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鏡鑒記》目錄

第十二章 十三娘

第十二章 十三娘

「師父對我說,自黃帝從九天玄女處求得兵符之時,便有劍術流傳了,黃帝之臣風后就曾研習過劍術,因此才能破了蚩尤。黃帝因劍術神奇,恐為心術不正之人妄用,因此立下嚴規,每代只能尋些誠實君子,口傳心授而已。所以說此術不曾絕傳,也不曾廣傳……」
駱叔同聽他一口道破妹妹身份,不由得挑出大拇指:「年兄果然厲害!我之前不敢明言,也正因此……」
劉鑒一邊聽一邊搖頭:「說句不好聽的話,各門各派都喜歡上附先賢,就連皇家都不例外,李唐皇室還說自己是老子的後裔呢。就在下讀過的書中,黃帝破蚩尤有種種法門,但沒有一部提到過劍術。」
劉鑒端起酒杯,做勢就要往捧燈臉上潑:「幹嘛?說書哪?!」
劉鑒輕輕嘆一口氣,解釋說:「令妹身負絕技,雖然看著行動端莊,實則卻對《女誡》之類常懷不滿,嫁去了椿萱並茂的人家,公婆肯定看不過眼,遲早鬧出事來。我是無牽無掛,令妹若入我門,對她再好不過。可是我呢……我雖然喜歡她,卻肯定降不住她,況且她還帶著那樣一個丫鬟,換了是你,你會不會猶豫,會不會思前想後下不了決斷?」
駱叔同說:「我沒罵她呀,我哪敢……幹嘛罵她?那是皇後娘娘《女訓》上的話……」聽口氣象是辯解、訓斥,可看表情卻有點想往自己妹子背後縮。
捧燈的頭搖晃得好象撥浪鼓,含混地分辯:「不是……沒有……」
說到這裏,他搖一搖頭:「我實在是有些怕那丫鬟,也就只好隨她們去了。」
駱叔同哭喪著臉問:「難道就讓她一輩子做老姑娘?」
駱叔同在前,劉鑒和十三娘在後,急忙走過去看個究竟,剛繞到太湖石背後,就見到捧燈被一個人揪住領口拎在半空。那人正好背向著他們,劉鑒看不清是誰,只覺得貌似是個女子,但是身量頗高。
「不要啊……」駱叔同嗓子眼裡發出凄慘的呻吟。
「遵命!」捧燈答應著,一溜煙地朝斜刺里逃出去了。
十三娘點頭應允,那丫鬟這才停止破壞假山石,並且把捧燈放下來,輕輕地推搡倒地。她隨即轉過身來,劉鑒仔細一瞧,才發現這丫鬟並非常人,從面相上看,約摸只有十歲左右,但身材要比十二歲的捧燈還整高一個頭。當晚月明星稀,隱約能分辨出她的頭髮是淡黃色的,鼻樑很高,眼窩略陷,竟然是個番邦女子。
駱十三娘朝劉鑒微微一笑:「妾自幼離家,隨家師修道,久不與人交往。看劉大人面相也不是尋常之輩,而今也就不拘俗禮了,望大人莫怪。」
駱叔同還在那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劉鑒趕緊轉回話頭:「還是說說令妹……」
捧燈去了沒多會兒,環佩聲響,駱小姐踏著月色翩然而至。劉鑒抬眼一瞧,只見她中等身材,衣裝得體,頭上挽了雙髻,插一股銀釵,鵝蛋臉薄施脂粉,杏仁眼靈動有神,腮邊蘊含三分笑,絳紅輕抹一點唇。說不上國色天香,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類考語總是能加上的。
十三娘笑道:「大人能從書中讀到的劍俠故事,恐怕確實都是小說家言呢。」
劉鑒點頭問道:「如劍術真始於春秋之時,那麼太史公作刺客列傳,想來都是劍俠所為了?雖然荊軻刺秦王失敗,也可說他劍術未成,書中其他幾個刺客,多是會劍術的了?」
十三娘認真地回答說:「師父曾說,世間有幾種『閑事』是我輩中人必須管的。一是地方官殘虐百姓、貪賄害命的;或者官員諂媚天子、戕害忠臣的;還有邊疆將帥貪污軍餉、賣國求榮的;有監考官員私通關節、混淆黑白,使良材淪落、才子蒙屈的。這類人才是我輩所必誅者。象那些油滑官吏、地方土豪、響馬強盜之流,有國家法度去制裁;民間的忤逆子、作姦犯科之徒,他們自有報應,便不關我輩之事了。」
「駱老爺有所不知,我家也是書香世家,觀風察氣、伏妖降魔,亦祖上千年所傳也。」
劉鑒挑了挑眉毛:「這就奇怪了,那只是個丫鬟而已,難道還能對主人家動手不成?要是這樣沒規矩,直接賣了、轟走了,也就是了。」
劉鑒心說:「所謂『黃毛丫頭』,還真是一點不差。」
「就書上所載,大概《吳越春秋》上說越女得袁公傳授劍術,是最早的源頭了吧。傳此書為東漢趙曄所著,即便所言不實,也可知劍術之源,最遲不過東漢。」
十三娘打斷哥哥的話,垂著頭回答說:「大人有此一問,足見學識淵博。但書中所言不可盡信,此術起自亘古,源遠流長,豈有斷絕之理?」
話才說到這裏,只見花園中一陣忙亂,幾個家人走過來,撤下石桌上的下酒果品,端上幾盤熱氣騰騰的菜來,都是松雞、鹿脯之類的新鮮野味。駱府管家對主人說:「是小姐才獵來的野味,聽說劉大人在此和老爺飲酒,特別親手做了幾道拿手菜,命我們端上來。小姐去房中更衣,一會兒便來相見。」
就這樣,劉鑒和十三娘主僕結識。此後他每來棲霞山下,十三娘都會親自下廚為他烹肉做湯,有時候還親自出來接待,兩人說些江湖上的趣事,說些劍俠或者風鑒家的故事,非常的投契。十三娘偶爾進城,到駱叔同在玄真巷租賃的宅子小住個十天半月,劉鑒也總會前往拜訪。
兩人越走越近,駱叔同看在眼裡,喜在心上。可是他數次暗示劉鑒來下聘禮,劉鑒卻總是用各種理由搪塞,比如最近忙呀、俸祿剛吃光還沒有閑錢娶妻呀,等等。眼看自己妹子年歲一天天見大,很快就要二十了,可還出不了門子,急得駱叔同整天抓耳撓腮的。
駱叔同連忙抬起筷子讓劉鑒,劉鑒挾了一些,放在嘴裏一咬,果然是滿口留香。他不禁暗自想道:「這駱小姐雖然脾氣怪些,可烹調的本事著實不差!照管家所說,這野味是小姐自己獵來的,本事確實不小。」劉鑒自己就是個喜愛怪力亂神的,對於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能憑空消失,又上山去打獵,這些平常人看來奇怪的事情,他倒不以為意。
「皇後娘娘就能罵人了嗎?!」
那女子接著罵:「你說我不分尊卑,可我家老爺總拿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罵小姐,象什麼『行必無皮』,罵小姐沒臉沒皮。我家小姐天仙似的人物,從來循規蹈矩,怎麼能讓一個臭男人這樣呵斥?」那女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太湖石上划道。這指力真是非同小可,堅硬的太湖石在她手指下就象是豆腐一樣,石屑紛紛灑落。
捧燈如蒙大赦地轉身就跑。
十三娘笑了起來:「原文應該是『居必以正,所以防匿也,行必無陂,所以成德也』吧,這是說走路的時候不能歪歪斜斜,不是在說臉皮啦。」
十三娘對劉鑒深深一福,道歉說:「這女娃兒是我師父雲遊西域之時,在戰亂中撿到的,空長了這麼大個子,卻不懂事,大人見笑了。」
劉鑒以酒壯膽,把駱十三娘上下端詳了一番,看她的言語身段,加上剛才駱叔同所說情況,與自己所知兩相印證,心裏已經明白了十分。他收回目光,拱手問:「既如此,請恕在下唐突。聞得劍術之道,到宋代就已經絕了,所以從元朝到國朝,再不聞有劍俠之名。敢問小姐在何處學來的?」
劉鑒實在忍不住了,一腳虛踢出去:「你真說書呀,兜那麼大圈子,離題萬里!」轉過頭來對駱叔同說:「先祖乃後漢平原人氏,諱一個『惇』字,曾為孫輔軍師,善查星變,能推演禍福,算是一點家學……」
劉鑒突然想到了什麼,朝著捧燈的背影喊一聲:「別忘了帶上那個箱子!」
瑞秋皺了皺眉頭:「劉老爺吩咐的事情,我家小姐怎麼敢不親自去辦?可是咱們沿著運河北上,跑到半路,在東昌府附近,小姐突然就停下了腳步,把東西交給我,說:『有人追來了,我得攔阻他一陣,瑞秋,你先去北京城,把東西交給劉大人吧。』」
劉鑒在北京碰上殿瓦鬧邪的事情,教宋禮去南京尚寶司討取燕明刀,這事是越趕越好,免得出岔,所以想到了十三娘主僕,寫了封信,請她們幫忙把燕明刀送到北京來。她們都是劍俠,不但可保此物平安,腳程還快,雖說不能真的「御風而行」,也肯定快過了工曹的奔馬。可是十三娘沒來,只有瑞秋一個到了柏林寺——知客僧一說身量高的女子,劉鑒和捧燈就都知道是她了。
知客僧把劉鑒帶到大雄寶殿旁邊,雙手合什,唱個佛號就離開了。瑞秋走近來朝劉鑒一福:「劉老爺。」劉鑒問她:「駱小姐就派你一個來的嗎?燕明刀可捎來了?」
有駱老爺撐腰,捧燈後退一步,說得可更歡了:「話說『小霸王』孫策之父,乃是長沙太守孫堅孫文台。這位孫太守行二,上面還有一兄,名叫孫羌。那孫羌夫妻早早亡故,就將兩子孫賁、孫輔託付給了兄弟孫……」
劉鑒趕緊站起身來回禮:「小姐說哪裡話來,在下愧不敢當。」
劉鑒心說,哦,原來這就是那個讓駱叔同害怕的丫鬟了,不禁好奇之心大起。
駱小姐輕提裙裾,漫步走上花亭,就在自己哥哥身邊、劉鑒的對面坐下來。駱叔同介紹說:「這就是舍妹了,小字十三娘……」
「古聖先賢之理,本就是說……」這回駱叔同的話是被劉鑒打斷了。劉鑒朝十三娘一拱手,下巴朝捧燈點了點:「能否先把這孩子放下來?」
「不是……」捧燈看到劉鑒等人已經趕了過來,心下一寬,知道自己沒有性命之憂,臉色好看了很多。可他脖領子還是被人揪得死死的,仍然不敢放肆。
劉鑒「哈哈」大笑:「小姐說得不錯。在下還有一事不明,既說怕為心術不正之人妄用,歷代傳下嚴法,但不知都有哪些規條?」
某一年星象有所變化,孫權找人去問劉惇,劉惇回答說:「這預示著丹楊郡會出亂子。」孫權問:「什麼亂子?」劉惇說:「客勝主人,到時候您就知道了。」時隔不久,果然丹楊太守孫翊(孫權之弟)被部將邊鴻所殺。
駱叔同笑著按住劉鑒的手:「這孩子說得有趣,你讓他說,讓他說。」
捧燈在旁邊聽了剛才的話,心裏卻有點不忿。他是劉家家養的小廝,打小貼身伺候劉鑒,跟他到南京趕考、做官,雖然做事經常不大合乎規矩,可在心裏待自家主人還是如同神靈一般地敬著,因此平常最看不慣的就是別家的下人沒有下人樣子。這一聽說駱小姐的丫鬟對主人那麼放肆,捧燈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再加上聽剛才駱老爺的意思,對方不過是個小小女童,那就更不在話下了。他看兩位老爺喝酒吃菜顧不到他,瞅個空悄悄離開花亭,找個駱家人問明了方向,打算去教訓下那個沒上沒下的小丫鬟。
劉鑒正色對十三娘說:「如果在下觀察不錯,這位姑娘離著及笄之日尚有三、五年。」
那名叫瑞秋的番邦丫鬟上下打量幾眼劉鑒,跺跺腳說:「我不要。他自家奴才不講理,我幹嘛要陪不是?」
這丫鬟轉過臉來,望著十三娘,撒嬌似地扁了扁嘴,好象隨時就會哭出來。她用手一指捧燈:「小姐,這人剛才要打奴家來的……」
劉鑒轉頭朝捧燈一瞪眼:「你但凡別嘴欠,她也不會打你。」
劉鑒和十三娘是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捧燈經過那次初會,可被瑞秋給嚇壞了,見了面就躲。因為年齡相仿,身份地位相仿,有時候瑞秋還故意往上湊,甚至裝模作樣嬌滴滴地叫一聲:「捧燈哥。」捧燈總是嚇個哆嗦,連連擺手:「別,別,大姑,我不是你哥,我沒那麼大的妹子。」這種欠招的話又總會惹來瑞秋的追打。
這回劉鑒出差來北京,臨行前駱叔同舊事重提,劉鑒敷衍說:「總得等我從北京回來再說吧。」駱叔同急了,指著劉鑒的鼻子,老實不客氣地問:「你要嫌棄我妹子,那就直說,我再去找好人家,別讓我一棵樹上弔死!」
劉鑒回了一禮,打趣說:「這小子是先父飯後消食之時,在路邊撿到的,個子不大,鬼心眼不少,小姐見笑了。」
「我的天爺呀!」捧燈吐出舌頭,半晌縮不回來。瑞秋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就又嚇得躲到劉鑒背後去了。
『劉惇字子仁,漢末三國的數術家。《三國志·吳書》里記載說,劉惇本是平原人,為避戰禍南渡長江,依附廬陵太守孫輔。據說他「明天官、達占術」,逢有水旱賊寇,全都能夠預先料中,因此被孫輔拜為軍師,軍中將士全都很尊敬他,稱他為「神明」。
捧燈滿臉委屈地眨眨眼睛:「這丫頭跟爺您還有駱小姐不一樣,她不讀書,不懂好賴話,我誇她她也當我在罵她。」劉鑒撇撇嘴:「她不懂好賴話?是你不會說好賴話吧。算了,不想見她就暫且不見,你趕緊去工曹通知宋大人一聲,叫他去禁城工地附近等著我。」
劉鑒拍拍朋友的肩膀:「別著急,容我再仔細想想,從北京回來肯定給你一個明確答覆。要不然,你把丫鬟瑞秋留下,僅僅令妹一個過來,我還勉強可以應付。」
十三娘微微一笑:「看來大人想眼見為實,那妾就只好獻醜了。」說完話,正要提裙下階,忽然看到園子里的家人們紛紛交頭接耳,都朝一個地方看去。十三娘眼神這麼一轉,涼亭里兩個男人也都察覺到了,站起身來遠望。只見園北一塊太湖石後面圍著好幾個人,還隱隱有哭嚎之聲從那裡傳過來。
駱叔同心情才好一點,聽劉鑒這一問,不禁又輕輕嘆了口氣:「講起舍妹,其實無論女紅烹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也知書達理。就是這身本領有些礙眼,經常在屋裡待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見了蹤影,多是小半天才回家來。我雖然說過她幾句,她答應得好好的,可就改不了。再說她的話,她那貼身丫鬟就對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駱小姐來到亭前,朝劉鑒斂衽施禮,輕啟朱唇,款款言道:「小女子來遲,勞貴客久候,望乞恕罪。」儀態端莊,倒有些官宦小姐的風度。
「雖說是貼身丫鬟,但不是家養的,是跟著舍妹回來的。舍妹說那是她師父晚年收的一個女童,兩人名雖主僕,情同姐妹,這、這……唉,我才轟她不走呢。」
劉鑒站起身來,深深地一鞠:「此時月朗風清,不知是否有幸一睹小姐的秘技?」
捧燈在旁邊伺候著劉鑒和駱叔同喝酒,兩位老爺吟詩拽文,小書童全都一知半解,想要死記硬背吧,一股腦兒那麼多東西塞進來,也多少有點消化不良。他正感氣悶,突然駱叔同提起個話頭,這小童就放下酒壺,揮兩袖撣撣衣襟,裝模作樣、搖搖擺擺地朝駱叔同作一個揖,然後拿腔拿調地說:
劉鑒聽了這番話連連點頭,大生知己之感:「受教了。在下從書中讀到劍俠的時候,總覺得前後矛盾之處甚多,以為都是小說家言,不足取信,今日小姐之語,使我茅塞頓開。」
「小妹妹?」捧燈叫起來了,「她那麼大個兒……」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十三娘打斷了:「兄長,無論《女訓》還是《女誡》,雖然也有不少有道理的文字,可是尋根究底,都教女子要處於柔弱。班大家的《女誡》第一篇就是《卑弱》,說什麼『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磚』,似乎女子生來就比男子為低。小妹實在無法接受。」
十三娘笑著回答:「就算劍術有成,只要氣數未盡也不能擅害人主,那關係到天下蒼生,豈可兒戲?至於專諸、聶政之類,不過是義氣所至,都是血性好漢,和劍術沒什麼關係。若是那般都叫做劍術,那世間拚死殺人的,都是會劍術了。」
「就是,」有妹子撐腰,駱叔同的口氣硬了一些,「身為女子,本就應該……」
捧燈兩手抓住那女子的胳膊,兩條腿不住亂蹬,連哭帶喊,鼻涕眼淚噴得到處都是。那女子扯起捧燈的衣襟,在他臉上胡亂抹了幾把,惡狠狠地問道:「就是你說要來教訓我的么?」
捧燈手腳並用地爬到劉鑒身後,還沒站起身,這口氣卻已經硬起來了:「你才不講理!我、我教訓你只是嘴上說說,是你先動手的!」
大家看到捧燈軟癱在地的德性,都是哭笑不得。
「是呀,」捧燈還要插嘴,「這位先祖老爺還寫過本書,叫《鏡鑒記》,可惜失傳了,我家老爺的名字、表字就是根據這部書取的……」劉鑒做勢就要站起身來追打,小童見機得快,趕緊遠遠跑開了。
十三娘點頭回答:「大人果然好眼力,瑞秋雖是發育早,身量高,其實才十一歲而已。」
「哦,」劉鑒更來了興趣,「那麼小姐自己是怎麼認為的呢?」
【劉惇】
「哦?那敢問劍術始於何時呢?」
據說劉惇把自己的術數經驗記錄下來,寫成百余篇文章,但他敝帚自珍,從來不拿出來給人看,也不把自己的本領傳授給誰。《三國志》里對他的介紹非常簡略,沒有人知道他的下場究竟如何,是否好死,以及死的時候多大歲數。』
十三娘忍不住掩口而笑,然後招呼那個丫鬟:「瑞秋,還不快過來給劉大人陪不是?」
「好了,好了,」劉鑒想要責備捧燈,可是碰上這種情景,實在是板不起臉,於是一把揪著捧燈的腕子,把她扯到瑞秋身前,「別出醜了,快給你這位小妹妹鞠個躬。你錯在先,應該道歉。」
劉鑒還沒回答,捧燈先搶著說:「劉氏先祖,有史查考,可上溯一千兩百年。想那後漢三國時代,有位『小霸王』孫策孫伯符,仗一桿大戟,佔了江東九郡八十一州……」
「是誰告訴你說我沒大沒小的?」那女子一手拍打太湖石,一手拎著捧燈:「是不是那幾個管事的廢物?」話音未落,周圍看熱鬧的僕人都是朝後一縮。
「哦?」駱叔同眼望著劉鑒,隨口問道,「倒不知年兄的家世?」
主僕二人拐出後院僧舍,遠遠地就看到瑞秋一身短打扮站在大雄寶殿旁邊——不過兩年的功夫,她現在長得比劉鑒都要高了——大概是為怕路上扎眼,還用塊素巾裹住了頭髮。劉鑒正往前走,捧燈卻朝後縮:「爺,我就不去見她了吧。」
十三娘莞爾一笑:「妾前言書籍不可盡信。但這些話,都是師父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