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如今卻憶江南樂
第一百二十九章 撒嬌也生硬
鍾太監點頭道：「咱家儘力而為吧，馬家的人都到杭州了，料想邱乘雲也快到了，你就在這裏耽擱幾日，到時你與咱家一起遊說邱乘雲。」
左邊那個有兩個梨渦的美婢道：「公子好品味，這是建寧貢茶『龍苑報春』。」
那小太監趨步過來，賠著笑臉問：「張公子有何吩咐？」
鍾太監道：「隨咱家到小廳說話。」轉身朝左邊的廳堂走去。
鍾太監道：「咱家答應向邱乘雲說情，只是此人貪吝，他這是想私吞礦銀五萬兩，趁機賴在馬千乘頭上，這要他吐出來絕非易事。」
張原笑笑地看著穆真真，他今日遇秦良玉、費盡心機遊說鍾太監，這是為數年後布局，這很累人的，現在不妨小小調戲一下這個貼身婢女，開個玩笑放鬆放鬆，便問：「你願意嗎？」
張原道：「既然邱公公的老父就在餘杭，可以讓秦氏去向其父求個情，這邊有鍾公公主謀此事，應該能說服邱太監。」
張原心道：「這鍾太監真會享受，邊用飯還要邊品簫。」聽了一會兒，說道：「不用吹簫了，吹這麼久嘴也累不是。」青帷幔后便寂然無聲。
穆真真抿了抿嘴唇，含羞帶怯道：「少爺取笑小婢。」這有點撒嬌味道了，只是這墮民少女自幼喪母，從沒被人寵過，所以撒嬌也有些生硬，好像狸貓伸爪試探似的，隨時就會縮回去。
秦民屏朝張原一看，張原道：「鍾公公急功好義，有古賢人之風，秦兄好生回話便是。」秦民屏
張原抿了一口茶，贊了一句：「這是建寧貢茶，烹得也好。」
張原脫了鞋子趺坐著，笑道：「這麼說經常能看到的字你都認得，那也認得不少了，若每個字都像橘子那麼大，裝起來也有一背簍了。」
張原與那小太監出到織造署門房，秦民屏、穆敬岩、穆真真、武陵還有兩個石柱土兵都等在那裡，張原對秦民屏道：「秦兄，鍾公公有請。」
穆真真「咯」的一聲笑，敏捷地起身，鑽出艙門，很快端了一木盆熱水進來，放在張原腳邊，蹲著身子先用手探了探水溫，仰頭道：「少爺稍等一會兒，這水還有些燙。」便用手尖探進水中輕輕划圈，讓水涼得快一些。
穆真真趕緊將那幾張小楷字放好，雙頰微紅道：「婢子只識得自己的名字，還有我爹爹的名字，其他字就不認得了，哦，還有大善寺三個字，大雄寶殿、藥師殿、觀音堂、城隍廟這些字都認得。」
「少爺，好了，現在你可以試試了。」穆真真抽回手，想在衣襟上擦拭，低頭一看是新衣，便提著手晾著。
一盞茶見底，還沒看到鍾太監過來，張原有些內急，不敢勞煩這兩個美婢，走到堂外，見那個小太監侍候在小廳邊，便招呼道：「小高公公——」
鍾太監又讓他搬到織造署里來住，張原婉拒了，說內兄商周德還在等著他。
張原見穆真真那手尖很快燙得發紅，便也伸手
張原想想離三月初七還有些日子，畢竟秦良玉這邊的事要緊，躬身道：「是。」
穆真真已先梳洗過，墮民女子那種高髻解散了，長發用一方青色棉帕束成一大束垂在腦後，因為是跪坐著，發梢直拖至莞席上，好似閑雲委地——
秦民屏一聽這話，頓時喜上眉梢，鍾太監肯見他，那想必就是肯出面說情了，對張原的感激真是難以言表，向張原一躬到地，這才跟著二人進去。
張原道：「嗯，跟著我，保護我。」
張原獨自喝了一杯暖暖的宮廷御酒寒潭春，吃了一些重羅精麵食，便放下筷子，就聽身畔的美婢問：「張公子還要用些什麼菜肴，儘管吩咐便是。」
張原和秦民屏辭了鍾太監，出來叫上穆敬岩父女、武陵和兩個石柱土兵從涌金門進城，找了一家酒樓用晚飯，張原是吃過了，這時隨便再吃些，待回到運河埠口已經是亥初時分。
張原讓這小太監帶他去小解，回來時見秦民屏已經連連鞠躬退出小廳，便上前問：「秦兄，事情原委都向鍾公公稟明了嗎？」
張原笑道：「別胡思亂想，我可沒有嫌你手粗的意思，我怕痒痒，你等下搔到我腳板底我會笑得把水盆踩翻的。」
鍾太監
另一個美婢便很快端上一盞熱熱的茶來，還有果子油酥、黑白餅、甘露餅這些茶點。
穆真真眸光盈盈道：「婢子就跟著少爺，保護——」覺得自己沒那麼大能耐，不好意思說保護少爺。
秦民屏叉手唱喏：「土人秦民屏參見鍾公公。」
張原在墀下站了一會兒，鍾太監沒讓他一起過去，想必是要單獨問秦民屏一些話，他當然不好擅自進去，還是先吃飯，方才只顧那尋思說話，真沒吃幾口菜。
張原笑道：「不敢當，真真的手是施展小盤龍棍的手，不是給人搓腳的，就像你爹爹，一身武藝，怎能當一輩子轎夫，我必為你爹爹謀一個到行伍中效力的機會，你爹爹在行伍中定能立下軍功出人頭地，至於真真你——」
張原「嗯」了一聲，沒再多說話，太監脾氣怪異，尤其是對女人，佔有慾似乎更強，他得小心點，不要招惹是非。
張原聽說邱乘雲老家就在餘杭，喜道：「既然邱太監要來杭州，那就有勞鍾公公妥為轉圜——公公，我去把馬千乘的內弟秦民屏喚來，公公親自問他話，如何？」
張原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我開玩笑的。」見穆真真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臉又白了，就知道這墮民少女誤會了，這少女既敏感又自卑，自幼
又商議了一會兒，秦民屏送張原回船——
張原道：「我吃飽了，在這裏等公公傳喚。」
張原剛回到三明瓦白篷船，還沒坐定，秦民屏又請他去紅頭樟船議事，來到紅頭樟船，秦良玉母子都下跪向他行大禮，張原如何敢當，也跪下還禮，起身共議說服邱乘雲的事，張原讓秦民屏明日多帶幾個土兵去餘杭找到邱乘雲家人，秦民屏不妨客氣點，土兵可以蠻橫一些，軟硬兼施，既求情又威脅——
穆真真遲遲疑疑道：「少爺，要婢子為你洗足嗎？」據她所知，大戶人家的少爺都要婢女或小廝這樣服侍的。
張原讓秦民屏稍等，他入小廳向鍾太監施禮道：「多謝公公美食款待，小子先告退。」
張原道：「不用麻煩了，我隨便再吃些就好。」坐到先前座位上，一個美婢便用酒烙燙酒，另一個為張原倒去殘酒，重新斟上，然後退在一邊，那青帷幔后，流水一般的簫聲又汩汩瀉出。
到了膳堂，只見鍾太監負手立在階墀上，對張原道：「張公子自顧用飯，咱家是吃飽了。」看著秦民屏道：「你便是石柱宣撫使的內弟，好雄壯的一條漢子！」
可就是這麼生硬的撒嬌，卻讓張原心動了一下，問道：「那你方才看我寫的這幾張小楷，你認得其中幾個字？」忽然伸手在鼻邊揮動，笑道：「真真去端水來讓我洗腳，臭了。」
穆真真一下子就快活起來，說道：「小婢
張原放腳入木盆，水依然燙腳，硬是忍住不提腳，起先難忍，過一會兒就好了，燙得額角見汗，卻是渾身舒泰——
小小的艙室里油燈昏黃，武陵扛不住睡意，穆真真說：「有我呢，小武你先睡吧，少爺回來我會服侍。」武陵便先睡了，張原回來時見穆真真跪坐在莞席上看他昨日寫的小楷字，那是他臨摹祝枝山的《前出師表》——
張原步入膳堂，那兩個美婢趕緊迎上來問：「張公子，要廚下另上酒菜嗎，這菜肴有些涼了。」
秦良玉贊道：「張公子睿智，洞察人心，這次能遇到張公子，真乃我石柱土民之福。」
秦民屏道：「都一一稟明了，鍾公公大仁大義，已恩允向邱太監說情。」
「真真也認得字嗎？」張原躬腰進艙，笑問。
穆真真雪白的臉頰緋紅起來，低聲道：「婢子願意。」就要過來——
張原先到五明瓦大船上向商周德說了方才見鍾太監的事，商周德見事情還算順利，也頗欣慰，說道：「那我們明日游西湖，後天差不多就要啟程了，你在這裏多耽擱幾日吧。」
穆真真快活極了，端水去倒時差點把木盆也遠遠地扔到河裡去，回到艙室見少爺已經睡下了，她便吹熄了燈，縮進被窩裡寬衣解帶，待脫得只剩小衣，鑽出被窩往少爺那邊一看，少爺雙眸如星，正看著她呢，頓時羞得叫喚不出聲音來，心都快跳出胸膛了，身子都軟了，就聽少爺道：「睡吧，睡吧，明日去游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