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疾風初陣
晴賢大驚：「為什麼？！」小一郎搖搖頭，一聲不吭地走開了。晴賢跪在那裡，半晌動彈不得。
「你在嘲笑我？」
「哪個是？」小一郎撇著嘴，搖搖頭，「連這麼大名鼎鼎的人物也不認識，看來長尾也很普通嘛。」
一聽是「白天狗」柿崎長部統帶的大軍，諸將無不變色。中老保科正盛連忙建議：「派快馬把山內召回來吧。」
刀光閃過後，會津兩名擔任介錯的侍衛斬下了將領的首級，用雪白的手帕墊著，一步步走了過來。
「伊豆守大人，」他長嘆一口氣，「也是老腦筋哪。」
「太卑鄙啦，」回到會津若松城后，小一郎對晴賢說，「我怕會臭名天下揚哪，哈哈哈哈……」
「哪個是會津的保科正信，」對面喊話，「快快出來受死！」
「六郎，」他轉向親信侍衛，「照我說的去做。」
柿崎長部的四千八百大軍正是來迎擊會津和結城等藩援兵的。
「是！」一支隊伍殺入谷中。
「不，在下是來跟隨殿下，回會津去的。」晴賢緩緩把馬帶到小一郎身邊。
「不，在下只知道，緊隨主公，隨時準備為主公犧牲一切，才是武士之道，」晴賢笑起來了，「殿下既已違背士道，在下豈敢獨善其身。」
「停！」大刀高舉，「此谷口窄腹寬，防備敵軍有伏。」
「自從南蠻鐵砲傳入種子島，戰爭的法則就改變了——武士之道也應該隨之改變。何況兵法本來就是詭道。戰國梟雄齋藤道三、宇喜多直家之所為，豈非有悖于舊的
『三大主人公之一的松平正信終於出場了（另兩個一是在下赤軍長勝，一是宇和島藩主伊達慎剛），勞駕給點掌聲鼓勵。其實明眼人可以立刻看出，小一郎正信的原形就是織田信長，這完全是一個虛構的人物，如果有朋友喜歡他的話，歡迎來信扮演這一角色（不過妄想小一郎統一天下的人就請免吧，這是信長不是家康哎）。』
「噢，伊豆守大人准許你回藩了？」
才到栗子山口，突然一陣密集的鐵砲打來，上杉軍前進之勢一挫。長部立即命令暫停並整列，準備組織有效的攻勢。
「平八，」長部繼續分派，「你帶千人跟進，不必廝殺，只要保護半六，明白嗎？」
「為什麼要去叫山內？」小一郎問，「我們一定打不過柿崎嗎？」
「很好，」政親下馬，點頭問道，「哪位是山內大人？」他雖然痛恨小一郎，但人既然已經死了，頭也不見得值錢，倒是名將山內晴賢的人頭，他一定要親手獻給家主上杉信弘。
「敵軍兵力不足我軍的一半，戰鬥力弱，大將又是個孩子，」幾員副將在一邊笑道，「會有什麼埋伏？」
「伊豆守大人命令在下即刻返回會津去。」小一郎若無其事地笑笑。
眾將還好說什麼呢？
「多少人馬？大將是誰
無論敵我方的兵卒，都紛紛讓路。「保科殿下，在下已到，」長部高喊，「你在哪裡？」
「山內晴賢在此！」突然一名敵侍衛奮力把人頭向政親面門擲來。變起意外，政親倉促間橫臂格擋，敵人已趁機拔出了藏在衣內的短刀，一刀，從眉心到小腹，幾乎把政親劈為兩半。
※※※
出兵前，晴賢就收到了晴豐的來信，信中說堀氏也熱切希望他能夠出仕越后。晴賢猶豫許久，才去找小一郎。小一郎沉吟片刻，握住晴賢的手：「再幫我一次，好嗎？」
「是。」晴賢點頭應允。
一騎快馬沖入了驚惶失措的上杉軍中：「保科小一郎正信來也！」轟然的鐵砲聲隨即響起。
當日行進了不到三十里，忽然哨探來報，發現敵軍。
小一郎倒似乎早料到了有這麼一場風波，他沖山內晴賢眨眨眼：「知道我為什麼要改換裝扮了吧。」
八月上旬，會津的三千援兵進入了羽前。主將是保科正孝的獨子小一郎正信，副將是山內晴豐之弟，號稱東國忠勇第一、武藝第四的隼人佑晴賢。
走出十數里，忽然路邊奔出一騎，馬上之人科頭軟甲，卻正是山內隼人佑晴賢。
在一番爭執后，會津方終於答應了條件。遠遠的，身著甲州型陣羽織的兩名武士步出陣前，端端正正地坐下，解開衣服……
次日，小一郎在數十名親信的保護下，穿過羽前起伏的群山，向南陸奧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依舊不疾不徐地看
長部微微點頭：「好啊，保科殿下，武士的對決，是不會被拒絕的——」一邊高喊著，一邊拔出長刀，催馬向前陣衝去。
「所以我還是喜歡文學，喜歡吟詩，」他拍拍晴賢的肩膀，「好，咱們回藩去吧。」
十七歲的小一郎初次出陣，躊躇滿志。行軍雖然緊張，他卻總能抽出片刻的時間來賞玩山水，賦成和歌，準備將來編成一本《羽戰吟集》，送給在江戶的老師雪望齋。
長尾政親的一百名騎兵，在第二天朝時，追上了小一郎一行人。
「不，在下並未得到准許，在下是自己跑出來的。」
話音未落，突然陣后一陣大亂，砲聲響起。長部駁過馬頭：「狡猾的東西，果不出我所料——甚兵衛，帶一千人，交給你了。」
長部還刀入鞘，低頭想了想。「甚兵衛，」他又抬起頭來，「帶幾十騎四面勘察一下……」
「卑鄙，無恥！」政親一路咬牙切齒，摯友柿崎長部在號稱「單獨較量」中，沒能死在大刀或長槍下，卻被小一郎近距離鐵砲轟中面門死去，這使他和每一名米澤藩的武士，人人心懷衝天憤怒。
「是！」第二路兵馬飛馳而去。
「山內晴賢，」長部面露微笑，「果然厲害，只是未必瞞得過我……」
「不敢，」晴賢斬釘截鐵地回答，「在下一直以為，伊豆守大人是當世豪傑，現在看來——他不過是一百年前的老腦筋……」
會津軍進入出羽境內，按晴賢的建議分兵
他環顧眾將：「山內去取成島，這是解圍的唯一辦法，兵貴神速，絕不能叫他回來。怎麼樣，諸位，願意把性命交給我正信嗎？」
會津金色葵紋和九曜紋的靠旗，零亂地向山谷里撤退下去。長部身先士卒，三尺三寸的大刀舞動如風，連斬數敵。行至谷口，他卻突然勒住了戰馬。
「柿崎長部又怎樣？我是堂堂保科小一郎正信！」小一郎一挺胸脯，「先就存了必敗之心，沒等山內回來，我們已經覆沒了。」
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刺客，他們一個個抱著必死的決心，誓要把侮辱武道尊嚴的小一郎斬為肉漿！
「是！」第三支部隊領命而去。
「勝出僥倖，不足效法，」小一郎深深一躬，「多謝了，你就留在這裏好好幫助伊豆守大人吧。」
「兵力懸殊，而且對手是柿崎長部啊！」
「嗯，」政親點頭，「這還有點武士的氣節——不過我要兩顆人頭，保科的，山內的。」
「臨陣逃脫是什麼罪名，你知道嗎？」小一郎的面孔板起來了，「違背武士之道，會被天下人唾棄的！你馬上給我回去！」
「在這裏。」突然硝煙中一騎衝出，那是一員著本小札之丸胴，披天藍色陣羽織的年輕將領——然而，他的手中並無刀槍，代之是一梃烏黑的南蠻鐵砲。「保科正信在此……」年輕人唇邊露出
小一郎望望遠方，笑起來了：「你知道嗎，隼人，打仗會越來越沒意思啦。什麼力大無比的勇士，什麼戰神毗沙門天王啦，我只要一鐵砲就能幹掉他們。」
「漫山遍野都是敵軍，足有四五千人，旗上寫的是『柿崎丹后』。」
上杉軍撤圍而退了。不是因為山內晴賢的圍魏救趙戰術，而是因為大將柿崎長部的死訊，和狼狽奔回的三千多敗兵。
突然，遠遠的一陣叫喊聲傳來：「在下，是會津的保科小一郎正信，哪位是柿崎大人啊，單獨較量一下，好嗎——」
「嘭——」鼎鼎大名的東北勇將，柿崎丹后守長部，象高山般傾倒了下來。
誰想山坡上的敵軍在放過一輪砲后，竟然衝下來了。「螳臂當車！」長部冷笑一聲，一馬當先向陣前衝去，準備一舉殲滅敵人。
會津方開出的條件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他，保科小一郎正信，願意在陣前剖腹，並將人頭送給長尾政親；只求政親放過山內晴賢和其他侍衛。
山內晴賢聞訊，急忙從成島城下折回，在與上杉軍打了幾場小小的接觸戰以後，來到了聯軍本陣。
「隼人，你來送我嗎？」
他一見到小一郎就「噗嗵」跪下：「請忘了在下行前所說的話吧——在下，山內隼人佑晴賢，願意一輩子仕奉殿下，永不變心！」
「山內晴賢，名將也，」長部搖頭，「豈可輕視——半六，你帶五百人往內哨探，追殺五里不見埋伏，飛馬回報。」
「殿下您……」
「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