔術商店店員。
莎克斯再把清單遞給他一次。「你說你有販賣上頭幾樣東西，你這裡有顧客資料嗎？」
巴爾札克皺起眉頭，彷彿表示他也關心此事。「真可怕……不過，妳可以去『東區魔術』或『劇場』問問，他們的規模都比我大多了。」
「這是怎麼辦到的？」
女生大口吞了幾口咖啡，然後才說：「大衛他剛剛……」
在連續追問幾個問題後，莎克斯終於讓他承認店裡有最近客戶留下的郵購和網路訂購資料。那位年輕女孩查了一下，卻沒發現有誰購買過這張清單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