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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密雲不雨勢初張

第二章 密雲不雨勢初張

察罕帖木兒背了手在屋裡來回踱步,左頰上那三莖長毛一跳一跳地,和他此刻的心境倒是一般無二:「龍潛深淵,何日登天!蒼天已漏,我世受國恩,若不能飛躍補之,豈非終身遺憾么!」再想小畜之四爻,《易》曰:「六四,有孚,血去,惕出,無咎。」雖然也是個「無咎」,但這段爻辭的含義,卻比較難以索解了。「『血去,惕出』?」察罕帖木兒輕輕捻著頰上的長毛,「難道起事之初,便有傷損?或是……須得尋一人來殺了祭旗?」
杞人端著茶盞,望望窗外依然滿天紛飛的大雪,淡淡地回答道:「是啊,天要塌了,可也不見得便能塌得盡凈,地要陷了,然而心中無私,又何處不可容身?」
察罕帖木兒緊走幾步,邁進前廳,只見胖大番僧唆督正大馬金刀地盤踞在正座上,陳杞人縮在側位,王保保站在他的身邊。察罕帖木兒連忙揖手道:「大師回來啦——噢,陳師傅也來啦。」唆督不耐煩地叫道:「快上酒,上肉。好一場打,佛爺餓殺了也!」察罕帖木兒忙對王保保使個眼色:「你且陪大師後面吃酒去,我與陳師傅有幾句話講。」
察罕帖木兒面色一沉,嘆口氣:「陳師傅是明知故問罷。在下一個色目,沈丘縣中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唉,陳師傅每常叨嘮說天崩地陷,因之旁人給個『杞人』的諢名,他們卻哪裡曉得你刺世之深——這眼見不是天要塌了,地要陷了?」
杞人搖頭苦笑:「復甚麼仇?無非殺人而已。我素不喜干戈,你也曉得的。我便去了,日後能否再見,且憑天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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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綿密如絲,毫無止歇,唆督連避兩招,終於還是被迫橫錐再擋。忽聽一聲慘叫,察罕帖木兒和杞人都定睛望去,只見唆督直縱出去一丈開外,背倚牆壁,右手的鋼錐已失,卻有大股鮮血正從他手腕上噴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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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人長嘆一聲,頹然坐倒,再也無言以對。
「其間莫非還有阻礙么?」察罕帖木兒細想兩卦第四爻的爻辭。乾之四爻,《易》曰:「九四,或躍在淵,無咎。」這「無咎」兩個字,讓察罕帖木兒鬆了一口氣。然而:「『或躍在淵』?干寶解說:『躍者,暫起之言。既不安於地,而未能飛于天也。』又喻說:『此武王舉兵孟津,觀釁而退之爻也。』——似乎此次定能成功,但未能一戰而揚名天下……」
察罕帖木兒和杞人執手在前,王保保隨後,一直送出了庄門。不知道甚麼時候,大雪已經停了,天地間卻依然無盡的荒莽肅殺。三人立在庄門前,全都默不作聲,遠遠望去,只見蒼茫雪原上,幾道斑駁足跡迤邐深入天地交界之處,卻彷彿走入了人所不可知的未來一般。時候雖然已是正午,陽光卻仍舊很淡漠寒冷,一切的一切,都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窒息的感覺。
「若不是陳師傅,則大事壞矣,」李思齊向著唆督的屍體啐了一口唾沫,恨恨罵道,「娘的,早是不該將孫朝宗要來羅山的消息泄露與這騷禿曉得,這廝偏要設了圈套去拿他——此間是菜人地面,孫朝宗陷在這裏,萬一消息走漏,沒等咱們動手,便劉福通不驅大兵來戰,庄允也須放咱們不過!」
王保保躬身答應。唆督拍著桌子叫道:「甚麼好話,要避開佛爺講?酒菜上到這裏來,佛爺要與這位陳朋友一起吃酒!」察罕帖木兒陪著笑,說道:「庄丁們才打了頭鹿來,正用小火煨著哩,只怕大師等不及,故爾……」話音未落,唆督一聲怪叫:「鹿肉!」飛身一躍,早旋風一樣跳出去了。
察罕帖木兒左手猛地一顫,隨即寧定下來,撩開厚厚的門帘,穿過迴廊,就向前廳走去。這座莊院很大,前後三進,察罕帖木兒從最東的廂房出來,疾步走了好一會兒,才剛到前廳口,就聽見義子王保保的聲音說道:「陳叔叔且猜這是誰家的莊院?」
「咦,」杞人大奇,「你、你不是……」王保保笑道:「陳叔叔,適才我不是請您猜看這是誰家的莊院么?」他指指李思齊:「正是我這位李叔父的產業。」
「天時不正,才十月里就下恁大的雪,卻又是甚麼徵兆?」他再度坐下來,打開案上的木匣,匣里是五十五枚筮草。這次從沈丘逃出來,除去金銀細軟早已打點密藏外,他隨身只攜帶了幾本難得的宋版書,以及這一匣慣用的筮草。當下心中默禱,取出筮草,剔除其六,將餘下的四十九枚,細細地一十八變,而得七、九、七、九、七、七六爻,是個「乾」卦之象。「乾,元亨、利貞」,倒是個上上的吉卦。
總之,察罕帖木兒雖然和蒙古人穿連襠褲子,卻並不是蒙古人。』
「就這般容他去了?」王保保皺皺眉頭,不解地問道,「倘他往羅山去報訊……」
良久,杞人深深一揖:「龍潛淵中,待時而動,既然已下決心,便忙你的去罷,不必再送了。」說完話,轉過身,快步揚長而去,倒好象急於逃離這紅塵喧擾似的。察罕帖木兒目送他的背影,捋須嘆道:「陳杞人,陳杞人,我若能似他一般逍遙,跳出這名韁利鎖、俗塵困頓,豈不是好……」
杞人還沒明白過味來,察罕帖木兒一邊收刀入鞘,一邊皺著眉問道:「究是怎的回事?」李思齊一腳踢翻唆督的屍體,扯起他的僧袍來擦拭長刀,一面傲然回答:「大哥,這騷禿凶狂得緊,視你我如同草芥。你倒忍得下這口鳥氣?」
「世賢,」察罕帖木兒抬起頭來,叫著李思齊的表字,「你且多加小心。」李思齊微笑拱手:「大哥且放寬心,小弟省得的。羅山縣城裡一刻也離不得,小弟這便去了。大哥才請諸事仔細。」說著話又瞟一眼杞人,詭異地笑笑,徑自昂首離去。
杞人站在邊上,看幾名仆佣洒水清理牆上的血跡,手法純熟,倒似做慣了這種勾當,不禁心中忐忑,不知道是繼續留在這裏好,還是趕緊告辭離開了好。忽聽察罕帖木兒緩緩說道:「彭和尚到了羅山?莫非徐壽輝也想插一腳么?」「這樁事……」李思齊瞟一眼杞人,又笑了笑,俯身湊到察罕帖木兒耳邊,輕聲說了句甚麼。
杞人垂頭不語,少頃,才輕輕地說道:「你們盡可回塞外、漠北去,又何苦……」察罕帖木兒一揚眉毛,頰上三莖長毛亂顫,厲聲道:「好,好,你們在這裏住了十世、廿世便算中原人,我們只住了三世便算不得,必要被你們趕將出去,是也不是?!」
「噢,」察罕帖木兒站定了腳步,「可還順利?」「似乎……似乎順利……」僕人有些猶豫地回答道,「沈丘『大肉居』的陳師傅也與他們一同到莊上了哩。」
「已日中了,且再坐坐,待用了飯再去罷,」察罕帖木兒站起身來,拉著杞人的手,「啊不,你今晚便宿在此間好了……」「讓我助你去襲羅山縣?」杞人苦笑道,「算了罷,道不同,不相為謀。」
杞人在旁邊聽他們談論,不好插嘴,只得一直抱臂而立,緘口不言。察罕帖木兒目送李思齊遠去,這才轉頭笑道:「咱們只顧自己商議,倒冷落了陳師傅。請坐,請坐。」「不坐了,」杞人輕嘆道,「我、我是該走了。」
唆督一個錯步,本擬讓開來刀,但那刀光的是迅疾無倫,彷佛閃電一樣跟蹤追至。唆督被迫舉錐格擋,只聽「當」的一聲,他接連退了三步,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本以為出手的一定是陳杞人,卻不料定睛看去——「原來是你!」
「保保說得是,」李思齊微笑著向他點點頭,「只是你這孩子,自小主意便大,這般大事,總須先與你義父或是我商議商議。若非我及時趕到,你倒不怕打虎不成,反為虎傷?」王保保縮一下脖子,吐吐舌頭:「誰料到這廝如此驃悍,二錢砒霜也葯他不倒……」
「定然不會,」察罕帖木兒擺一擺手,但卻並沒有因此而生氣,「我料他不會。保保啊,你曉得英雄與奸賊的區別何在?英雄曉得甚麼人必須殺,甚麼人不殺他也無害;而奸賊疑心忒重,可殺可不殺之人也盡都殺絕了,徒留千古罵名……」他拍拍王保保的肩膀:「我豈好殺之人耶?汝亦勿作徒知殺人的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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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的,你待往哪裡去?」察罕帖木兒關切地問道。「哪裡不可去?」杞人輕輕推開察罕帖木兒的手,「天下之大,我哪裡不可去?」「天地雖大,又哪裡可容寸身?」察罕帖木兒追問道,「你真的心如靜水,飄然世外,無意于紅塵間功名富貴么?」
『帖木兒又寫作特穆爾,左右不過音譯不同罷了。光看這個名字,非常蒙古化,但實際上察罕帖木兒並非蒙古人,而是畏兀兒(也就是今天的維吾爾)人。《元史》列傳第二十八記載:「察罕帖木兒,字廷瑞,系出北庭。曾祖闊闊台,元初隨大軍收河南。至祖乃蠻台、父阿魯溫,皆家河南,為潁州沈丘人。察罕帖木兒幼篤學,嘗應進士舉,有時名。身長七尺,修眉覆目,左頰有三毫,或怒則毫皆直指。居常慨然有當世之志。」
察罕帖木兒悚然一驚,身體向前面探一探,問道:「陳師傅此言何意?」杞人不慌不忙地又咂了一口茶,這才解釋道:「塌陷了南邊,還有北邊,塌陷了長城內,還有長城外。我是身無長物,無處可避,故才擔憂。莊主又有甚麼可掛慮的?」
「大哥忒也小家子氣,兵馬拉將起來,地盤拿將下來,朝廷自會頒詔下顧,哪裡用得著他?況留下這騷禿,定會敗你我的大事,今日若不是這位陳師傅……」李思齊望向杞人,還刀入鞘,微笑拱手。
杞人放下茶盞,抬頭望著察罕帖木兒,緩緩地道:「蒙古人入主中原,不懂得體恤民生,反橫徵暴斂,視百姓如同芻狗草芥。似這等惡天若不崩塌,更無天理——莊主卻怎好逆天而行?」
察罕帖木兒後退幾步,坐回椅中,支頤沉思。想不到大事未舉,先殺一人。他忽的悚然一驚,難不成這便是合了小畜六四的「血去,惕出」一句么?殺了唆督,不但與己無損,難道反是厚積密雲,以求布雨之兆么?「密雲不雨,自我西郊」,李思齊的這所莊院,不正是在羅山城的正西面么?
這場大雪紛紛揚揚的,自辰時起,直下到正午還沒有停。北風不住地敲打著窗欞,落在察罕帖木兒的耳中,倒彷彿沙場上萬馬奔嘶一般。他才撫了一回琴,但心既亂,琴音也不能保持淡泊清雅,不由站起身來,望著桌上擺的地圖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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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茫然沒有頭緒之際,忽聽僕人在外面輕叩窗欞:「老爺,公子與唆督大師回來了……」
王保保笑道:「更不料半中間殺出個彭和尚來,若不是陳叔叔相助,孩兒這條小命也難保哩。」察罕帖木兒面色青冷,問道:「因此上你便起意殺了唆督?」王保保急忙解釋:「義父,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唆督不死,咱們遲早要毀到他手上。」
「世事一場大夢,熙攘紛爭,我早已看膩了,」杞人拱手回答,「不如去休,浪寄江湖,終老殘身罷了。」察罕帖木兒盯著他:「想望令祖當年,是何等的英雄豪傑,你便不願助我,難道不想為他復讎么?你便要去相投菜人,我也不會攔阻,只求見告個去處,以期日後再見。」
「大師且慢!」察罕帖木兒長刀擎出,正要隔在王保保與唆督中間,探問個究竟,突然一道刀光從斜刺里直穿進來,猛向鋼錐切下。
「彭和尚?」察罕帖木兒一跺腳,突然叫了起來,「你們適才說甚麼彭和尚?!」「不錯,正是彭瑩玉彭和尚到了羅山。」李思齊一邊喚下人進來收拾唆督的屍體、清掃血跡,一邊正色答道。
王保保咀嚼著察罕帖木兒話中的含義,似懂非懂地輕輕點頭。察罕帖木兒仰首向天,似乎在思索著甚麼,過了好一陣子,突然微微地笑了一下,頰上三莖長毛隨風飄拂:「龍潛淵中,待時而動——他雖曉得此為龍也,又安知龍之形象,散章合體,變化萬千?他便想去報訊,也須趕不及了!」
「這便是我常時與你提起的,沈丘陳杞人陳師傅,」察罕帖木兒連忙給二人引見了,然後追問道,「我還未及問起今晨之事,若不是陳師傅又待如何?」
察罕帖木兒站起身來,垂頭踱步道:「天理?哼,是好是惡,天便是天,此外哪有甚麼天理?!陳師傅確是聰明人,我到羅山來,要做些甚麼,想必你早已心知肚明。我不願多說,壞了咱們君子之交。你也不必相勸,我面前只此一條道路,主意已定,成敗利鈍,倒也並不大放在心上。」
杞人囁嚅道:「當初蒙古人南下,卻也不是無論善惡貴賤,凡漢人、南人一律斬殺……」「一律斬殺?那你又哪裡來的?」察罕帖木兒冷笑道,「似你這般姓完顏的都能逃得活命,便有殺戮,也不到根絕地步!你待思量,史天澤呢?趙璧呢?張易呢?他們不是漢人?他們沒在朝廷里班列二品大僚?你倒試在菜人里尋出一個蒙古來,尋出一個色目來!蒙古殺漢人,漢人便反得,漢人殺色目,我色目便反不得?這又是甚麼天理!」
王保保聞言,雙手一顫:「您是說……」察罕帖木兒點點頭,輕聲念道:「《易彖》解小畜雲:『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必得要『行』,然後大吉!」
杞人也站起身來,搖頭嘆道:「你又何苦為蒙古人賣命?」察罕帖木兒徒然停步,轉過頭來緊盯著杞人,冷冷地反問道:「那你又何苦要為漢人操心?!」
王保保從察罕帖木兒身後閃出來,空心翻個跟斗,一招「仙猿摘果」,早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接在手裡,大笑道:「果然好個『閃電刀』,名不虛傳!」只見一條灰衣大漢倒提著血淋淋的長刀,在唆督倚牆不倒的屍身旁穩穩站定,冷笑道:「哼,『西北第一高手』,吹得好大氣!不做了他,他也不曉得我李思齊的手段!」
察罕帖木兒愣了半晌,茫然問道:「你是教我出塞西去?」杞人卻並不回答,只顧埋頭喝茶。察罕帖木兒甩甩衣袖,忽然苦笑道:「自某家先祖從世祖皇帝南下伐宋以來,便居於河南,已歷三世。塞外雖好,早不是我的故鄉了,你卻叫我避往哪裡去來?」
當然,僅僅這樣卜算,是做不得準的。察罕帖木兒將六爻之數相加,得四十六,以天地之數五十五減之,得九,佔得乾卦的第四爻需變。這一變,是為「小畜」,「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雖然也很吉利,但只是小吉,比剛才的乾卦要差得遠了。
王保保急步跟上。察罕帖木兒鼻孔里哼一聲,搖搖頭,這才在杞人對面坐下來。早有下人端上來熱茶,察罕帖木兒端起茶盞,讓了一讓,這才開口問道:「陳師傅怎麼跑到羅山來了?」
元朝時候,將所統治的人民分為四個等級,第一等是蒙古人(包括蒙古人和藏人),第二等是色目人(這個「色目」,即現在所謂的「各色各樣」的意思,主要指西域、波斯等蒙古早期征服地區的居民),第三等是漢人(中原地區的居民,包括漢人、女真人、契丹人、党項人,等等),最低等的是南人,也即南宋王朝統治下的人民。因此,即便按照這種等級制度來劃分,察罕帖木兒也是色目人,而非蒙古人。但因為從他曾祖父開始,就一直居住在中原地區,所以後來元順帝聽說給他和李思齊的官太小,還說:「人言國家輕漢人,如此果輕漢人也。」把他也當作漢人看待。
「他,」察罕帖木兒瞪了一眼王保保,「他是理藩院第二簽院,不把咱們白身放在眼裡,也在情理之中。你好生的魯莽,也不仔細思量,咱們與朝廷聯絡,全需仰仗他么?」
兩人方自暗驚,那刀光又起,如彩霞般一個盤旋,就見唆督斗大的禿顱斜飛出去,血沫狂濺,塗得半面牆上都彷彿硃砂漆過一般!
他頓一頓,聲音逐漸和緩了下來:「你是曉得我的,我察罕帖木兒在沈丘恁多年,幾時欺壓過良善,幾時不把漢人當兄弟看來?然而菜人到時,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我,那漢人縣令貪贓枉法,搶男霸女,卻只一頓板子趕走了事。這又是為的甚麼?!」
杞人倒退一步,囁嚅著分辯道:「我、我本來便是漢人……」察罕帖木兒冷笑道:「你只道女真、契丹都是漢人,卻不曉得蒙古、色目也早做了一家!」他頓一頓,滿臉激憤之色:「自世祖皇帝分天下人為四等后,蒙古、色目便渾然一體,牢不可分了。去年我往潁、蘄、徐、鄧各地走了一遭,見凡菜人到處,蒙古、色目一概誅殺——豈是我特要為蒙古人賣命,這都是那些漢人迫的!」
屋中氣氛變得異常沉悶,突然間,只聽王保保的聲音大叫:「爹爹救我!」隨即他一個跟斗從門外直翻進來,踉蹌地躲到察罕帖木兒背後。察罕帖木兒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拔腰下懸挂的長刀,刀未出鞘,早見唆督挺著鋼錐,疾風一樣直衝進來,一邊大叫:「小畜生,膽敢暗算你佛爺!」
杞人咂了口茶,覺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抬眼反問道:「我是孑然一身,沈丘待不得了,便滿世界的亂走。莊主偌大一份產業,怎麼也背井離鄉,到這裏來?」
察罕帖木兒注視了他半晌,點點頭,沉聲道:「也罷,且待我送你一程。」
【作者按:關於察罕帖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