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鏡鑒記》目錄

第十五章 觀音庵

第十五章 觀音庵

劉鑒習慣性地編排袁忠徹,坐在下首的十三娘卻輕輕用袖子掩住嘴,巧笑嫣嫣地打斷了他的話:「袁大人也並非一無是處。古語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也不必一味說他的壞話。宋大人想問個清楚明白,你直接講解原因也就是了。」
「我所知有限,再想阻他,除非是現身出劍,傷了他的性命——他非奸惡之徒,這不是我輩應當做的事情。反正大人信里只叫我們送東西到北京,交在您手裡,只要路上東西不被截走,想必就算袁大人追到北京,您也總有法子應付,因此我就抽身而退了。」
原本宋禮以為駱十三娘是行走江湖、脫略行跡的劍俠,沒那麼多顧忌,也不怕住在陌生男人家裡,這一聽說原來是官宦小姐,不禁大感詫異,同時抱一抱拳:「如此,倒是宋某魯莽了。」他想一想,建議說:「往北不遠,有座尼庵,小姐可以去暫住。」
劉鑒低下頭,雙手持扇,緩緩合攏,又徹底展開,回答說:「此乃小姐取南海普陀山的紫竹親做的扇子,在下不擅書法字畫,生怕給弄污了。想找個高人來題寫吧,又一時不得其人……」他抬起頭,轉變話題:「小姐此來,不是來問扇子的吧?」
於是劉鑒就把來北京以後所遭遇的事情,撿重要的對十三娘主僕說了。首先是酒樓上遇見戶曹司務牛祿,聽他說起打死沈萬三的事情,劉鑒解釋說:
「那葫蘆……」
劉鑒聽到這話,心中不禁一動:「您說的可是水關內、積水潭西北邊小島上的『白衣觀音庵』么?」宋禮點頭說是,於是劉鑒朝十三娘使個眼色:「那地方很好,是個清修的所在。」
說到這裏,他「啪」的一聲合攏摺扇:「當年就有人勸洪武爺遷都北京的,說王氣三千年在西,三千年在北。元朝以前,有那不在關隴建都的王朝,比如魏、晉,比如宋朝,全都無法興盛,元朝以後,若不在北方建都,也會鬧出禍事來。可惜洪武爺不肯聽從,只派了最敦厚老實的燕王來鎮守北京……」
「挖金子只是幌子,」劉鑒回答說,「沈萬三留著這些金子不報,未必是心向北元,大概只是想留給子孫,這點點金銀在朝廷眼裡可算不了什麼。金子也好,銀子也罷,都是舊大都的鎮物。我原本以為,姚少師為的重修北京城,派人找到沈萬三,以逼問藏金為名,掘出前朝這些鎮物來。他只指出兩個地方,掘了一處,不一定能破了龍脈,但以少師之能,有此兩點,已經可以尋著海眼了。白浮泉水已斷,只要為北京城尋著合適的海眼,前朝龍脈自然就斷了。」
十三娘答應而去,劉鑒就領著捧燈回柏林寺。此時天已大亮,街上是熙熙攘攘,他們朝南走了一程,往西拐進一條衚衕。劉鑒正打量著這衚衕里靜悄悄的,沒什麼行人,轉頭一看,捧燈的臉色煞白,嘴唇發青,腿肚子還在不停打哆嗦。他正想問問出了什麼事,突然耳邊一聲輕叱,隨即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天而降,攔擋在面前!
十三娘白了瑞秋一眼,劉鑒卻笑笑說:「這話,我面前說說是不妨的,出去亂說,就要給你家小姐和老爺招禍了——其實話說回來,當年的燕王未必不敦厚老實,但一來形勢逼人,二來有北京的王氣浸潤,終於蓋過了京城。現而今永樂爺有遷都之意,雖然阻礙重重,倒是應合天心的一件好事。在這個當口,派人找到前朝太史院的要人,逼問龍脈所在,倒也勉強說得通。」
「我對袁忠徹頂多就是『嗔』,什麼貪痴……」話才出口,劉鑒就知道不妥,急忙輕輕咳嗽一聲,掩飾窘態,「算了,不去說他了。總之他誤以為那是前朝用來鎮青山的陰物,所以祈禳的法子不對,若沒有小姐相救,他連性命恐怕都玄了。好在終於鎮住了戾氣,順帶暫時了結了方家冤魂的事兒,只要王遠華沒別的邪招兒,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十三娘抿嘴一笑,緩緩說道:「這我倒不會幫袁大人說好話。曾聽家師提起過,她和袁大人的父親柳庄先生有過一面之緣,妾想應該是柳庄先生告訴他的吧。袁大人大概也就知道我們這一派的劍俠,若是換了旁人,他可就出醜了。」
劉鑒聞言轉身,卻見十三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後——她早就卸下了劍俠裝束,梳著雙鬟,穿一身淡綠色的衫子,體態婀娜、風姿綽約,倒和在駱家莊里初見時一般無二。捧燈也才看到十三娘,吐著舌頭直叫:「我的媽呀……那丫頭不懂事,裝神弄鬼地嚇人,駱小姐您怎麼也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的?!」
聽到劉鑒這樣說,宋禮不禁一愣:「這事情,少師知道么?那可……」
劉鑒搖著摺扇,連連點頭:「小姐果然是個聰明人,做得很對。」
「究竟是挖金子還是斷龍脈?」
劉鑒微嘆一口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這鎮物恐怕是姚少師預先布下的,我也不敢冒然消除。只得先用葫蘆將那靈氣收束,又在下面搭一根桃木橛,最後踩那一腳,就是要把葫蘆踏破,使靈氣重新釋放,再以五色土之力把它鎮壓起來——希望能夠不破壞原來鎮物的法力吧,可是否能如願,卻也不大說得准。」
他這一大套神神叨叨的,大家都不好介面。眼看氣氛有些壓抑,劉鑒輕搖摺扇,笑了一笑:「不過宋大人您且放寬心,至少方氏這事兒已然算是解決了。萬歲山的事兒……擔心也是無用,若真無可挽回了,總是我和袁忠徹的過錯,姚少師異日定會補救,與大人是無礙的。」
「當初攻下大都城,殘元百官來降,洪武爺就召元朝太史張佑、張沂、黑得兒等十四人入司天監——也就是今天的欽天監,其後不久又召回回術士鄭阿里等十一人到京城,配合著司天監令、誠意伯劉基一起推算曆法。我估摸著這個沈萬三,就是這二十五人之一的化名。」
清朝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重修這座觀音庵,改名為「匯通祠」。1976年為了修建地鐵2號線,將匯通祠拆除。1988年重建,並因為附近乃是元代「都水監」的所在地,為了紀念曾經主持過都水監工作的大科學家郭守敬,在祠中加蓋了一座郭守敬紀念館。』
「願聞其詳。」
席間劉鑒對十三娘說:「我倒真沒想到,袁忠徹還有這般見識,小姐你剛一出手,袁忠徹就立馬看穿了你的來歷。」
十三娘瞥了一眼劉鑒手裡的扇子:「這可是那年相贈之扇?如何不題些字、做幅畫來修飾它?」
劉鑒輕輕搖頭,不置可否。
劉鑒朝駱小姐拱了拱手,駱小姐輕折纖腰,淺淺一福,算是還禮。劉鑒左右望望,真是「家徒四壁」,什麼也沒有,於是招呼駱小姐:「請在床上坐吧。」自己扯過竹箱來坐下,勉強可以算是一張方凳。
劉鑒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既是千里迢迢請小姐來北京,內中情由,當然要對你分說明白。」
「王遠華使『生祭之法』,以小八臂拱衛北京城,我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有姚少師在背後主持,或者姚少師知道多少。如果真是姓王的自作自為,總瞞不過姚少師去,少師遲早會收拾他。現而今小八臂已經被我破了一角,也就無法再吸收生人的魂魄了,王遠華不理則罷,他若還有什麼舉動,咱們再動手也不遲。」
劉鑒嘴角輕輕一撇,搖著摺扇,轉換了話題:「這事兒要從地下埋的那東西說起——萬歲山本是日後京城的中央鎮山,山下埋有鎮物,以戊己土氣來壓制其靈性。」他瞟一眼十三娘,繼續說道:「袁忠徹當然也不全然是個廢物,他挑的地方確實比我後來選的那處要好上幾分,本是鎮壓方氏怨氣最佳的所在。但正因為那地方太好,故而也是此前選擇鎮壓靈物之處。給袁忠徹這麼一挖,土氣減弱,那鎮物也就自然脫了枷鎖,冒出來了……」
等到四人都告別了宋禮,走出那「京庄修」的宋宅,劉鑒低聲對十三娘說:「我看姚少師的大五行圖譜,要改修白衣觀音庵,用以鎮水。你住在那裡,一來好尋,二來幫忙留心瞧瞧,王遠華會不會在那裡玩兒什麼花樣。」
「噗哧,」瑞秋笑了起來,「若是敦厚老實,就沒有今天永樂天子了。」
劉鑒輕輕搖著扇子,不疾不徐地回答說:「這是一種可能。我還有一種想法,當年我大明軍攻入大都,並沒有怎麼想著破除龍脈,只是急就章似的扒了宮殿、拆了北城。估摸著誠意伯的心思都在修建京城上面,認為北京既然不是國都了,也就不著急去做太多的布置……」
十三娘問:「那他不是在朝廷里做官么?怎麼又來北京當了乞丐?」
重頭戲就是王遠華利用姚廣孝派他找海眼、斷龍脈的機會,自己設置了個「生祭之法」,利用沈萬三的屍身和遺物吸取行刑皂隸和圍觀百姓的魂魄。劉鑒解釋說:「先祖劉惇公曾經寫過一部《鏡鑒記》,集當時奇門術數之大成,可惜失傳已久。家裡傳下來一些文章、筆記,留有《鏡鑒記》的一些殘篇,裏面就提過這種以活人祭祀之法。」
「那就不得而知了,」劉鑒輕輕搖頭,「都四十年過去了,又經『靖難』之役,朝廷里人事變動,有個把的落職為民,甚至做乞丐,也是情理中事。據說那人看著年歲並不大,也說不準是其中一人的後人——至於冒沈萬三的名兒,兩者是否有什麼淵源,我卻也掐算不到。再說了,我也沒見到姚少師的文書,知府陳大人那一口的廣東官話,北京小吏們聽差了,那人其實叫做金滿山、銀滿山,甚至只是『什麼山』也說不定。」
「實際上就可怪了。向沈萬三查問埋金所在,也就是前朝的鎮物在哪裡,又何必要搞得這麼大張旗鼓,滿北京城都知道呢?又何必先拘了他七七四十九天,又花費八百七十四棍把他活活打死呢?八七四這個數不零不整,可是劉秉忠鎖水是八七四、京城殺方家十族是八七四,北京打死沈萬三也是八七四,這事兒就奇怪了。」
劉鑒聞言大喜,從竹箱上站起身來,深深一鞠:「劉某先此謝過。」
起床後用過早點,劉鑒去看了看袁忠徹。宋禮說:「袁大人還昏睡未醒,我已找了個大夫來看過,據說只是元氣大傷,喝點湯藥調理十天半個月的就好。鏡如你看……」
劉鑒端起茶杯來潤潤嗓子:「土氣一旦被破,再覆上也沒用了。五色土是從我大明疆域四極及中央之地收斂而來,除了先前我講過那兩處外,黑色土是東北關外黑水邊的沃土,白色土是西方祁連山下的鹼土,黃土乃是始皇陵上的封土——別看北京這兒也是黃土遍地,但在效果上可就差得遠了。」
出了袁忠徹安養的屋子,十三娘帶著瑞秋前來拜別。宋禮問:「小姐這就要回京城去么?若仍留在北京,不妨就住在此處。我平日在工曹辦公歇息,不常回來。」劉鑒笑一笑,解釋說:「駱小姐乃是駱翰林之妹……」
十三娘沉吟著說:「那王遠華究竟什麼居心,咱們都不清楚,難保他不再起邪法殘害生靈。我得在北京再住一段時間,大人若有疑難和危難,也可以相助一臂。」
瑞秋在旁邊「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咱們大老遠地從京城趕過來,我就算了,見了我家小姐,你連『辛苦』也不說一聲!」
宋禮一邊擦著額頭的油汗,一邊連連點頭:「原來如此,那些青色火焰果然不是愚兄眼花看岔了。那麼賢弟後來放下五色土,用葫蘆收取邪物,又是何意呢?土性減弱,重新蓋上也就是了,邪物害人,消除了也就是了,又為何要如此地大費周章?」
劉鑒不說什麼,捧燈可一個勁兒地嘀咕,說若不是剛才那頓宵夜吃得好,還不如回柏林寺去睡呢。只有一張床,自然讓給了主人,捧燈只好問劉府的家人要了張涼席,打個地鋪,他再想索要枕頭,對方卻搖頭攤手:「那邊那位大妞剛要走了最後一個枕頭……要不,我撿兩塊磚頭來給小哥你?」
於是捧燈過去闔上房門,上了閂,然後跑到窗邊,剛把窗戶拉開,就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卻有兩點亮光直射雙眸。捧燈嚇得大叫一聲,「噔噔噔」連退好幾步,差點就一屁股坐在竹箱上了。耳聽得一聲銀鈴般的輕笑:「捧燈哥,你膽子還沒棗核大呢。」
劉鑒再次喝彩:「小姐真是絕頂聰明。戾氣、靈氣,平常人也認不出來,我適才在大堂上說是靈氣,只為了安宋大人之心而已。原本我不想碰到沈萬三的屍身,方孝孺之事也很麻煩,最好兩件事別摻和到一起。可恨那袁忠徹,什麼都不知道還自作聰明……」
事情分說明白,十三娘和瑞秋告辭而去,劉鑒主僕也就熄燈歇息了。捧燈心裏種種疑問,今晚上解開大半,不由得感覺通體舒泰,雖然睡的地鋪,並且沒有枕頭,他卻穩穩地一覺睡到大天亮。
劉鑒拍拍捧燈的頭,以示安慰,然後朝窗外淺淺一鞠:「小姐既已來了,如何倒不進來。」話音才落,卻聽瑞秋「嘿嘿」笑著:「你怎麼不轉過頭去看看?」
捧燈定睛細看,原來那兩道亮光不是真的亮光,是一對清亮的瞳仁,映著屋裡的燭火,看著好象在發光。他右手摸著自己胸膛,好一陣子透不上氣來:「……嚇死我了……這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呀!」
他撅著嘴,委委屈屈的,正打算去幫劉鑒打洗漱用的清水,要塊洗臉的手巾,卻被劉鑒扇子一搖,制止住了。劉鑒吩咐他:「關好房門,打開窗戶。」捧燈疑惑地撓撓頭:「門是一定要關的,卻為何又要開窗了?爺還嫌屋裡蚊子不夠多麼?」劉鑒瞪他一眼:「少廢話,你照辦就是!」
聽到這話,十三娘的笑容突然一斂,問:「大人方才在堂上說,萬歲山上埋著一股靈氣,但據我所感所觸,那分明是一股戾氣,兇悍得很。敢問何故?」
十三娘掩口一笑又問:「不管是此人,還是此人的父、祖,既然做過大明朝的官,如何不把龍脈所在、財寶所在獻出來,要等到今天挨板子?難道他們還心向著前元么?」
『在北京城西北部有一片西北-東南走向的狹長水面,元代叫「海子」,明代範圍略有縮小,清代開始成為京城百姓遊樂消夏的場所,這就是「什剎海」。為什麼叫十剎海呢?比較正常的說法,是在水面周邊共建有十座寺廟,也就是「剎」,所以叫「十剎海」,也寫做「什剎海」。此外,還有一種民間傳說,是說當年沈萬三被嚴刑拷打,指出了十窖銀子的地方正是此處,挖銀子的大坑後來被灌上水,大家就都叫它「十窖海」,叫偏了才變成「什剎海」。
「大人早就算到妾會來了?」十三娘緩緩坐下,並且瞥了瑞秋一眼,示意她把窗戶關上。
「我又沒嚇你,是你自己膽小不爭氣。」站在窗外的正是丫鬟瑞秋,她輕輕一笑,左手一扶窗欞,「呼」的一聲就翻進屋裡來了——也不知道那麼大個子,怎麼如此輕易就能鑽進這麼小的窗戶來。
「也好,」十三娘笑著說,「初見劉大人,還以為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這才知道『貪嗔痴瞞疑』,是個凡人就都不能免的。」
十三娘聽到這裏,不禁面色一沉,秀眉豎起:「擅取無辜百姓性命,那這王遠華是個奸惡之徒了。劉大人就算不為民除害,也不該容他繼續肆意妄為下去呀!」
「嘿,我看連那王遠華都已然知道了,少師早晚也會得著風聲……」劉鑒擺擺手,示意宋禮不必擔心,擔心也是無用。
劉鑒用扇子一敲手掌:「好,果不愧劍俠本色!只是這事兒牽涉過多,不但是我,小姐你也不能去動那王遠華。」
「誰和那一知半解的傢伙同行?!」
眾人談談說說,很快一桌子宵夜就被吃得乾乾淨淨。耳聽得鼓樓上棒打兩更,劉鑒和十三娘起身告乏,宋禮就派人送他們前去安歇。
「世上本無鬼,疑心生暗鬼,」劉鑒微微一笑,「從來見鬼得病的人,一是心病,二是被陰氣擾了元神。袁尚寶是沒有心病的,元神受損,和普通陰陽不調、體虛氣短沒什麼兩樣,您照著大夫開的方子給他抓藥就是。」
駱小姐以袖掩口,微笑著說:「我本來就是這樣,你今天才見識到嗎?」
聽到把打死沈萬三和方家十族被誅聯繫了起來,捧燈冷不丁想起王遠華那「生祭之法」,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瑞秋問:「捧燈哥,你冷么?」捧燈朝後一縮:「別打岔,我家老爺這就要講到重頭戲了。」
十三娘秀目一閃:「莫非……今晚咱們與之相鬥的,就是沈萬三屍體所生的戾氣?」
什剎海分為前海、后海、西海三部分,其中的西海,明朝時候叫做「積水潭」,至今還留下這個地名,是地鐵2號線的重要一站。積水潭西北方小島上曾有一座寺廟,肇建於明朝永樂年間,名叫「法華寺」,俗稱「白衣觀音庵」或者「鎮水觀音庵」。原本這個小島直對著德勝門西水關,所以寺北立有一塊大石頭(據說乃是天上落下來的隕石),起到分流以減緩水勢、加速泥沙沉澱的作用,俗稱「雞獅石」,也叫「分水獸」。
劉鑒「啪」的一聲打開摺扇,輕搖了兩下,反問說:「小姐路上遇見了袁忠徹么?怎麼倒讓瑞秋先來?」
「爺,您說『原本以為』,那實際上呢?」十三娘還沒開口,捧燈先搶著問。
「咕嚕嚕~~」正堂里寂靜一片之時,捧燈的肚子卻恰到好處地叫了起來,打破了有點尷尬的場面。宋禮急忙招呼家人去準備宵夜。
十三娘朝瑞秋揮了揮袖子,示意她不必多言,然後轉向劉鑒,簡明扼要地回答說:「到了東昌,發覺袁大人施法術追了上來,我便留下攔阻。袁大人確是個有實學的,我連破了他三般法術,他卻仍有應對之策……」
宋禮給劉鑒夾了一筷子魚,向坐在劉鑒身邊的十三娘請教說:「如此說來,難道小姐竟是劍仙傳人?」十三娘雙頰微微一紅:「大人謬讚了,妾不敢自居劍仙。確是青城山建福宮門下不假,不過數年前才藝滿出師而已。」宋禮也不知道建福宮是什麼來歷,只得含糊著說:「名門之後,果然藝業了得,小姐不必自謙。」
劉鑒進了為他安排的廂房一看,果然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板床,連蚊帳都不掛,四壁皆空,再沒有第二樣傢具了。看起來,這是打算留給下人住宿的地方,並且還沒有布置完備。
捧燈知道對方說的「大妞」是指瑞秋,這滿肚子氣就更不打一處來。劉鑒笑笑說:「竹箱里還有幾塊木櫝,你拿出來摞齊了墊腦袋吧。」捧燈一縮脖子:「小的不敢……那上面寫滿了符咒,小的怕拿它當枕頭會發噩夢……」
瑞秋偷笑一聲:「劉老爺原本就不是簡單地只讓小姐跑來送樣東西吧!」
天色已晚,搞不出什麼好菜來,廚房撿手頭有的拌了一盆苤蘭絲,又炒了一大盤雞蛋,主菜更是煮了一條兩斤重的草魚,雖然沒什麼配料,但用滾燙的花椒油一澆,倒還真是香味撲鼻,鮮嫩可口。宋禮原本在劉鑒等人面前就沒什麼官架子,今天大家又算是共同「出生入死」了一回,所以就連捧燈和瑞秋也上了桌子,一起吃了頓安樂茶飯。
【積水潭和觀音庵】
劉鑒說到袁忠徹,這牙可就咬上了。十三娘莞爾一笑:「您和袁大人真有那麼大仇么?所謂同行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