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真龍圖》目錄

第三回 龍紋身讖言應驗 五陽火元真報恩

第三回 龍紋身讖言應驗 五陽火元真報恩

「喂!你做什麼?」
「啊……這個嘛……」
一個上午下來,這句話他在心中,不知講了有多少遍了。卻也是他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
「道尊只說天機不可泄漏,說我是有緣人,只要我一直在這邊等,就一定能遇上四皇子。如今道尊預言靈驗,卻沒說四皇子不相信我。」元真有點自言自語,說道:「你是四皇子,那是絕對錯不了的。因為道尊曾經向我細述了你的特徵。」
元真不答,自顧道:「難怪這火羽鳳珠的火傷不了你……」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個箭步上前,單腳跪地道:「元真有眼不識泰山,不知你就是四皇子,多有冒犯,請見諒!」
雖然元真的火球攻勢傷不了他,但幾招接下來,江衡手中長劍燒得通紅,溫度也漸漸傳到劍柄。瞥眼但見元真左手舞動,一顆顆雞蛋大小的火球,以漫天雨花的手法噴發出來,江衡大驚,長劍疾舞,織成一張劍網,護住周身,腳下一動,繞著元真不住打轉。
「你開口妖魔鬼怪,閉口邪術妖法,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的法術源自天下玄門正宗嗎?」
「什麼特徵?」江衡將外衣拉開:「你看,它又不見了。我怎麼知道,他不是你用什麼障眼法變出來的。」
元真道:「火羽鳳珠,通體晶瑩,里裡外外,不帶一點邪氣,所發出的火光乃是五陽真火,如何是邪術?」
「別分心!」黑瘦漢子見江衡飛身撲向他去,趕緊出聲警告。
就這麼一遲疑,一顆巨石凌空飛起,就往兩人頭上落下。眼見巨石又大又重,落將下來力道之巨,可想而知。兩人身子一閃,竄了開去。
那兩人輕「咦」一聲,匆匆后躍。其中一個人說道:「不是說四皇子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孩子嗎?怎麼看起來這麼老?」
他當時分明說了「代替我」,難道,就是要我代替元真口中,所謂的「四皇子」嗎?
江衡越想越驚。只是自己當時明明開口,發誓要幫他完成未完成的心愿,如果這一切就是他的遺願,那可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那江衡是何許人物,一來到你周身左近,拿著一個銅槌,一個銅鐃,如何打得到他?「啪」地一聲,那粗獷漢子腰眼挨了一掌,手上一松,銅鐃銅槌,飛了出去。
江衡心口一悶,心臟彷彿要停止跳動。這才知道,原來這兩人使用兩種不同的發聲器,互相支援,互為表裡,一個旁敲側擊,一個就長驅直入,幾乎配合得天衣無縫,叫你顧得了東面,就顧不了西面。
「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四皇子,你認錯人了。」
江衡毫不停步,長劍疾點,打在那兩團火球上。火球受力,「啪」地一聲,頓時煙消雲散。
「來人功力不俗,擋不住,還是快走吧!」
話才說完,忽然間地面隱隱震動。元真臉色一變,道:「糟了!」
元真忍痛道:「往前面的林……林子……」
江衡可一點都不領這個什麼「千金之體」的情,相反的,他倒覺得這是個侮辱,充耳不聞,劍光疾點,一劍雙芒!
元真左手微彎,屈指向那已經傾毀的涼亭彈出,口中喝道:「定!」
「還手,快還手!」江衡踏上一步,雙手出掌如風,霎時整個掌力已將元真罩住。
元真大叫:「不可!」但那江衡可不是泛泛之輩,元真這「不」字才出口,他不但已然衝到地丑面前,刺出一劍,待到「可」字說完,已經連出三劍了。
江衡心念一動,身子一轉,直攻那元真的右側。元真見江衡緊咬不放,不禁大怒,喝道:「好,那可別怪我!」
「碰」地一聲,巨石落地,濺出些許碎石。一路滾下坡時,揚起一陣塵土,宛如一條嗚嗚作響的黃龍。
江衡回頭一望,心下駭道:「這是什麼東西?」
「你要我相信你的話也成。」江衡下了決心。
元真大駭,右手一攤,大叫一聲:「火來!」幾乎便在同時,江衡但覺周身發熱,胸口鬱悶,正自驚疑不定,忽然眼前火光大盛。江衡大叫一聲,往後躍開,定眼一瞧,居然發現元真身處一團火球當中。
江衡如此使劍,頗耗內力,約莫半柱香時間一過,疲態漸露。但他不知道元真如此發功,也相當耗費心力,一心只怕自己一放鬆,就會給人趁虛而入,於是咬緊牙關,全力施為。
那種感覺實在令人難受,噁心欲嘔。江衡忍不住伸手去捂著心口,忽然鈴聲跟著大作,「鐺鐺……鐺鐺……」直響,霎時天地之間所有的聲音彷彿都不見了。
「難道你就是……」元真看著他,嘴唇微動,那種感覺,像是要江衡自己說出下面的話。可是江衡根本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如何介面?他先前是由怒轉驚,這會兒又由驚轉怒,道:「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江衡大喝一聲,不待元真落地,猱身上前就是一掌。元真眉頭微皺,身子好似一團棉絮,江衡的掌力未到,卻早一不給他掌風帶得向後飄開。不過速度已不似剛才那般敏捷。
江衡怒道:「什麼你呀你,我呀我的?」見元真一直盯著自己的胸口瞧,盛怒之餘,終於也忍不住低頭瞧去。豈知他這一瞧,吃驚比元真更甚,大叫一聲,連退三步。
江衡雖不知這鈴聲有這麼厲害,但潛意識中,也運起內功護體。可是這廂他專心對抗鈴聲,那廂銅鐃聲音又再度響起,「鏘」地一聲,趁虛而入,有如直接敲到他的心坎兒上。
「當真是豈有此理!」
「你看吧,我這『摧心鐃』再多敲幾下,這小子就要掛了。」
「咦……」元真頗為驚訝,故計重施,又射出幾團火球。但這次是一個接著一個,兜了半個圈子,來打他的右後方。江衡無奈,只得反身回擊。但見他雙手執劍,當胸一架,便將所有朝他飛來的火球,一一劈開。
便在此時,他胸口上那條紋龍,顏色逐漸變淡,終致消失不見。元真大叫:「果然不是紋身,那就對了!」
江衡正要說:「這顆珠子沒那麼小。」卻見元真江手掌一握一放,那顆珠子突然順著手勢,變得比鴨蛋還大。
但沒信心歸沒信心,手底下的劍倒也沒絲毫慢了。不久只聽得那兩人哇哇大叫,都道:「亮兵器吧!空手可不是他的對手!」
江衡心想:「嗯,這些人遠攻很行,近身比較棘手。」雖然已經摸出一點頭緒,但情勢已陷於不利,不能久留,將劍腰中一掛,俯身去抱,挾起元真,竄了開去。
江衡大叫:「還有什麼邪術妖法,儘管使出來吧。」
「妖怪!」江衡抽出背上長劍:「吃我一劍!」
才想著,便見那粗獷漢子,拿起銅槌在銅鐃上一敲,「鏘」地一聲,江衡只覺這一槌彷彿就敲在自己心口上,胸口為之一窒。
江衡大驚,連忙向後躍開,左手抓著衣襟,向外這麼一扯,便將著火的衣服扯了下來。元真哈哈一笑,正要趁隙離開,眼光不經意地往江衡胸上一瞟,沒想到就這麼一瞟,他兩隻腳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一時動彈不得。
「你……這……」元真瞪大眼睛,喃喃自語,不由自主向前兩步。
這彷彿讓元真相當為難,江衡在一旁則顯得事不關己,不發一言,只張大眼睛瞧。
像這樣非金非玉,又不是貝珠之類的東西,怎麼看也知道絕非凡物,更不用提它還會變大變小,發出火光來。江衡捧著捧著,不覺手心微微出汗,一時出神。
要是在平時,江衡自然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有資格與自己一戰的,放眼天下,不過十多個。任何人在他眼前一站,憑直覺就能知道對手七分虛實,因而可以斟酌出手輕重。
原來那黑瘦漢子跟著搖起了銅鈴,其音雖不能說震天價響,但卻十分吵雜。江衡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就好像聾了一般。
「走?」江衡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要他就這麼逃走,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更何況他成名甚早,在江湖上聽到他名字就望風遁逃者多,從來沒有換他逃走的事情。尤其這會兒連來人長得什麼樣子都還沒看,就要他轉身逃走,對他來說,那根本是做不到的。
「地丑,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如此逼人太甚!」
「你是說我們地丑老大弄錯羅?說話小心一點……哎喲,好小子,這一劍這麼快……」
其實對於元真的話,江衡也不是全然不信。尤其他保護的那個少年王爺,正好也是老皇帝的第四子。還有他死前的異像,以及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如今對照起來,簡直讓他不寒而慄。
「你就別裝糊塗了……」這個叫地丑的怪人咭咭怪叫,指著江衡道:「他就是四皇子?」
江衡綁縛配劍的繩索隨著衣物燒了,只得提劍而行。
「別猶豫,我一動手,你馬上就走……我會找到你的。」元真說著,火羽鳳珠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中了。
「他媽的,我一定是在作夢。」
便在此時,轟隆一聲,頹倒的涼亭裏面,又鑽出兩道人影。江衡驚覺,眼見這兩個人影從地丑現身的地方出現,想來與他應該是一路的。未免元真腹背受敵,長劍一挺,便往兩人奔去。
事實上情況可要比聾了要還糟。卻是那銅鈴有個名堂,叫「穿腦鈴」,施術者只要配合本身的法力,一邊搖鈴,一邊念咒,只需十響,就可以令人心浮氣躁,坐立難安;百響之內,則可以令人頭昏腦脹,方向不辨;若至千響,輕可使人神智喪失,從此痴獃,重則耳膜洞穿,腦裂而死。
江衡一招得手,立刻后躍,正覺得怎麼會如此輕易,卻聽那地丑低吼一聲,怪笑道:「做什麼?給老子抓癢嗎?」
元真毫不氣餒,踏上兩步,右掌一推,火光大盛,再度向前挺進。那地丑故計重施,扇了幾扇,但效果已不如剛才。只見他不躁不急,倒轉鍬頭,用鍬面去擋。火舌直接噴在鍬面,四散分開,雖然燒不到他身上,劇烈的火勢卻也讓他脫不了身了。
可是自從羊角山裡的山洞醒來以後,這世界彷彿都變了一個樣,除了蟲魚鳥樹,山川風雲一如以往之外,他一向最熟悉,最拿手的東西卻都變了。若非他內功底子夠高,經得起刺激,否則只怕半天不到,就真的要瘋了。
如果說江衡這一掌將元真打飛出去,或者反過來,他自己被元真震得跪坐地上,江衡都還不會如此吃驚。只見那元真兩手一揮,身子居然憑空拔起,向左飄開丈余。
江衡伸手抹去,只覺觸手平滑,龍身線條顏色絲毫無損,這絕對不是畫上去的。
元真招呼江衡,兩人雙雙躍出亭外。便在此時,轟然一聲,亭子底下鑽出一團東西來。霎時土石齊飛,柱倒亭毀。
不知為何,江衡這次去勢卻毫無阻礙,直接衝到粗獷漢子的左側。那粗獷漢子體格雖然好看,但恐怕沒有什麼近身搏鬥的經驗,一見到江衡這麼接近自己,一下子手忙腳亂,拿起銅鐃就亂敲。
「慢著!別想逃……」江衡聽他想打退堂鼓,心想他這麼一走,這滿腹的疑竇,可真不知要向誰問去。見他右手握著一顆,比鴨蛋還大上兩倍的黑色珠子。這讓他聯想起前兩天,那紅羊教眾手上的鐵八卦,直覺這一團妖火,與這珠子應有絕對的關係。
「我知道了……」江衡道:「你腳還能走嗎?你要是能用腳多撐著,我就能帶著你跑得越快!」
「當」地一聲,黑瘦漢子只覺得虎口一痛,銅鈴已然脫手而去,待想伸手抓回,卻見手上都是血,疼痛越烈。
江衡一聽到「法器」二字,全身一震,忍不住看了自己的配劍一眼。
他滿腹疑竇,正是心煩意亂,見元真身影漸去,心道:「好,就跟你過去,看你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葯。」
江衡接過手來,這才瞧清楚,原來這珠子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深很深的紫紅色。表面渾圓光滑,毫無瑕疵,甚至略帶透明感。初時觸手生溫,久之隱隱發熱,掂在手心,非常有份量。
「你偷聽我們說話?」元真皺眉道:「你躲在亭子底下多久了?」
「快走!」
「難道這聲音居然有針對性?」
「我擋著,你快走!」江衡耳畔響起元真的聲音,轉頭一看,元真雙眼注視著地丑,並未開口。
「慢著!」元真的秘語又再度在他耳後響起:「別去,你是千金之體,千萬別冒險!」
那江衡兩三下扯下外衣,還好動作快,沒傷到皮肉。可是頭髮鬈了一大片,滿臉通紅,模樣相當狼狽。這下可當真惱羞成怒,見元真欲去還留,以為他是特意留下來看笑話的,長劍一挑,戟指道:「還有沒有別的把戲?要這就是你的能耐,我告訴你,你完蛋了!」
「怎麼了?」
「江衡,住手!」元真不待江衡靠近,左手虛彈幾下,兩團拳頭大的火球射出,直奔江衡而去。
元真道:「四皇子不必擔心,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負責接應我,也許人多了,你比較能安心。」
可是江衡就只有單純地感覺到,劍尖就是刺不進去,如此而已。
但那江衡抓住時機,這一飛身的速度,可不亞於他剛剛擲出的長劍。黑瘦漢子經過剛剛那一下,知道他用得不是法術,力量卻大得驚人。擔心粗獷漢子無法招架,左手食指中指一扣,喝道:「定!定!」
縱使沒有匪夷所思的神秘力量,江衡這一劍的速度與力道,還是世間罕有,更何況還有相當的準頭。那黑瘦漢子哪裡料想得到,在他們兩人的夾擊下,居然還有人能做如此反擊,心頭一驚,根本來不及反應,百忙間只有將手中銅鈴口對向來劍,希望能夠攔下。
「怎麼?不願意?除非你不確定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而如果你確定我是四皇子,那你有什麼好不信任我的?」
「那……這不是作夢了。」
「真的?」
江衡只見這兩人一邊說話,一邊閃避,神色雖然有點慌張,但動作倒也不怎麼急迫。他一日之中連遇高手,卻怎麼也摸不清對手的底細,對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武功,自不免頓失信心。
「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地丑早知元真不會袖手旁觀,手腕一轉,鍬頭倒轉過來,說也奇怪,那鍬頭突然變得有原來的兩三倍大。地丑拿在手裡,當成了扇子使,就這麼用力一扇,那火舌頓了一頓,往後退去兩尺。
元真情緒不為所動。只見他一臉驚疑,又向前走了兩步,顫聲道:「你……你這……你這……」
「別看了,快走!」
江衡心中納罕,道:「這也能當兵器?」
「好吧,不過小心一點,那是我修練多年的法器。」
元真決意以火攻逼他就範,不斷加強火力。但地丑的圓鍬是他吃飯的傢伙,只守不攻,堅強異常,不管元真如何使勁,再也不能使他退後半步。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父王!孩兒不肖,先走一步。孩兒今拜江衡為義兄,他也就是你的義子,未完成的任務,就由他來代替我吧!」
※※※
武林中固然也有以樂器、聲音為攻擊手段的,但與眼前這兩人相比,程度上可相差太多。江衡從來沒有對付這類對手的經驗,幾次攻勢都被鈴聲鐃聲打斷,一時手忙腳亂。
江衡見那圓鍬連柄約有五尺來長,地丑拿在手上運轉如飛,成了一樣怪模怪樣的兵器。江衡從來只知道從地下可以長出高梁菽麥,卻不知道圓鍬也可以這麼長出來。這原本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此刻的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元真的傳音入密的耳語又鑽了進來:「江衡,你瘋了是不是?快住手!要再不住手,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算了,我不想為了這無謂的事情,在這邊僵持不下,虛擲光陰。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只見元真伸掌在嘴邊一抹,再在江衡眼前攤開時,掌心已經多了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
兩人坐定。元真便道:「元真奉道尊之命,特地前來羊角山接應四皇子。皇天不負苦心人,等了三個多月,終於讓我等到了。」
「什麼?」他來不及反應,右手劍勢依舊,只將左臂一抬,擋著眼睛,同時運起內勁,護住周身要穴。一時之間但覺身子越來越熱,不一會兒,轟然一聲,衣衫竟著起火來。
果然,那元真便道:「我們到亭子里說。」
「我呸!只有妖怪,才會妖法,天底下有哪門子的玄門正宗,可以讓人全身著火,還能不開口說話?這一切都是你所使的障眼法,我才不會上當呢!」
江衡把鳳珠還給他,道:「唉,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我說過了,第一,我用的不是什麼邪術妖法。」元真鄭重地道:「第二,你身上的紋龍,只要你一發怒,或是情緒波動,就會自行出現,不是我弄的。我要是有辦法在你身上弄東西,我不早弄了?再說,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但這一切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江衡無法完全說服自己相信。但覺一顆心怦怦直跳,耳里聽得元真續道:「倘若我真要害你,就不會放火燒不死你……可是話也不能這樣說,你就是有赤眼青龍護體,所以才能對付火羽鳳珠,可是你卻說赤眼青龍是假的,這可是……」
「我知道要證明自己的身份有點困難,四皇子顧慮安危,不願承認,那也是人之常情。」元真收起笑容,沉吟思索道:「這可怎麼辦?道尊事前也沒交代,兩邊彼此也都沒照過面,這……」
「媽呀,你流血了!」身旁粗獷漢子見了,忍不住叫出聲音來。
地丑見他發愣,哈哈大笑,圓鍬一轉,朝他打來。元真一旁竄來,大喝一聲,手上火羽鳳珠發出一道刺眼的火光,直往地丑而去。
江衡自然知道這是元真在跟他說話。可是在他的所會的詞彙當中,根本沒有「逃走」兩字。聽元真這麼說,那更不可能先走了,身子一動,搶在元真之前,提劍往前衝去。
一言未了,江衡只見元真右手發出一道紅光,倏地打向自己。江衡閃避不及,撞個正著。
元真點頭,在江衡的挾帶下,多能伸足撐地,以減輕江衡的負擔。兩人頭也不回地向前竄去。好一會兒,不見後方有任何人追來的跡象,兩人心情才得以稍微放鬆,但還是不敢停下腳步,不斷往林木深處奔去。
只見兩人手上一晃,手上都各多了東西。江衡放眼望去,左手邊的是個相貌粗獷的漢子,手上拿著銅鐃與銅槌;右手邊的是個膚色黝黑的瘦子,手上則是拿著有搖柄的大銅鈴。
兩人順著小路行出五六裡外,來到一處小坡上,坡頂上有座涼亭。江衡跟著元真上了坡頂,但見涼亭兩邊都是下坡路,坡度雖然不大,但居高臨下,又無其他可以遮蔽的東西,視野相當遼闊。坐在亭里,要是有人接近,一裡外就能發現了。心想:「要談隱密的事情,這裏最好不過了。」
眼前塵埃落定,江衡只見一個身長八尺有餘,手長腳短,上身瘦下身胖,頂上無毛的怪人,眯著一雙小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看。
江衡已經學會從現在開始,凡事不再以自己所知的常理去判斷。他見到地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心道:「你們兩個該不會也刀槍不入吧?」強忍著煩人的噪音,提起長劍,劍尖朝前,奮力向那黑瘦子擲出。
江衡連忙撇下那兩個怪人,一個滾地,拾起地上長劍,直接便往地丑背上招呼。地丑驚覺,回身還了一鍬,江衡矮身閃過,一腳順勢踹在他腳踝上。地丑吃痛,往後跌出幾步。
「只要你把那顆什麼火羽鳳珠拿出來,讓我仔細端詳端詳,確定它不是什麼妖物之後,我就相信你。」
「元真,你這次逃不了了……」
江衡見過紅羊教徒也曾經用過這一招,當時他給其中一人彈中,有一瞬間動彈不得,攻勢因此受阻。可是諷刺似的,那涼亭在他口中喊「定」的同時,嘩啦一聲,完全垮了下來。
「少廢話,繼續敲就是了。」那黑瘦漢子手搖不停,冷眼瞧著江衡。江衡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讓他忽然想起元真。轉頭一看,元真與地丑仍僵持在那邊,兩人神情與剛才無異。
這身體是他自己的,自己身上有沒有紋身,位置又在胸口,江衡豈有不知的道理?然而更令他吃驚的是,這個圖樣似曾相識,隱然便是他保護的少年王爺臨死前,胸口所出現的那一條。
「金鐘罩鐵布衫?」江衡見他毫髮無傷,心中第一個反應,就是此人練了刀槍不入的不壞之體。可是微一轉念,隨即知道不對:「不對,我剛剛劍尖及體,並未感到有半點內勁回傳,就算是刺在石頭上,也該有反震之力才對啊!可是……」
「我跟著你三天啦!呸……」地丑吐了一口唾沫,說道:「這三天以來我一直在地下,吃樹根,喝井水,總算還有一點代價。」說著右腳一跺,腳下地面跟著隆起,竟冒出一把丁柄圓鍬來。
江衡見他衝過來時,手中長劍一動,就要向前刺出。沒想到他緊接著卻忽然跪地,這一劍使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凝勁不發,道:「我不是什麼四皇子,閣下搞錯了。」
江衡見他又叫又跳,興奮異常,怒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元真倏地起身,微微低頭,又使出他那不用開口說話的絕招,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知道一個所在。」脫下外衣,遞給江衡,同時使了個眼色,轉身帶頭便走。
正因他已經完全拿捏不住輕重,於是刺向地丑的這三劍,幾乎已是傾全力而出,端地迅猛無倫。所以雖然是三劍,卻只能聽到「當」地一聲長響,地丑的左臂、右腿、小腹,各中了一劍。
便在此時,那元真大叫一聲,敗下陣來。江衡循聲望去,正好見到他倒在地上,地丑一鍬打到,他伸出左臂格擋,臉上神情顯得十分痛楚。
原來不知何時,他的胸口居然紋著有一條赤眼青龍,就在雙乳之間,盤據著整個胸膛,狀態威猛,栩栩如生。
江衡將外衣披上,背著元真,偷偷伸出左手小指,在劍刃輕輕劃了一下。所謂十指連心,這下雖輕,江衡還是能感覺到些微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