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疾風》目錄

八、猿和虎

八、猿和虎

「海上風浪難測,」東明縮了縮身子,「倘有差失,在下必回來在殿下門前割腹以謝。」
「那位南蠻商人說必須黃金交易,百門千金,」東明也盯著慎剛,「殿下付金于在下,在下一年之內,必為殿下購砲來。」
「南蠻貿易壟斷在島津手中,」慎剛緊盯著東明,「你有辦法嗎?」
「南蠻砲傳來之前,水戰以箭勝。大船載人多,放箭密,居高臨下,所向披靡。但南蠻砲傳來之後就不同了,」東明緩緩地道,「堅甲巨艦,設其中彈的可能為十成,小船目標小,中彈機會為其半……」
此時在義隆的四周,已經沒有什麼可畏懼的強藩了。北方,不過臼井山口藩三萬石;南方,上總、安房兩國,保科、土屋、松平、屋代、阿部、西鄉等等,至多不過兩萬余石,總共能拼湊起兩千老弱病殘,就已經很可觀了。
滿教點頭:「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好吧,好好乾。」
長與矢助當日卯末出發,辰時二刻就接近了國府台,正自策馬疾奔,突然路邊草叢裡「嗖」地,躥出一個人來。
矢助強勒住馬頭,正要破口大罵,不料對方先叫了起來:「什麼人?竟敢擋我的去路?!」
義隆留同族村上岩清與八百松平降卒鎮守千葉,並敉平領內各路反抗,自己統領原部兩千騎兵,飛馳國府台。四月十一日卯時,在那片赫赫有名的廢墟中,新的戰鬥開始了。
「文祿元年七月,在下十四歲,作為步卒參加了閑山島海戰。是日,砲火漫天,浪涌如牆,九鬼、龜井的鐵甲巨艦,在李舜臣龜船的堵擊下,一艘艘起火、沉沒,海中儘是我軍的屍體,海面上浮著厚厚一層血沫……」
「給打掉啦。」
「給射死啦。」猿若丸抬起頭,愣愣地回答。
虎吉「哈哈」大笑,一邊催開戰馬,一邊從馬脖子下面摘下顆人頭來高高揮舞:「我也有噢——誰要搶你的噢——膽小鬼噢——」叫喊中,已經跑得很遠了。
「那麼,」滿教問,「你想要什麼賞賜呢?」
「是,」東明垂下頭去,「殿下不怕在下是個騙子,帶著黃金逃跑了嗎?」
猿若丸「呵呵呵」笑了起來:「我說肯定是個大將吧。」
「真的嗎?」猿若丸高高把人頭舉起來。
「你的頭盔呢?」
「黃金我有,我給你二千金,你能為我購二百門砲來嗎?」
幕府軍是由若年寄麻生次郎長統率的、以五組書院番為主力的約六千步騎兵,布列長蛇陣勢,擊首則尾動,擊尾則首動,擊身則首尾合圍,防禦十分嚴密。
那人大怒:「竟敢侮辱武士的靈魂!」「唰——」地抽出長刀:「讓你見識一下伊東一刀流真傳的劍法!」
『哈哈哈哈,自命天草般俊美實際上是天草般妖異的KING終於出場了,凡是見過KING的朋友,無不為我對他的形象描寫拍案叫絕呢,實在是太象了!
「希望殿下,」東明深深伏下,「在下此行成功,也能夠成為伊達的家臣,拚此微軀為殿下效勞。」
虎吉一邊笑,一邊聽他結結巴巴地分辯。突然,他收斂了笑容,探出頭去:「咦,這個傢伙我見過……」
「小船易造,」慎剛問道,「速射之小砲,何處有之?」
矢助更怒:「明明是你擋我的去路!什麼人?報上名來!」
「正是。」
滿教低頭望一眼伏在身前的那個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馬嘶不斷,鮮血滿地。那人坐在地上喘了一陣,還刀入鞘,爬過去把屍體從馬腹下拖了出來。摸索一會兒,先掏出一個錢袋,滿意地系在腰帶上。
「那可難說,」虎吉故意氣他,「我說呀,他一定是犯了錯被貶為與力了——喂,不如我用三顆番士的首級跟你換?」
慎剛微笑:「世上哪有精通兵法的騙子。」突然他又收斂了笑容:「何況,你方才那番話,就值二千金。」
「呸,看你現在象什麼樣子?」虎吉大笑罵道,「真給上杉家丟臉。」
那人爬起身來,大呼:「去死吧!」一刀刺入矢助的咽喉。
義隆明顯感覺到身前的敵人在且戰且走,他及時高高揚起素鑓,後備千騎立刻投入戰鬥。幕軍中路已被擊散,左右兩翼救援不及,反而自亂陣形。次郎長揮刀連斬兩名番士,但士氣已墮,勝負已分,根本無力阻住敗退之勢。
※※※
「龜流,來自於李將軍的龜船嗎?」
「大不好嗎?」
「太大。」
又摸索一番,竟然被他發現了西鄉大老親署的公文。「哇哈哈,」那人大笑,「把這東西獻給上杉,定可換到一官半職。」
合戰開始,上杉軍左右兩翼首先發動攻擊,幕軍固守陣地防禦,秀熊等稍卻,次郎長卻並不下令追擊。
「胡說。肯定是個小兵,要不然就是死屍堆里撿的。」
事後驗明,猿若丸斬下的,是書院番四組番頭岡吉宗的首級,而虎吉則獻上了六組組頭茅根右兵衛和另兩名番士的人頭。
「多謝大人……啊不,殿下。」金太郎大喜若狂。
矢助趁機催馬便沖。那人還倒在地上,橫刀一揮,正好斫在馬的左後腿上。坐騎一聲哀嘶,向左栽倒,矢助措手不及,被壓在了馬腹下。
義隆揮動素鑓,前備四百騎如猛虎般撲向長蛇的腰部。蛇首蛇尾左右來援,卻被秀熊等攔住。幕軍本已心慌膽怯,在上杉騎兵如雷如火的攻擊下,陣腳開始動搖。
這種形象,怎麼看也不象一名武士。矢助不由笑了:「現今許多浪士、百姓,也都裝模作樣地佩上雙刀,到處招搖撞騙……」
另外,三大男主角之一的伊達慎剛終於展露頭角。希望加入的朋友們,要知道在下的總體構思早就完成,所以不選擇扮演小一郎或慎剛的,是終究無法成為主角的呀。覺悟吧!』
矢助懶得跟他多說,也拔出刀來:「讓路!」一刀向那人頭頂劈下。
慎剛悚然:「請講。」
「在下名喚薄田金太郎,」那人一付老實八交的樣子,「乃是故左大臣豐臣秀賴大人的家臣……之,之後裔。」
「嗨!」虎吉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這傢伙是書院番某一組的番頭,好象姓什麼小田,或者姓岡,前年隨大殿去江戶謁見將軍時,我見過他。」
「在下別無所求,只願在大人手下作戰,」金太郎誠懇的說,「上杉殿下輝光普照天下,在下希望能夠成為上杉家的一員。」
「為什麼,你的兵法稱為『龜流』呢?」
村上義隆把本軍分為四隊,左備柴田秀熊三百騎,右備有澤滿教三百騎,後備岸現八一千騎,而自統四百騎在前。他對秀熊等人說:「幕軍兵力數倍於我,而麻生卻擺開利守不利攻的長蛇陣,他必然是心生怯意。這仗我軍贏定了!」
「不用,」慎剛笑道,「有什麼萬一,你來做我的家臣贖罪。」
他趕緊把公文仔細揣好,接著扒下死人的衣服打扮一番,換上死人的佩刀,最後自己結了個朝天的髮髻。「金太郎啊金太郎,合該你走運喔,」他自言自語地道,「這下不但武士夢成真了,說不定還有機會當上一城之主哪!」
西鄉大老親署的公文,當日午時,遞到了上杉侍大將有澤滿教的手中。
次月捷報傳至米澤,上杉信弘大為讚賞,立刻賜以苗字。從此,上杉家猿虎二本槍——星信純、村上義弘——的名聲就傳遍了天下。
慎剛頻頻點頭。
「不!」猿若丸一把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抱在了懷裡,同時腰略往後彎,好象生怕虎吉撲上來搶走它。
「什麼,」猿若丸從屁股後頭提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來,「可是我砍下大將的首級啦!」
「唔,薄田隼人兼相大人是你何人?」兼相是秀賴手下的重臣,「大阪七將星」之一。
「呔,猿若,」虎吉大喝一聲,「你的戰馬呢?」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金太郎一付感激泣零的樣子,「正是先……父……正是先祖。」
宇和島城中,伊達慎剛接見了浪士兵法家秦東明。
慎剛靜靜聽著。秦東明閉上眼,象是沉浸在殘酷的回憶中了:「真是人間地獄……不怕殿下笑話,在下那時嚇得都尿了褲子。呵呵,後來被敵人俘虜,在其水師中做苦役,慶長二年才逃了回來——那年十一月,又是一場慘敗,在露梁海面……」
「在下認識一位南蠻商人,他願意從馬尼拉運來百門交易。」
「你才胡說!」猿若丸有點急了,「是我親、親手刺倒的,然後割下的首級。那傢伙騎一匹火紅的高頭大馬,穿一身花花綠綠的,不知道什麼大鎧,頭盔上飾著、飾著奇形怪狀的家徽,肯、肯定是個大將!」
四月八日,由村上義隆率領的上杉奇襲隊兩千騎兵,輕取了松平伊豆的本城千葉,隨即以之為據點,直搗德川幕府的心臟——江戶城。
太郎虎吉被編在前備,他依舊舞著那柄黑漆十文字,所到之處,敵軍望風披靡。幕軍已敗,上杉軍高呼追殺。虎吉直衝出十數里,眼見大道上稀稀拉拉已經看不到幾個敗兵了,這才駁回馬頭。
矢助細看那人,不過二十歲上下,沒有結髻,頭髮齊肩披著,身上是花花綠綠很古怪也很破舊的和服;一個大鼻子佔了三分之一的面孔,鼻子上面是惡毒的目光,鼻子下面是得意的笑容。
那人似模似樣地擺了個正眼,但突然發現這種姿勢攔不住矢助的刀鋒,他反應倒很快,百忙中一個跟頭,向前翻去。
「嚯嚯嚯」,對方發出一種怪異的笑聲:「好狂妄的小子。難道看這雙刀,還猜不出站在你面前的是位武士老爺嗎?」說著話雙手抱胸,故意把肚子一挺,象是請矢助把他腰插的雙刀看個清楚。
「但小船靈活,易於避彈,中彈機會再需減半,為二成五。故小船防禦勝於大船。海砲不求其猛,以稍能破敵艦裝甲即可,要在射擊準確,填發迅速,彈如雨下,敵必難當。況小船之造,價低於大船甚多,用兵也少,造一大船,可造數小船,以眾凌寡,分合有序,莫有不勝者。」
東明微笑:「露梁海戰,明的戰船大於我船,朝鮮的龜船小於我船,但予我水師沉重打擊的,卻是小小的龜船。」
西鄉寬佑立命老中大久保正鄰集合後援兵馬,往助次郎長。這一消息,由番士長與兵衛矢助快馬送報軍前。
「龜船,」慎剛沉吟,「我聽說過——你昨天看了我的戰船,感覺如何?」
走不上數十步,忽然看見一名背插竹雀旗的武士,光著頭,渾身是血,正坐在路邊整理腳絆。虎吉認識,那是與自己年齡相彷彿的星猿若丸。
麻生次郎長扎住陣角,立刻修書求援。將軍聞報大驚失色,急令關東諸藩壓逼千葉,同時按照處理緊急事態的慣例,任命老中西鄉修理大夫寬佑為大老,總攝軍政事務。
向東,一馬平川后是佐倉六萬石,然後是大海。佐倉藩主松平入道良鎮已經纏綿病榻一年有餘,諸子爭嗣,正鬧到不可開交,根本不可能發兵。然而從千葉向西,通過廢棄的戰國著名戰場國府台城,前面就是江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