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鏡鑒記》目錄

第四章 稽疑司

第四章 稽疑司

劉鑒哼了一聲:「你要是再不說人話,休想聽到半句內情。」
捧燈正要上前去遞帖子,卻被劉鑒一把扯住,扭頭要問時,只見劉鑒眯縫了原本就細長的鳳眼,直勾勾盯著門口。捧燈心裏疑惑,再次回頭,只聽「喀喇」一聲,紅漆大門左右敞開,走出來一個精瘦的中年人。這中年是倒退著出來的,頭戴黑色儒巾,身穿著灰藍色織錦緞子長袍,文士打扮,一邊退,一邊朝門內長揖告辭。隨即門裡也送出來一名身穿緋色公服、頭戴烏紗的官員,拱手作答——看他補子上綉著白鷳,肯定是順天知府陳諤本人了。
捧燈聽得越多,反而越糊塗:「啥行台走台的啊,那八七四您也一直不說是怎麼回事。」
當今永樂天子曾召劉伯溫的兒子劉璟出山輔佐,反被劉璟指著鼻子罵:「殿下百世以後,逃不得一個『篡』字。」皇帝哪兒受得了別人這樣罵?於是砍了劉璟的腦袋,但卻並沒有按律法追究劉家親眷。大家都說這是因為感念劉伯溫輔佐洪武爺打下大明江山,功高勛貴。但還有一種傳說,說姚廣孝曾經向永樂爺進言:「誠意伯道基已成,不可輕易傷害他的族人。」永樂爺這才放了劉家一馬,否則象寧海方家那樣,恐怕連十族也全都殺光了。
雖當午後未時,寺廟裡多植柏樹,也有不少蔭涼,加上門窗都敞開著,習習涼風拂來,倒並不顯得燥熱。可捧燈此時間已經渾身是汗,額頭的汗水還不時流到眼睛里,濕膩膩地非常難受,正當他一手擦汗一手開鎖時,忽聽「喀嗒」一聲,鎖頭應聲而開,眼前乍然有紅光閃現!
捧燈急忙媚笑著改口:「爺您最疼小的,趕緊說吧!」
洪武十七年(1384年),朱元璋特意在欽天監下面設置了一個叫「稽疑司」的機構,專門負責蓍筮占卜。稽疑司的長官叫做「司令」,正六品,下面是兩位從六品的「司丞」,其餘職員都是正九品,沒有定額,名叫「司筮」,就好像是帝國最高的一群算命先生。但是這個機構設置了沒有多久,朱元璋就主動把它給撤銷了。』
從抄館出來,時間已經過了正午,太陽一曬,滿地塵土都蒸騰起來,灰濛濛的一片,更加顯得暑熱難當。劉鑒就著捧燈遞上來的茶壺啜了一口,然後「噗」地朝身後一噴,好象要把晦氣全都吐走似的。他指指北邊說:「你不是一直想看沈萬三埋在哪兒嗎?咱這就過去瞧瞧。」捧燈大喜:「尊主英明,尊主睿智!」撒開腿跑在前面,跑了兩步,想起不對,蹩回來跟到劉鑒身後,賠笑說:「爺……您先走著。」劉鑒白他一眼,慢慢往校軍場北面走去。
劉鑒一腳踢過去,捧燈訕訕躲開,陪笑問:「然則究是何許人也?」
遷都北京的意願或者說猜測如果真的變成了事實,順天知府就會躍升為大京兆順天府尹,列小九卿之一,把原來排在他腦袋上的應天府尹一腳踹下去。這官現在雖然仍舊是正四品,前程卻委實不可限量,也正因為如此,府門前站班的衙役們個個神彩飛揚,雖在炎夏時節,卻也精神奕奕,加上油光滿面,頗有幾分威勢。
土包前有很多足跡重疊,大小各異,但都是較新的痕迹。此處距離大道不遠,周圍並無小路,也沒樹木,硬生生突然出現個土包,顯得有點突兀。可是除了這點,捧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看不出哪裡有不對來。
只聽得裏面連聲答應,隨即是「悉悉窣窣」地作響,隔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門。捧燈看了好笑,原來那老書吏手裡端著玉貔貅,底下墊了個歪七扭八的紙人,還連根紅線栓在手腕上,這玉貔貅雖然不大,也有七八斤分量,老書吏雙手捧著,又怕折了紙人,又要開門,顯得甚是狼狽。見了劉鑒主僕,他滿臉喜色地問:「大人可解了我的禍事嗎?」一邊還要作揖,踉蹌踉蹌地差點就摔倒在地。
捧燈急忙從懷裡掏出羅盤,遞給主人。劉鑒捧著羅盤端詳良久,突然蹲下身去,伸出右手食拇二指來捻了捻塵土,都是新鮮翻蓋上去的樣子,冒出刺鼻的土腥味。捧燈見主人勘察辛苦,急忙取出方汗巾,展開了為劉鑒遮陽——雖然沒什麼用,好在顯得自己忠心。
劉鑒告辭出門的時候,卻又似有意似無意地問了一句:「老先生,當時和你一起踢打沈萬三的,統共多少人?」高常想了半晌,支吾著說:「總得十幾二十口子吧?亂得很,也數不大清楚。」劉鑒輕輕嘆了口氣,推門就走,那老書吏在後面打躬告辭不迭,卻不敢送出門去。
劉鑒抬起扇子來點了點捧燈的頭:「我雖然不曾行萬里路,卻讀過萬卷書。所以平日介叫你多學多思,光拽些酸文假醋,屁用也沒有。」
劉鑒側頭看著捧燈,緩緩地說:「稽疑司是專一處理怪力亂神、莫名其妙事務的衙門,而欽天監前身的太史監是誠意伯一手創立的,你明白這是多重要的衙門啦?」
捧燈掩嘴竊笑,這才悄悄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來到書櫃旁,摸摸鎖頭,轉頭一看,鑰匙就擺在書案上。他用袖子裹著手,輕輕勾起鑰匙,咬著舌頭不作聲地一把一把試。
過不多時,劉鑒似乎從土包里挖到了什麼,轉身撿起捧燈掉落的汗巾,把那東西包裹了起來,然後踢兩腳被自己翻開的浮土,拉起捧燈,快步朝無人處走去。捧燈見他細眉微皺,嘴角緊繃,好象有點神情緊張,嚇得不敢言語,只好悶頭跟隨。
「都水司掌天下川瀆陂池,只要沾著水字,就有他的份兒,」劉鑒說著說著,忽然停住了腳步,望一望天,「捧燈啊,你可知道,這順天府過去叫做什麼?」
他說到「這傢伙」,「這傢伙」也正好轉過身來,正巧看到街對面的劉鑒主僕,左半邊臉頰突然微微一顫,然後大步走過街來,拱手打禮:「劉大人,金陵一別,怕有三年了吧。」是純正的南京官話,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北方捲舌腔。
「這『基』字卻有幾分耳熟……」
劉鑒微微苦笑著回禮:「正是……王大人四處奔波,您辛苦,您辛苦。」那王大人嘴角牽動,大約是笑了笑,隨即手捻兩縷鼠須,正色回答:「職責所在,不得不行爾。大明朝官,盡忠職守,各行其是,自然天下太平了。」劉鑒愣了愣,再次拱手:「多謝王兄指點。」那人微微一笑,拱拱手,轉身而去。才走出幾丈遠,劉鑒忽然提高聲音問:「王兄現而今高陞何職?」那人停了腳步,也不回頭,緩緩地回答:「北京行部工曹都水司員外郎。」
捧燈跟著走了半里地,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壓低聲音問:「尊主原不願往,今何以改弦而更張也?」
劉鑒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說:「這人當年和我曾有一面之緣,那時候他兼了憲部總司都史的職……王遠華總在這種節骨眼上出現,而且每次都職位不同,說沒貓膩,鬼才信呢。我記得他早已經授了奉訓大夫,卻還在六品上下調動——八成那稽疑司又悄悄地建起來了吧。」
劉鑒又好氣又好笑,趕緊示意捧燈幫老書吏接過貔貅,然後緩緩踱入屋中:「沈萬三一事,干係重大,已經有朝廷幹員禳解,你千萬別多事,免得惹禍上身。」老書吏連連點頭,然後又問:「那這紅繩……」劉鑒隨手捻了捻紅繩,安慰說:「我給你寫一道符,貼在屋樑上。紅繩可以不系,紙人還得鎮在貔貅下邊兒。只要這個月不出門,過了七月,便可保你太平無事。」
劉鑒停下腳步,抖開摺扇,正色說道:「捧燈,邢台紫金山劉秉忠、王恂、郭守敬,都是不世出的奇才,學派更可追溯上古仁君,萬萬不可輕慢。」捧燈看他目光炯炯,更似有些期待之色在內,也不禁正色回答:「尊主良言,小人受教。」這回劉鑒竟沒有踢他,只是說:「劉秉忠當年在萬歲山植樹八百七十四棵,這是鎖水之數。元朝的大都以萬歲山為中心,本可以基業牢固,只是這哪吒城終歸是少了戰袍,鎮不住苦海孽龍哪。」
「王遠華做事點水不漏,現而今找皂隸也沒用了,還是先幫那老書吏脫了眼前之災吧。」
「咱不找皂隸了?」
劉鑒不說則罷,這一說起來「找飯轍」,捧燈才覺得肚子「咕嚕咕嚕」作響。於是兩人快步回到住所,知客僧見到吃了一驚:「阿彌陀佛。您二位這是去了趟煤山嗎?搞得好似灶王爺下凡一般。我叫沙彌打水,給您洗洗吧。」劉鑒點頭謝過,拉著捧燈回到房內,把那包東西丟進書櫃,上了鎖,還在柜子側面貼了道符。
捧燈大聲說:「我家尊主回來打救你了,開門吧!」
捧燈吐了吐舌頭問:「那誠意伯是誰來著,聽起來有點耳熟。」
捧燈還要追問,主僕二人卻已經回到了臨時設的邸報抄館,他看劉鑒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只好上前去拍門。就聽裏面有人顫巍巍地問:「是……是哪個?」
捧燈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悶頭跟著劉鑒出了安定門,走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不對,趕緊追問:「尊主,然則……這水司與打殺乞丐何所相干也?」
頂著日頭走了整半天,捧燈餓得前胸貼後背,可劉鑒還要等小沙彌打水送過來,也不著急出門去吃飯,只是靠在床上閉目假寐。捧燈坐在旁邊,拿把蒲扇給劉鑒扇涼,不禁心中嘀咕:「爺今兒個大失風雅,毫無往日里鎮靜自若的氣度,那墳里也不知道埋著什麼寶貝,竟然連駱小姐送的扇子都不顧了,還防得如此嚴密。難不成是沈萬三死後顯靈,老爺他挖著金子了?不成,我得看看去。」
劉鑒沉吟一下:「最好別出門,尤其別近水,保你沒災。等過得七月,填星在東,就算度過了這一劫。這事兒很是兇險,你千萬別張揚,也別說我幫過你,如果多生事端,禍事更大。哪怕是你兒子,最好也甭多說。」高常回答說:「我家小亮兒最規矩,不會生事,大人您放心。」
捧燈直到此刻才知道那「王大人」原來本名叫「王遠華」,不禁好奇心再度膨脹,湊前一步問:「爺,您說那王遠華是什麼人吶?」
捧燈聽說劉鑒要去順天府,不禁打了個哆嗦:「然則尊主,余聞……小的聽說順天知府一貫強橫粗暴,連皇帝他都敢吼,不易……不好打交道啊。您一個左司直郎,他未必肯見。」劉鑒且走且算,隨口應答:「誰說我要去找順天知府?我要找的是那天打死沈萬三的皂吏。」
正巧在這時候,一輛大車從他們身旁隆隆北去,帶起滿街的煙塵。劉鑒急忙收攏扇子,用袖子掩住臉,直等大車走遠了才放下,回答說:「你當順天府真在乎這點兒銀子嗎?金生麗水,他們要找的是海眼哪。」
捧燈「呀」了一聲,他半個月來常代劉鑒出門買吃食,和村氓野老聊天,也聽得不少傳聞。他本是個善聊的,主人見多識廣,他也記性超群,掏出來找旁人胡唚,每每相談甚歡。談天過程中聽到不少民謠,就有一首是說:「大都周遭十一門,草苫土築哪吒城。讖言若以磚石裹,長似天王衣甲兵。」他只當是好玩,卻不成想真有這麼多講究。
捧燈似懂非懂,卻也不禁咋舌:「好厲害,好講究!爺您是怎麼知道的?」
劉鑒當然不會對捧燈說起這些傳聞,而事實上,捧燈一聽說劉伯溫之名,已經如雷貫耳:「原來是劉神仙的手下,則其亦通法術歟?」
主僕二人來到土包附近,劉鑒緩下腳步,背手而行,神情和平常比起來,顯得異常的凝重。捧燈倒也識得主人臉色,此刻再也不敢肆意胡言,只是乖乖跟在劉鑒背後,偷偷低頭觀察這土包。
「這,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要是小的,還巴不得少打兩下,好省點兒力氣呢。」
劉鑒四下里瞧瞧,隨口問:「老先生可有什麼親眷?這些天叫他幫著買點兒吃食柴水。」老書吏應說:「下官恰有一子,是個瓦匠,讓他出門去採買就是了。」劉鑒點點頭,看捧燈已經準備停當,就提起筆來,蘸飽了硃砂,在黃紙上寫下一道正梁符,偏頭又問:「老先生上下怎麼稱呼?」老書吏忙稱不敢:「下官姓高,單名一個常字。」劉鑒把他名字填在符上,左手拿起來遞給高常:「這符卻得老先生自己放去樑上,並且得使左手。」
【欽天監和稽疑司】
捧燈看劉鑒繃著張臉緊走,也不敢插嘴,一路就這麼跟著直奔了東方,直到重新邁上安定門大街,劉鑒才放緩腳步。捧燈小心翼翼地問:「尊主何以顰蛾若是?」劉鑒啐了一口:「皺眉就皺眉,顰你個屁蛾呀!」
捧燈越發摸不著頭腦,只好跟在後面一路走去。二人剛過極樂寺,劉鑒右手手指原本不停掐算,這時突然五指繃緊,身形一滯。捧燈正跟著走,一個收步不及,狠狠地撞了上去,趕緊「嗖」地跳開。劉鑒倒並不介意,整了整頭上幅巾,嘴角浮起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捧燈知道,這是主人突然間查知了什麼事情,故而有此一笑。果然,劉鑒用手裡摺扇指了指捧燈手提的茶壺,悠然地問:「捧燈,你可還記得沈萬三挨了多少板子?」
直到重新進了安定門,劉鑒才終於放慢腳步,長舒了一口氣。他把手裡那包東西扔到捧燈懷裡,吩咐一聲裝好,然後抬起衣袖來抹了抹扇子上的土,又擦了擦臉上的汗。捧燈不禁笑說:「尊主乃包龍圖轉生是也。」劉鑒自知一身是土,擦臉定然塗了個滿臉花彩,卻也顧不了那麼許多,只說:「咱先回柏林寺去,把東西收好,再出來找飯轍。」
劉鑒吸了一口氣,深深一揖,扭頭就走。
「誠意伯姓劉名基表字伯溫。」
劉鑒搖著摺扇苦笑:「不學無術的東西。青田劉基你總聽說過吧?」
順天府衙門距離安定門不遠。進了城門一直往南是安定門大街,不過一里路,朝西一拐進分廳司街(其實窄得應該叫衚衕),就是順天府的後門。捧燈一路上不住口地追問那八百七十四下究竟有什麼玄妙,劉鑒卻只是笑而不答。
劉鑒「嘿」地一笑:「也算你對。可是再早年間,這兒是叫做『苦海幽州』。所以要修北京城,關鍵全落在一個『水』字上。」
捧燈心裏著急,可是主人已經吩咐過了,他站在大道上也不敢過去,只好扯著嗓子喊:「尊主……爺,那是駱小姐送您的扇子唉~~污不得,污不得呀~~且請罷手,待奴婢為您分憂啊~~」劉鑒頭也不回,越挖越起勁。捧燈沒了主意,路人紛紛側目,他自覺臉紅,也就不敢再喊了。
劉鑒微微冷笑:「別小看這八百七十四下。八七四呀八七四,這可是關竅所在。」
想到這裏,他也忘了肚餓,暗中偷笑。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沙彌提水過來,劉鑒倒鼻息沉重,象是睡過去了。捧燈放下蒲扇,輕聲叫喚:「爺?」沒有反應。再叫:「尊主醒來,白晝而寢,可乎?」一邊說,一邊護著頭,卻不見劉鑒跳起來揍他。
罵過小廝,劉鑒低下頭來,右手攏在袖子里掐算了好半晌,方才悶聲說:「既是他們已經接下這事兒,想來也肯定留了后著。只是咱們卻難插手了。」捧燈終於憋不住,大聲問:「尊主……爺您怎麼遮遮掩掩的,咱又沒犯了王法!」
汗巾才剛展開,忽聽劉鑒高喊一聲:「捧燈莫動!」嚇得他一個激靈,汗巾也脫了手。劉鑒猛地躥起來,把他扯到大道上,低聲囑咐道:「站這兒,別亂動。」捧燈還在納悶,劉鑒已經奔回土包前面,猶豫了一下,然後突然以扇為鏟,開始掘起土來了。
捧燈聽到話頭不對,只怕有暴栗跟在扇子後面,趕緊岔開:「對了,爺您本來想找皂隸,後來碰到個王遠華,就改找高老頭兒,如今又要去看乞丐墓,這究竟是是為的什麼呀?」
劉鑒把腳步放慢,若有所思地回答說:「這人原本是欽天監稽疑司的右丞,太祖爺裁撤稽疑司,他轉去做了秋官正。不過應該在那時候,他就已經投到姚少師門下了……」捧燈疑惑地問:「欽天監非造歷之司乎?有何能而若是?」
高常左右張望,捧燈倒也還算機靈,早搬把椅子過來,伸手就要抱老頭。老頭如何敢應,推讓了幾下,最終還是被扶了上去。劉鑒從袖子里摸出六枚制錢丟給捧燈:「拿這個疊起來,壓住。」高常哆哆嗦嗦放好了符,疊上銅錢,這才顫威威爬下椅子,朝劉鑒打拱作揖:「大人,如此就可保沒災沒禍了嗎?」
「殺乞丐是假,轉龍氣是真;找金子是假,尋海眼是真。劉秉忠天下奇才,造成大都,引來白浮泉。只是這水都連著蒙古的龍脈呢,又要斷了韃子氣運,又不能破了北京的水文,難得很哪。」
「八百七十四下。」
青田先生劉伯溫,早在洪武年間就過世了,有人傳說是被奸相胡惟庸給毒死的,也有人說以他的神通,肯定早已掐算出有此一劫,所以藉機會屍解了。後來更有人傳說在青田的深山裡見過他,相貌竟然和生前一樣。
正要再問,卻見劉鑒面色趨沉,腳步放快,直奔路邊一處土包。捧燈登時領悟,那肯定是乞丐沈萬三的墳地了。
「你說那些皂吏為何不打八百七十三下,不打八百七十五下,偏偏要打這八百七十四下?」
捧燈忙說:「上官臨門,尊主可徑往拜之……」話沒說完,腦袋上又被劉鑒打了個暴栗,變成大包頂小包。只聽劉鑒嘆息說:「原本以為麻煩會在順天府,沒想到是落在這傢伙身上。」
「則其……」捧燈看看劉鑒臉色,改口問:「那什麼水司員外又是什麼玩意兒?」
『根據《明史·職官志》記載,朱元璋還在稱吳王的時候就設置過「太史監」,由劉基擔任長官太史令。後來太史監改為太史院,洪武元年(1368年)又改名為「司天監」,洪武三年(1371年)正式定名為「欽天監」,並且規定凡欽天監官員永遠的職責都是觀天算曆、推測禍福,沒有皇帝的特旨,不得調任別的部門。
說著話,朝捧燈招招手。捧燈早就躍躍欲試,看見主人招呼,忙不迭從布褡褳里掏出硃砂盅,倒一點在小瓷碟里化開,一邊自誇:「仆早知尊主神通,扶危濟困,故特備硃砂黃紙於此。」老書吏在旁邊連聲附和,全不管正常書童是應該帶著文房四寶的,而這文房四寶里可沒有硃砂黃紙。
捧燈想了想,小心地回答:「大都?」
劉鑒隨口回答:「我找皂隸,也不過是想知道誰主持了這八七四棒,既然看到王遠華,不用猜,那定然是姚少師的主意了。姚少師和邢台一脈淵源很深,用的法門也都有來歷可循,那他們打算幹什麼,就已經是板上定釘了。我現而今去瞧沈萬三的墓地,只是查一下那乞丐究竟是不是我想的人。」
劉鑒瞥了捧燈一眼,一邊的嘴角微微翹起:「說得也是。算了,跟我回抄館去。」
正在摸不著頭腦,突然腦袋上又挨了劉鑒一個暴栗。捧燈抱著頭,滿臉的委屈:「爺,我啥話也沒說呀……」劉鑒瞪他一眼:「發什麼愣?羅盤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