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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源平爭亂

六章、源平爭亂

這是治承四年(1180年)四月間的事情,同月在石橋山會戰中,源賴朝以三百步騎對抗平氏武將大庭景親的三千人,結果全軍覆沒,他逃入山中才僥倖存活下來。然而賴朝並不因此氣餒,他南下安房國重新整頓兵馬,逐漸收攏周邊豪族力量,頗有捲土重來之勢。為了消滅這顆毒瘤,當年八月,清盛派長孫維盛、兒子知盛等人統率兩萬大軍前往討伐。
義仲出擊關西后,早就不滿其所作所為的公卿們在後白河院的唆使下,立即控制了京都的駐防部隊,並頒發院宣,宣布義仲為朝敵。得知後方大亂,身在關西的義仲立率一支偏師返京,平息了這場貴族復辟的鬧劇。在動亂中,法皇和天皇全都逃離京都,正在氣頭上的義仲索性打算自己稱帝。但是,這傻瓜以為法皇要剃光頭,天皇要留茅蓋(最近幾代天皇都還是孩子,所以才要剃這種髮型),於是自作聰明的當了個不倫不類的法皇廄舍別當(為法皇養馬的馬夫頭,義仲見有「法皇」二字,以為是很大的官)。
事後才知道,這少年乃是修理大夫平經盛之子,名叫敦盛,年僅十七歲。而那笛子,據說是因為其祖父忠盛擅長吹笛,得鳥羽天皇御賜的,名為「小枝」。少年俊彥,頃刻化作離魂,果然人事無常,宛如幻夢,生老病死,痛苦實多。熊谷直實想到這些,不禁萬念俱灰,從此落髮出家去也,法號蓮生。
【●從一之谷到壇之浦】
暫時穩定了後方局勢,木曾義仲大舉西進,殺向京都。平氏匆忙從關西調集兵馬,于壽永二年(1183年)四月,派小松中將平維盛、越前守平通盛、但馬守平經正、薩摩守平忠度、三河守平知度、淡江守平清房等六人為總大將,部將三百四十余名,統兵十余萬,浩浩蕩蕩地向北國挺進,以迎戰木曾的軍隊。
當時源氏最大的勢力乃是信濃的木曾義仲和伊豆的源賴朝。源賴朝本是在「平治之亂」中伏誅的源義朝的親子,義朝死後,年僅十三歲的賴朝遭擒,被流放到伊豆國,受豪族北條時政的監押。然而賴朝逐漸長大成人,看到這位身份高貴的囚徒能力超群、志向高遠,北條時政竟然把女兒政子嫁之為妻,和他暗中勾結起來。在得到對平氏的討伐令后,賴朝首先豎起反旗,在丈人的支持下統合附近大小豪族的部隊,揮師西進。
捷報傳來,源賴朝自然又是大喜,將梟下的平家將領首級和俘虜們一起在京都遊行了一圈,炫耀軍威。同時,賴朝又嫉妒義經在這次戰役中的赫赫軍功,於是便削去他的兵權,將其調往別處,只留下蒲將軍源范賴繼續進兵,以三萬士兵在藤戶布下陣勢。相對的,平家也聚集敗兵,率五百兵船在備前的兒島隔海布防。
上級武士穿著大鎧,工藝複雜,甲上綴滿了各色絲線,頭盔上還高高豎立著名為「鍬形」的裝飾物,顯得非常華麗,下級武士則只穿得起簡單的胴丸。但不管是大鎧還是胴丸,基本原材料都是竹木和皮革,因為日本產鐵量很少,所以很少用金屬加固和防護。相對的,日本的武士刀因為材料少而昂貴,歷代都精工打造,代代相傳,卻是相當鋒利的。以如此鋒利的武器,對抗如此薄弱的鎧甲,個人武藝是否高強,就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了。
二十八日,義仲進京,解放了后白河院。后白河院欣喜若狂,立刻封義仲為朝日將軍,食邑備后(後來在義仲的授意下改成了伊予),其手下將領們也都得到了豐厚的賞賜。一個月後,后白河院決定立尚在京中的第四子為後鳥羽天皇。
仁安二年(1167年),平清盛以生病為由辭去太政大臣的職務。半年以後,他受戒出家,法名為清蓮,以後又改名凈海——俗稱為「入道相國」。這位入道相國如同院政時期的上皇、法皇們一般,雖然交卸了名義上的官職,雖然剃了光頭,齋戒禮佛,卻依舊不肯放棄俗世的權力。他離開京都,前往攝津國的福原地區,在這裏建構新的城池和龐大的港口,一方面利用對宋貿易積累財富,另方面也打算把這裏當作全日本新的統治中心。
平氏萬萬沒有料到,他們對義經的這種處置,為源氏一族培養起一位無與倫比的軍事天才、奇襲戰術的大師。在鞍馬寺,義經不僅得到了家傳的《孫子兵法》珍本,還遇到了鞍馬流兵法及劍術家鬼一法眼,於是從之修習武藝。
第二日,平氏大軍到達橫田河原,城長茂見到漫山遍野的平氏紅旗,心中大喜,以為這是信濃各地支持平家的豪族趕來支援,於是精神為之一振,大聲疾呼著擁兵向前。就在此時,滿山紅旗在一聲吆喝之後突然全都變成了源氏的白旗,並且在震耳欲聾的呼喝聲中向長茂撲來。這種心理落差是城長茂所無法承受的,他大吃一驚后駁馬就走,於是戰鬥以木曾義仲的完美勝利而告終。
七月二十四日夜半,木曾義仲的大部隊襲近京都,附近各大寺院也一起響應。平氏在派出攻打各大寺院僧兵的部隊后,幾乎連可以用來防守京都門戶宇治川的士兵都拿不出來。內大臣平宗盛狠一狠心,索性集中所有可以調集的平家部隊,擁著只有六歲的安德天皇和三種神器向九州逃去。
日本平安時代的戰爭模式非常死板,裝備也很簡陋。一般情況下,軍隊由大批騎馬或步行的武士為中堅,這些武士身披華麗的大鎧或相對粗糙的胴丸,手持短柄的太刀或長柄的小長刀、薙刀等武器,先以弓箭對射,再衝突交鋒。跟隨在武士身邊的是他們的家來,以及從領地上臨時調集來的少量農民,都是步卒,身穿只能防護前胸後背的簡陋的鎧甲,光著腳,跟隨著主人衝鋒陷陣。
可是就這麼一耽擱,回頭望去,己方兵馬已然洶湧而至。直實含淚說道:「本想饒你性命,可是我軍業已殺到,你肯定會死在他人手中,不如還是由我來殺你,以後給你祭祀供奉吧。」雖然割下少年首級,自己卻忍不住哀傷哭泣。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少年腰間掛著一個錦囊,內盛一支笛子,就想莫非昨晚吹笛的就是他嗎?——「想我東國軍兵數萬,陣中帶著笛子的一個都沒有,這少年確是個風雅之人呀,實在可憐。」
等聽到兄長賴朝在伊豆舉兵的消息,遠在平泉的義經再也坐不住了,年輕人內心彷彿有熱血在沸騰。於是他辭別了藤原秀衡,帶著自己的十數名家臣,歷經種種艱險,終於和賴朝在黃瀨川會面——這次會面成了後世津津樂道的盛事。
然而平氏大軍因勝而驕,在越前耽擱了太長時間,使木曾義仲得以及時將散布在四方的部隊聚集起來,分成七路朝黑坂方向挺進。據說木曾軍總勢五萬,於是平維盛調派了七萬精銳部隊,準備翻越砥浪山與義仲決戰。
且說經過這場戰鬥,平家再也不敢小看源氏的水軍力量了。不久后兩軍在贊岐的志賀浦又小戰一場,平家再次大敗,屋島附近的殘餘部隊基本全軍覆沒。附近的割據勢力、熊野別當湛增見平家大勢已去,在用七隻紅雞和七隻白雞互斗占卜后,決定歸順源氏。四國豪族們見湛增降了源氏,也都紛紛背叛平氏。於是,平家徹底失去了在陸地上的落腳點,只得流浪海上。
源平兩氏爭鬥,為了區別敵我勢力,習慣高舉不同顏色的旗幟,源氏的旗幟尚白,而平氏的旗幟尚紅。井上光盛的計策是:連夜將部隊分成七支,各帶平氏的紅旗和源氏的白旗,在橫田河原附近的山上設下埋伏。
這個時候,后白河院也早已是出家之身,他的院權逐漸被清盛架空,心中大為不滿。於是,這位非常喜歡開會的法皇便將西光、俊寬等親信召來,進行了一次有關討滅平氏的秘密會議。會議的內容不用去研究,總之結果是因為與會人員太雜,秘密泄露,西光、俊寬丟了腦袋,法皇則被軟禁——這是治承元年(1177年)五月間發生的事情。
——天下日趨不穩,平氏卻驕縱跋扈。為了確定自家的世代統治地位,清盛力駁眾議,終於決定將國都遷到平氏根基牢固的福原地區。遷都的工作從治承四年(1180年)五月開始,耗費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但因為受到重重阻礙,甚至平氏內部也有人反對,到了這年年末的時候,卻又莫名其妙的遷回了平安京。
【●木曾的義仲】
《平家物語》在講到一之谷大戰時,提到了這樣一個故事:源氏陣中,有一猛將名為熊谷次郎直實,大戰前的夜晚,他突然聽到敵陣中響起一陣優美的笛聲,凝神細聽后不禁拍案叫絕:「不想平氏陣中有如此風雅之人,大戰將發,坦然吹笛,而笛聲清澈動人,沒有絲毫渾濁紊亂的跡象。」
連武士的鎧甲都如此薄弱,那麼普通步卒的鎧甲就更為低劣無用了,而普這些步卒也用不起昂貴精良的武器,扛的恐怕都是竹槍。在這種背景下,當時日本根本無法發展出步兵集群作戰,戰鬥模式還停留在野蠻時代的重視個人武力的小規模對決上面。
這時,在志保山率領一萬士兵阻擋平氏後續部隊的源十郎藏人行家派人前來,請求木曾義仲迅速救援。義仲聞報后,立刻在四萬士兵中挑選出兩萬人朝志保山方向疾馳。大概是真的有神靈在佑護義仲,當大軍到達日比渡口時,連平日湍急的河水都變得又淺又平緩,使部隊得以安然渡過。志保山方向,行家的軍團正在苦苦承受三萬平家部隊的猛攻,義仲見狀,立即帶著尚未從俱利迦羅谷的大勝中平靜下來的兩萬鐵騎沖入敵陣。已經惡戰一天的平家部隊遭到這阿修羅般的部隊猛烈衝擊,全線崩潰,連統軍大將平知度也戰死在了亂軍之中。
〔敦盛的傳說〕
傳說在衝突中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義經在臨陣指揮時,不慎將所帶的竹弓落入了水中,他發覺后大驚,沒命的用手去撈。部下們都很奇怪,大將軍為何如此珍惜這張弓?後來還是義經自己紅著臉道出了真相:「我這張弓軟得很,如果被敵人撿到的話一定會笑話我。」然而其實當時日本的弓箭多為彎竹所制,並且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複合弓,就算再硬,射程和強度也都無法與大陸的弓弩相提並論。
主持正面作戰的是源賴朝的異母兄弟蒲將軍范賴,配合從側翼進攻的部隊,則由他另一個異母兄弟、源九郎判官義經指揮。這位源義經是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據說其母常盤御前本是天下知名的美人,父親源義朝去世以後,常盤被清盛搶回家去,因此她所生的幾個兒子也都逃得了一條小命。義經本是常盤最小的兒子,當時尚在襁褓之中,等他成長到七歲,清盛勒令將其送去鞍馬寺出家。
又殺了一陣,義仲手下的三騎從騎全部戰死,只剩下了今井兼平一人。兩個人背靠著背繼續作戰,終於精疲力竭。義仲最後決定自盡,於是在今井兼平的掩護下進入了旁邊的栗津松林。今井兼平守護在外,大顯神威,摸出八支羽箭一連射倒八名敵軍的武士,敵人見到這如雄獅般威風凜凜的大將,誰也不敢再向前一步。然而在栗津松林中的義仲卻非常倒霉地連人帶馬陷進了泥潭,結果被繞過今井的敵將石田為久射翻,切下了腦袋。還在外面力戰的兼平見到主公首級,萬念俱灰,於是也含恨自盡。
雖然在正式的歷史記載中,熊谷直實是在建久三年(1192年),也即一之谷合戰結束后的第七年,才因為就領地問題與久下直光打官司失敗,憤而出家,拜在高僧法然門下的。但是後人寧可相信傳說,他純是悲憫敦盛之死,就此勘破了紅塵。歷代的人們都把滿腔同情和憐惜,放諸敦盛這位千古難得的翩翩佳公子身上。
著長滿青苔的十余丈的高崖,慣於在山野中馳騁的佐原義連首先跟著已經毫不猶豫從山坡往下滑的義經沖了下去,剩下的戰士們也都緊隨其後。一時間,四下喊殺聲震天動地,正在忙著抵禦東西兩面洶湧殺來的源氏大軍的平家武士,突然攔腰遭到攻擊,士氣瞬間崩潰,紛紛向停靠在海邊的船隻涌去。平家的忠度、知章、敦盛、重衡等將或而戰死,或而淹死,或而被俘。總之,一之谷要塞就這樣完了。
出身微賤的義仲在禮儀方面也是一竅不通,說話粗俗無理。據說他在招待公卿們吃飯的時候,居然使用鄉下人吃飯的大蓋碗,然後將飯盛得高高的,再在上面鋪上菜,好象在招待鄉下來的窮親戚,這使得平日以風雅自居的公卿們極不高興,心中連番罵他:「鄉巴佬!」
到了第二天大戰爆發,因為源義經率數十騎衝下懸崖,殺入平氏陣中,導致平家武士士氣低落,紛紛躍到海里,向停靠在海邊的戰船逃去。熊谷直實策馬追趕,遠遠看到海中有一騎武士,裝束華麗,料想是名大將,於是高喊:「臨陣脫逃,不感到羞恥吧?何不回頭與我對戰!」那武士聞言,果然駁馬回到岸上,舞刀來戰,但卻被熊谷直實輕易地就擊落馬下。
從此,敦盛殉難,熊谷出家之事,就傳為民間凄絕的故事,到處傳唱。日本人甚至將一種蘭花也命名為「敦盛草」,稱之為「夢幻中的夢幻之花」。敦盛草有各種顏色,品種也繁多,包括布袋敦盛、姬敦盛、釜無敦盛、白花敦盛、黃花敦盛、禮文敦盛等許多種。敦盛草是逐漸稀少的保護植物,和它形狀相近的還有熊穀草和小敦盛草,據說是因為其形狀象平敦盛和熊谷直實二人隨風飄舞的母衣(類似披風,四角都系在鎧甲上,迎風鼓起如球,能辟箭矢)而得名。
義仲識破了維盛以優勢兵力在開闊地區進行主力決戰的計劃,決定避其鋒芒,在無法排布大軍的俱利迦羅谷交鋒。他先命機動部隊趁黑夜趕在兩軍之前衝上黑坂的坡頭,在上面插了三十面軍旗,使維盛疑惑不已,不敢輕易在夜間爬過黑坂,木曾軍遂爭取時間布下了埋伏。直到第二天,維盛的部隊才翻過黑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盔明甲亮的二萬木曾軍……
木曾義仲聞訊,絲毫不敢怠慢,立遣六千人馬在越前燧城布置作戰。燧城是通往越前腹地的門戶所在,城池堅固,地勢險峻。為了阻礙敵人進攻,木曾軍在適當的河流交匯點築起了堤壩,使燧城之前出現了一個龐大的人工湖。平氏大軍未曾料到面前會出現茫茫的一片汪洋,沒有準備船隻,只好駐紮在高阜之處發愁。
木曾義仲威名大震,正在關東剿滅平氏殘餘勢力,獨自坐大的源賴朝卻因此感到了危機。於是次年(1183年)三月上旬,賴朝興兵十萬,尋了個不相干的罪名前來征討信濃。眼看源氏內部失和,骨肉相殘的戰鬥一觸即發,義仲以大局為重,把兒子義高送去鎌倉做人質。賴朝也不是傻瓜,知道做事要點到為止,見好就收,立即就退了兵。然而賴朝和義仲這兩大源氏勢力從此產生了矛盾,刀兵相見已經是必然的結果了。
可以說,平清盛這個時候已經老朽了,他連出餿招,最終毀掉了自己的天下。比如說,為了加強統治,他專門設立了名為「禿童」的特務組織。這個組織的人員共有三百人,全都是十四至十六歲的少年,一律齊耳短髮,身著紅衣。他們的任務就是在京都的各條街道上走動,只要聽到有人說起相關平氏的壞話,立即上報,即將該人扭送六波羅治罪。這種防民之口的做法,其實帶來的只有壞影響,而絲毫也沒有好效果。
元歷二年(1185年)二月初,義經到達前線。他經過周密的籌劃,在一個風疾雨驟的夜晚,親率三百名勇士,乘坐五艘戰艦,頂著風雨在四國的勝浦登陸,直插屋島。在天色微亮的時分,義經在大霧中豎起了源氏白色軍旗,吶喊著殺入敵營。平家武士根本沒料到敵人會在這樣一個風險浪惡的日子渡海進擊,倉惶間自相踐踏,紛紛奪船逃命——實際上,發動攻擊的部隊只有義經的三百人而已,計劃中協同作戰的另外二百余條兵船則被風吹到了阿波,沒能趕上作戰。
源范賴和源義經戰敗木曾義仲進入京都,然而當時的形勢卻並不足樂觀,因為平氏重整旗鼓,數萬雄師已經浩浩蕩蕩從西面殺了過來。源范賴受命領兵征伐,在播磨與丹波交匯點的三草山遭遇平資盛、平忠房、平有盛和平師盛等人率領的三千平氏先頭部隊。范賴見敵人屯兵待戰,於是也紮下營壘,準備第二天與之交鋒。義經卻利用敵方輕敵的機會,在當夜揮兵劫營,殲敵五百余,嚴重挫傷了對方的銳氣,使之從此退入一之谷要塞,再也不敢出來了。
聽說義仲在京都肆意妄為的源賴朝大喜過望,立刻點集兵馬,于第二年(1184年)的正月十一日出兵十數萬,以討伐朝敵的名義向京都殺來。義仲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大難臨頭,只好硬著頭皮將手上僅有的五萬部隊撒開在宇治川岸,準備主力決戰。
在十五歲時,義經終於得知了自己悲慘的家世,於是他逃離鞍馬寺,雲遊四方,研修兵法武藝,尋機復讎。傳說其人身材嬌小,皮膚白晰,相貌如同漂亮的女孩一般美麗,在京都五條大橋上,他扮成美女,擊敗了攔阻旅客、為收集千把名刀而戰的惡僧武藏坊弁慶。弁慶以及其他很多在「平治之亂」后失去主家和財產的源氏殘黨,比如伊勢三郎義盛等人,紛紛聚攏在義經的身邊。
所謂南都,就是奈良的興福寺,所謂北嶺,就是比叡山的延歷寺,這兩寺都是在日本國內勢力最為雄厚的佛教寺院,不但擁有大批的僧兵和廣闊的領地,還經常參与政治和皇室家事,在貴族中很有影響力。其實換個角度來看,這些所謂佛寺,和封建莊園毫無兩樣。
木曾義仲是平安末期的名將,也是日本古往今來第一大老粗。
不滿平氏統治,從而響應以仁王令旨和后白河院的院宣,向平氏掀起反旗的,並不僅僅散居各地的源氏殘黨,還包括很多地方豪族,比如九州的緒方、臼杵、戶次、松浦,以及四國的河野等。這些大大小小的勢力中,最先冒出頭來,給平氏造成致命打擊的,是信濃的木曾冠者義仲。
到了當年的三月二十四日,源平兩軍在門司和赤間之間的壇之浦海面最終展開決戰。當日海面上西邊紅旗招展,東邊白幟飄揚,兩軍的的戰船縱橫交錯,箭支四處橫飛。平家的武士們知道這是決定生死的最後一戰,抵抗得極為頑強。午前時分,潮水忽然從西向東涌動,源氏的船隻被沖得七零八落,平氏卻趁機奮勇向前。義經鎮定自若,親自把舵,鼓勵部下努力作戰。到了下午,潮水轉向西邊涌動,平家船隻大亂,源氏得手,佔有了戰爭的主動權。
為了試探敵軍的水上作戰力量,二月十八日,一隊平家武士乘船來到源氏部隊陣前。在這些戰艦中間有條小船,船上站著位十七八歲的美女,將一面印著金色太陽的摺扇插在了船的板棚上。義經軍中的神射手那須與一搶步上前,在上下晃動的船上一箭射落了那面摺扇,隨即抬手又射倒了一名平家將領,於是兩軍發生衝突。
——平清盛看到危機頻現,正好乘此良機搞了場大清洗。他將位高權重的大臣四十三人扣以亂黨的帽子,免除官職,而以平氏子弟頂替,自此滿朝公卿幾乎盡為平氏黨羽。由於平氏出身伊勢,伊勢盛產瓶子,但質量粗劣,只可盛醋,而平氏本身是暴發戶,原本沒有資格上殿參政,於是百姓們便取諧音(在日語中,瓶子和平氏為諧音),戲稱平氏的六波羅政權為「醋瓶子朝廷」。
壽永元年(1182年)三月十日,三萬平家軍在左兵衛督平知盛的率領下,于尾張河西岸殲滅三千大意渡河的源氏部隊,小勝一仗。於是平家氣勢復振,于當年九月下令新上任的越后守城四郎長茂討伐木曾義仲。
義經後來流浪到了陸奧的平泉。此時統治日本東北廣袤領土的乃是藤原秀衡,是藤原清衡的後代,他依靠新開發的金山擴充財力,在源平兩家中左右搖擺,不肯明確站隊。義經到了陸奧,據說得到藤原秀衡的熱情款待,還把世代重臣佐藤兄弟(三郎兵衛繼信和四郎兵衛忠信)都送了給他。
名為持齋念佛,實際舞刀弄槍,貪財好色的那些和尚,當然不會是平家武士的對手,然而蟄伏在東國的源氏殘黨們受此鼓舞,加上得到了以仁王令旨,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當時平氏在京都的勢力仍然非常強大,源賴政和以仁王一方面向各地發布討伐平氏的令旨,一方面逃出京都,計劃潛往奈良去進行長期抗戰,以等待各地源氏一族趕來支援。然而還沒跑到奈良,先在宇佐地方被平氏追兵趕上,經過激戰,賴政父子戰死,以仁王自殺。
治承四年(1180年)四月,首先向平清盛舉起長劍的是其寵臣源賴政。源賴政是攝津源氏多田氏流,論輩分乃是在「平治之亂」中伏誅的源義朝的堂叔(義朝屬河內源氏,兩家同源),但在清盛和義朝的戰爭中,他站到了清盛一邊,雖然不但因此保住了性命,還贏得了富貴,但除清盛外,平氏一門都瞧他不起,而源氏殘黨更以其為敵,生活得極為苦悶。眼看平氏的天下萬人詬罵,時年七十七歲的源賴政終於憋不住了,於是奉后白河院的第二子以仁王為主,悍然掀起了反旗。
就表面上來看,平氏政權比藤原氏攝關政權更為穩固,一方面清盛自己手裡就有兵有糧,不需要依靠別的什麼武士集團,另方面他不但重視掌握中央政權,還著力加強對地方上的控制,平氏一門握住了全日本將近半數的國司衙門,並且不僅在自己的領地內,而且在權門貴族、國衙領地內都派駐地頭,以此作為平氏六波羅政權的支柱。
【●宇治川之戰】
【●遷都福原】
且說木曾義仲很快就佔據了整個信濃國,兵勢極盛。平家武士一敗再敗,險隘盡失,於是在此內交外困之中,平清盛驚怒成疾,終於在治承五年(1181年)四月咽了氣。繼承平家一門總領位置的是其次子平宗盛,一個普遍認為是無能二世祖的傢伙。
二十六日,探知到一片只沒到胸部的淺灘的佐佐木盛綱帶著沒有戰船的源氏士兵暗泅過海,在兒島登陸,一舉擊退了平家軍,將其逼入水軍要塞屋島。源氏的部隊因為沒有船隻,只好望洋興嘆。不久,平家的游擊部隊抄到源范賴背後,切斷了他的補給線。西征軍進退維谷,士氣低落。
從各個方向敗退下來的平家部隊聚集起來,在加賀國的筱原紮下了營壘。追趕而來的義仲軍在五月二十一日辰時趕到筱原,發起了猛烈攻擊。源氏軍隊在一開始就佔盡了優勢,而平家軍雖然已經完全處於下風,將領們也知道是必敗無疑,但連連的失敗卻喚起了他們非凡的勇氣,打了一場在這次戰爭中真正值得稱道的戰役。惡戰中,藤原實盛等許多有名的武士都奮勇當先,直至戰死,部下士兵也都紛紛戰至最後一人。戰爭結束后,連身為敵人的義仲也不禁為平家武士的勇氣所感動,從而潸然淚下。
清盛的仕途幾乎是一帆風順的,十二歲時即敘從五位下,任左兵衛佐,十八歲時因跟隨父親忠盛討伐海賊有功,進為從四位下,十九歲時任中務大輔,二十歲兼任肥后守,二十九歲敘正四位下,就任安藝守。「保元之亂」后,他又先後擔任過播磨守、太宰大貳、參議、右衛門督等官,並最終爬上了太政大臣的高位——武士而擔任朝臣的領袖,這是前無古人的壯舉。
平家一敗再敗,只得打算利用水軍的絕對優勢作魚死網破的最後一搏。而義經一方面訓練水軍,另方面派人聯絡遠征九州的源范賴,準備兩面夾擊平氏殘黨。可惜范賴正被獨立性很強的九州豪族們打得象狗一樣亂竄,根本沒有餘力支援義經。
當然,舊貴族公卿們是不會甘心讓這些粗手粗腳,不夠「風雅」的武士們爬到自己頭上去的,他們費盡心機想要顛覆平氏政權。就在這種背景下,永萬元年(1165年)七月二十七日,二條上皇駕崩,南都和北嶺的矛盾激化,終於釀成了一場軒然大波。
這支東征部隊于路搜聚兵馬,在到達駿河國清見關時,兵力已達七萬。當年十月,源平兩軍在富士川列陣對峙,源賴朝派大將武田信義率一支奇襲軍趁夜包抄敵後,武田軍在通過富士沼澤時,驚動了群集在沼澤中的水鴨,一時間群鴨驚飛,鳴叫不止。可笑的是,平氏大軍士氣低落,聽到鴨叫,不但沒有產生警惕之心,反而誤以為敵軍從背後襲來,竟然一鬨而散,落荒奔逃。
當然,即便如此,士氣的高低和智謀的運用,仍是決定戰爭最終結局的決定性因素。且說源平兩軍在俱利迦羅谷附近交鋒,木曾義仲不斷地派遣小隊武士進行挑戰,險峻的峽谷不允許平家大軍發動壓倒性的衝鋒,而且在義仲胸有成竹的挑動下,平家的年輕武士們憤然而起,一個個縱馬出陣同前來單挑的源氏武士廝殺。就這樣,一對一的角力進行了整整一天,當天色昏暗時,義仲早已埋伏下來的部隊趁著夜色繞到了平家軍的背後。
眼看西征大業即將功敗垂成,源賴朝只好又去求助於坐冷板凳的義經。源義經倒是不計前嫌,二話沒說就帶上一百五十騎奔赴前線。
平清盛乃是伊勢平氏的平忠盛之子。傳說白河上皇曾將寵愛的祗原女御下賜給忠盛,關照說:「如生女兒就是我的,生兒子就是你的。」其後不久,祗原女御就生下了平清盛,因此當時流傳著清盛乃是白河上皇私生子的謠言。
日本古代有一部著名的長篇戰爭小說,名為《平家物語》,其主要內容是講述平氏的衰亡和源氏的興起。這部小說作者不詳,遣詞行文具有很濃厚的說唱文學味道,估計是根據「琵琶法師」(一種盲僧藝人,以彈奏琵琶配合說唱)的唱本所整理改編的。
木曾義仲進入京都后並沒有乘勝追擊,這給了平家以喘息的機會。平氏一門逃到九州,逐步削平與之為敵的地方豪族,重新控制了九州、四國以及一部分的關西地區。閏十月一日,平家展開反攻,並在水島等幾次戰役中,利用水軍的優勢大敗木曾義仲的部隊。義仲聞報大怒,一面命令駐防部隊死守,一面率領主力離開京都,前往迎擊。
——這次折騰使平清盛的威望下降,而平氏也徹底喪失了人心。當初桓武天皇把都城從奈良平城京遷到山城平安京,削弱舊貴族勢力,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時代,或許清盛也想起而仿效吧,但他準備不夠充分,鬧出了一個絕大的笑話,從而最終把自己逼到了懸崖絕路。
負責防守燧城的齋明威儀師是個騎牆派,看見平氏勢大,就寫了封信捆在箭上射入敵營,告知此人工湖的水壩位置,並表示願為官軍內應。平維盛見信大喜,於是暗派精細士卒掘開水壩,排干湖水,在威儀師的接應下攻破了城池。木曾殘兵向加賀方向撤退,平氏大軍順勢攻破林城和富樫城。平維盛就此看到了戰爭和自己的光輝前景,立即寫了一封誇大戰績的書信快馬送入京中。一時間,平宗盛以下平氏一門無不歡欣鼓舞,以為天下行將太平。
一之谷地勢險峻,面朝大海,背靠懸崖。面對這構築堅固,有四萬平家部隊防守的要塞,身為一軍統帥的范賴居然大腦一片空白,只好求助於副將義經。
最後能夠活著回到京都的平家士兵只剩兩萬餘人,平安京中家家帶孝,孤兒孀婦盈街,尋夫攬子的哭號震天動地。平氏一門更是悲傷到了極點,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再也拿不出象樣的軍隊來了……
見到義仲發出的信號后,四萬源氏武士一起敲打著箭筒高聲吶喊起來,吼叫聲在山谷中產生迴音,如同有數十萬人在同時喊叫一般。平家的武士們萬分恐懼,以為遭到了強大敵軍的合圍,於是四散奔逃。七萬部隊相互擁擠,有許多人被擠入了俱利迦羅谷,剩餘的更因為天色黑暗而無法辨認道路,以為前面落下谷底的人是找到了一條通往谷外的道路,於是也一隊隊地在大將帶領下朝谷底跳去。源氏武士步步緊逼,俱利迦羅谷附近一片慘狀,凄涼的叫聲響徹山谷,如同人間地獄。到了早上,七萬平家武士幾乎全部摔死,骨肉糜爛,溪水變赤,平家的許多名將都死在了谷底,只有維盛和通盛以下兩千人僥倖逃得了性命。
【●源賴朝的舉兵】
這次政變雖然失敗了,但熊熊烈火就此燃起,很快變成燎原之勢。當年十月,奈良興福、般若等寺的僧兵七千人挖斷道路,構築工事城郭,以對抗平氏。平清盛派兒子頭中將重衡率步騎四萬,兵分兩路殺去,很快就踏平了僧兵們的工事,並將寺院燒毀。
義仲本是源義朝的兄弟義賢之子,和源賴朝份屬堂兄弟。源義賢在家族內鬥中被賴朝的兄長義平所殺,義仲從小就被送給了信濃木曾地方的中原兼遠撫養。據說他自小就拉得硬弓,騎得劣馬,勇猛過人。在得知賴朝舉兵后,此人自行元服禮,在八幡菩薩面前挽上髮髻,取名為木曾義仲,也揭竿而起。信濃的土豪武士素來信服他的武力,於是一呼百應,迅速集結起一支擁有相當戰鬥力的軍隊來。
——木曾義仲麾下,據說有弓馬嫻熟、能征慣戰的「四天王」,即今井兼平、樋口兼光(此兩人皆為中原兼遠之子)、楯親忠和根井行親,以及中原兼遠之女、日本歷史上罕見的女武士——巴御前。木曾義仲的正妻應該是中原兼遠的另一個女兒(一說侄女)山吹氏,後來生下繼承人木曾義高,而傳說中與義仲恩愛無雙的巴,其實最多只是他的侍妾,甚至兩人根本就沒有婚姻關係。
二條上皇下葬的時候,興福寺和延歷寺為在上皇墓前立匾一事發生爭執,甚至引發僧兵們的武裝械鬥。平清盛認為這是一樁小事,非但沒有加以有效的調停,反而指叱雙方為「大逆不道」,派兵鎮壓,從而引起兩寺的憤怒。就此南都、北嶺與平氏政權,以及平氏設立的地方政府頻繁發生衝突,並最終和不滿清盛所為的公家勢力結合起來。須知這些和尚們與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卿們不同,雖然沒腦子,卻有刀有槍,公家的詭計加上僧兵的武器,平氏天下,從此再無寧日了。
在義經的策劃下,統帥范賴領著六萬大軍放出聲勢,假意要從正面硬攻一之谷,吸引敵人注意,而義經自己卻帶著五百輕騎,進入丹波的群山峻岭,在當地人指引下,找到了一條長達三百余里的艱難山道,直插一之谷的後方——然而,這並非義經奇策的全部。
一戰下來,平家武士幾乎全部慷慨戰死,不能作戰的婦嬬全部跳海自盡,連幼小的安德天皇也被乳母抱著,帶著三種神器中的劍和璽葬身海底。就這樣,平氏連同錦繡一般的平安朝都一同滅亡了,日本歷史邁入了長達七百年代幕政時代。
而從京都撤出的木曾義仲在遭到敵人反覆圍攻后,身邊只剩下了巴御前、今井兼平在內的主從五騎。傳說中,望著滿身血污的巴,義仲的心軟了,不忍讓她也戰死在這裏,於是便聲色俱厲的命令她自行突圍。巴淚流滿面地說道:「那就讓我再為您戰上一場吧!」於是,她順手戰敗迎面衝來的武藏名將土御師重,一刀切下腦袋,然後突圍而去——從此這位奇女子便從歷史上和傳說中消失了蹤影。
首先,賴朝設置了「侍所」,任命親信和田義盛為長官「別當」,他把收攏來的豪族改編為直接從屬於自己的家臣——御家人,由侍所別當統一管轄和訓練,戰時別當即以「軍奉行」的身份指揮軍隊。壽永三年(1184年),他又設置了行政機關「公文所」和司法機關「問注所」,由從京都請來的政治家大江廣元、法律專家三善康信擔任這兩個機構的「別當」。可以說,就在各地勢力廝殺不休的時候,只有源賴朝穩居關東,一方面紮實地擴展領土,一方面創建了與平安朝廷完全不同的武士為主體的新國家體制。
城長茂的兄長城助長就是死在越后守任上的,因此長茂感覺此次出兵大為不吉,暗自叫苦。然而平氏既然已經下達了命令,也不容他猶豫退縮,只好拼湊了四萬人馬,南下殺向信濃國。此時木曾義仲正駐紮在信濃的依田城,城中只有三千兵馬,按常理完全無法阻擋十倍於己的討伐軍。於是義仲聚集諸將商議,看是不是要棄城而退,結果部將井上光兼獻上了一條妙計。
直實跳下馬去,按住敗將,正想割取對方首級,但等掀開頭盔,卻發覺對方只是個少年而已,相貌極其秀麗,稚氣未脫。直實不忍下手,喝問姓名,對方卻回答說:「你砍了我的首級回去,自會有人認識。」直實想道:「此人年齡彷彿我子小次郎,小次郎若受輕傷,我心中定會難受,假如殺了這孩子,他父母該會如何悲傷呀!反正殺此一人,該敗的仗也勝不了,該勝的仗也敗不了,不如放他去吧。」
然而,后白河院想要重開院政,面前卻橫著大山一般的木曾義仲,義仲徹底掌控了京中的權力,后白河院依舊難逃傀儡的命運。掌握了皇室的義仲驕橫異常,部下也紀律敗壞,加上糧草無繼,所以在京都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群眾基礎非常之差。另一方面,上了台的義仲既沒有給在朝的公卿們什麼好處,也未曾讓各地的豪族們得到任何實惠,結果使得朝野上下都對他側目而視。
面對士氣如此高昂的敵軍,在對岸防守的木曾軍很快就被擊潰了。經過惡戰,木曾義仲率殘兵退出京都,義經等六騎直奔皇宮,為皇室壓驚。見到如此嬌艷、又英資颯爽的義經,崇尚腐朽美學的皇室成員和公卿們都無比陶醉,尤其在承受過大老粗義仲的壓迫后,他們對這名符合貴族審美觀點的青年充滿了好感。義經萬萬沒有想到,這卻使他日後死無葬身之地……
平維盛等人就此狼狽逃回京都,京都百姓做歌傳唱,嘲笑他們說:「富士河穿岩奔騰的水,趕不上伊勢平家的腿。」然而源賴朝並未趁勝追擊,他的目光遠大,看到了自己即將面對的不僅僅是仇敵平氏,而是群雄並起的一個混亂局面,只有趁著平氏大軍退去,加緊鞏固自己的關東根據地,才能在即將到來的爭霸戰中脫穎而出。於是他退回老巢、相模的鎌倉,開始著手構建嶄新的武家政治系統。
【●俱利迦羅谷的晚鍾】
行軍中,來到一處名叫鵯越的地方,義經命多田行綱率主力部隊繼續向一之谷挺進,自己卻領著數十騎兵馬直插南方,在二月七日的黎明時分,到達了一之谷要塞的後方山崖。
拉回來再說宇治川岸邊的對戰。雖說當日河流漲水,波濤洶湧,卻擋不住士氣高漲的東國武士,源義經麾下的關東名將佐佐木高綱和梶原景季率先縱名馬「摺墨」、「生食」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源氏大軍受此鼓舞,也紛紛縱入激流,冒著如雨的箭矢,拚命向河對岸衝去。一時間,宇治川里蛹動著各種顏色的鎧甲,好象花朵爭奇鬥豔的春天提前到來了。
至此,叱吒一時,彷彿項羽般勇猛也彷彿項羽般以悲劇收場的木曾左馬頭義仲,就消失在了塵埃中,散布在各地的義仲軍也做了鳥獸散,源賴朝的勢力正式控制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