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真龍圖》目錄

第二十一回 絕嶺二姝心同屬 太一雙傑利斷金

第二十一回 絕嶺二姝心同屬 太一雙傑利斷金

「我要你以後凡事先想到四爺,四爺需要你保護,聽到沒有?」
江衡道:「運日,別說喪氣話,勝負還不知道呢。」
「我的意思在簡單不過了。」瑤池金母將她扶起,說道:「在我的立場,你能隨我修道,固然很好,若是不行,那也不必強求。孩子,你不是我,不必樣樣都學我。你有的因緣,你的際遇,我妄想留你下來,是我執著了。呵呵,看樣子,我的道行還不夠呢!」
「難道說……她真的只是單純地愛上四爺而已嗎?」
一下子只聽得山下人群大喊:「雪崩了!雪崩了!快閃開!快閃開!」但很快的,人聲立刻就被崩落的雪聲掩沒。叱列伏熙與虢射文山站在山巔上,只能見到滾滾雪浪激起的一片如煙霧般的白色雪花,遮蔽了整個視線。
這下子除了木拓因為必須維持法力的運作,沒法子離開舟木之外,只剩下江衡與兩位女子還在上面。舟身重量減輕,衝力也跟著減小,再加上往後的作用力加大,速度果然開始減緩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這一趟從五雪峰下來,人人都累得跟什麼一樣,一聽到道尊可能在前面設關卡或者埋伏,都有些提不起勁兒。運日抱怨鬼蜮道:「都是你,剛才要是從上面橫渡毒龍江就好了。」
獨木舟頃刻著地,「碰」地一聲,衝擊力甚大,若不是木拓的法術護著眾人,只怕有一半的人要震得跌出去。
虢射文山見狀,知道了叱列伏熙的想法,道:「木拓,放我下去,我來想辦法減低速度。」
江衡同意,叱列伏熙便分派工作,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這救命的工具做好。首先由他先用雙戟將一株適合的松樹砍下,取其筆直的一段,江衡揮劍,從中剖半。接著元真發火燒去多餘分枝殘葉,其餘人等,便各顯神通,同心協力將木心刨空。
她環視四周,見人人都拚命地在盡一份心力,自己卻給人這般舒服地坐著,頗覺得不好意思,正想從江衡胸前離開,卻見他腰上多了一雙白皙細嫩的小手,卻不是元真是誰的?
「春天時節盛開,一樹桃花,萬紫千紅,最為繽紛燦爛。」
「那樣也不好。冬天固然寒風刺骨,卻是有另一番滋味。若這天地間沒有冬天,反而顯現不出春天的可愛了。」
江衡環視眾人一眼,說道:「從今天起,我江衡改名普恆,並對天發誓,與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桃花能幫助你排除疑惑,找到你真正的意中人,那時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去愛他。不要忘了,他也需要藉由你的幫助,來控制他自己。一個人能夠發揮多少潛能,不在於他有多少能力,而在有多少的自制力。」
那木拓原本都一向是以叱列伏熙馬首是瞻的,可是這回不知怎麼著,搶在叱列伏熙之前說道:「道尊這次這麼做,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我不願再跟著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我……我……大哥,你說是不是?」
「那就是了。天地萬物,四時節令,都是按照天道來運行的,該什麼季節開的花朵,就是什麼時候開。該當什麼時候凋謝的花朵,它就在什麼時候凋謝。春盡夏至,秋末冬來。春暖花開是很好,但也沒有必要強求,是吧?」
那叱列伏熙坐在船首,忍不住伸出長槍,像划槳一樣,不停地左抵右挑,希望能夠控制住行進的方向。
步蓮一見,趕緊又回到江衡的懷抱里去。
「沒事了,你還怕嗎?」
「步蓮不明白。」
虢射文山見狀,想起往事,笑著伸出手去,與他五指交握。木拓、運日、鬼蜮、步蓮,也一一向前,將手掌疊在上面。最後江衡大喊一聲:「好!」也過來與大家的手疊在一起。
元真首先對著他嫣然一笑,叱列伏熙也禮貌地點了點頭。
他所指的林子是這坡下最近的一處,其他地方都是白皚皚的一片,眾人一聽就知道。只是這坡這般陡峭,縱身躍下像是掉下去一樣,也不知能不能控制得住,所以聽是聽了,但卻十分猶豫。
叱列伏熙往下掃視一遍,指著前方說道:「大家看到那一處林子沒有?我們往下跳,就在那林子集合。別亂跑,說不定有斷崖。」
大家一聽,異口同聲說道:「怎麼不早說?」
本來元真既是滅度主的手下,理所當然便是叱列伏熙的敵人。可是這種絕對關係,乃是建立在道尊與滅度主的絕對敵對之下。如今,叱列伏熙與道尊的關係丕變,在相對道尊目前是對立的立場之下,叱列伏熙說不定與滅度主有可能相對成為盟友。
「你說我都沒變,那你呢?」叱列伏熙兩眼轉注地看著追兵,口中忽然說道:「你變了多少?」
那毒龍江在太冥群山東南角附近匯入天波河,會流處以下,一般即稱是天波河下游,河面寬廣而流速較緩,魚蝦豐富,是沿岸居民賴以為生的一段。會流處以上到太冥山的西南邊這一段是為中游,便是鬼蜮之前出沒的一段。再往上去,則是苦寒的神秘之地,據說可以直通天上星河,順此亦是登天的一條捷徑,只是從沒有人走過。
步蓮胡思亂想,腦袋亂鬨哄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耳邊風聲漸歇,獨木舟慢慢停了下來,圍繞在下半身的樹枝藤蔓,也開始退去。她抬頭一看,但見四周儘是累累巨石,也不見白雪的蹤影。兩腳重新踏上土地,回頭往山上一看,山峰直插入雲,聳入天際,原來已經來到半山腰了。
虢射文山把嘴一張,大吼一聲,聲音雖不怎麼震撼刺耳,但地面隱隱震動,宛如有人在地底打鼓一樣。叱列伏熙雙手結印,默念經文,接著伸出食指往槍上一指,只聽得劈哩啪啦聲響,雪地以槍身插入地為起點,裂出三道裂縫,直往山下而去。
叱列伏熙心道:「太一雙傑?自從你入獄之後,就被『太一三雄』取代啦!」喝道:「來吧!」
至此眾人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終於得以放下。但為了保險起見,叱列伏熙等人還是在外頭控制舟船,免得遇到突髮狀況會措手不及。
※※※
兩人相視一笑,打開了一些心結。
叱列伏熙走到他身後,道:「四爺,我……」
步蓮首先說道:「四爺,不管你去哪裡,決定怎麼做,我都支持你。因為我的心中,沒有疑問。」
叱列伏熙排開眾人,站上山脊。往前看去,只見腳下坡度陡峭,幾乎等於是垂直下降。峰頂強風獵獵,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膽子小一點的,恐怕要當場癱在地上。這也難怪眾人見此景象,要愣在原地,躊躇不前了。
虢射文山在一旁見了,說道:「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是……那是桃花。」
「這高山雪水融化之後,一定會匯入溪流,還是要你四處瞧一瞧,辛苦一點,別讓大家走冤枉路了。」叱列伏熙道。
「那桃花在什麼時節開呢?」
講完經后,瑤池金母把步蓮叫到一邊,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而這些慾望,是無窮無盡的。」
他們的目的只是拖延追兵,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便反身追上江衡等人。眾人剛才都聽到上頭傳來的聲響,見他們兩個平安滑降下來,紛紛出林去接應。但叱列伏熙第一件事便是去向江衡覆命,說明剛才的情況。
「如果有人認為,花兒美麗,不該凋謝,應該讓天地間所有的花朵,一年四季,時時綻放。你覺得這個主意好不好?」
步蓮垂淚道:「請王母娘娘教導步蓮,步蓮絕對會改……」
「你有慾望,對修道來說,是個阻礙沒錯,但不能說有慾望就是錯誤。你只要記住兩點:節制與抒發。拿捏得宜,就能控制欲求,掌握誘惑,從中得到幸福與滿足,換句話說,也是另一種的得道。」
他這一跳,兩道人影分從左右,同時跟著跳了下去,卻是步蓮與元真。這兩個女人為了江衡,每個地方什麼事情都要比較,就是要她們跳崖,只怕也是奮不顧身。
「好是很好,但如果真是這樣,四時景觀相同,那也未免太乏味了。」
「秋天冬天不開桃花,開菊花、梅花。」
「步蓮,你要知道,人有很多慾望……」
眾人順著溪流而下,又過了一天,才抵達毒龍江邊。那毒龍江是條詭異的大江,江水流速緩慢,水色偏黑,令人感覺深不可測,而有危機暗伏。就是水性極佳如鬼蜮者,也不太敢隨隨便便潛入江中。
運日搶著道:「『那赫連伯宗不是什麼好東西,道尊更是一隻老狐狸。』你想這麼說,是不是啊?老詞兒了,也不換換。」眾人一聽,盡皆莞爾。
虢射文山朗聲笑道:「好,就讓這群神機營的小輩們知道,堂堂的太一雙傑,可不是浪得虛名,要趕上我們,得使出渾身解數……」他說到「要趕上我們」時,雙手握拳,手臂上筋肉虯結,青筋暴露。接著說到「渾身解數」時,胸膛已高高鼓起,足足有平時的兩倍大。
獨木舟幾度在坡度過大的地方騰空飛了起來,復又落地時,震得大家七葷八素,腰酸股痛,忍不住咒罵連連。
雪上行舟,江衡還是第一次。但覺平穩舒適,更勝舟船。其實他不知道,除了鬼蜮在後面使勁撐船之外,元真也念動咒語,幾次微微將之抬起數寸,才使得這個先天不良的獨木舟,能滑行得如此順利。
木拓被訓了幾句,臉色凝重,點頭應了一聲:「木拓知道了!」轉身躍下。
「那……如果拿捏不住呢?」
叱列伏熙道:「如果是我,我會。況且道尊已經準備在憂順練兵,在這附近設幾道關卡,只是舉手之勞。」
雖然說出自己的一些私心,但聽來卻更為合情合理,眾人對他的誠心,更信了三分。叱列伏熙更道:「好,過去的事情,我們全都把它忘記了,從今天開始,我們都是四皇子的信徒,為了四皇子,為了全天下的百姓共同努力,死而無憾!」說罷,伸出手掌,攤在身前。
步蓮依偎在江衡的懷中,心中想著:「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慾望有多大,更何況還有一個人在誘惑他呢?娘娘,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節制與抒發,節制與抒發,我不懂,我不懂……」
那人就是元真。
運日知道了,嗤之以鼻。不過這回鬼蜮卻不與他抬杠,鄭重說道:「你這隻在天上飛的,懂得什麼?水裡面的世界,要比天上大得多了。」
女人都跳了,鬼蜮豈能落後?鬼蜮一動,運日也跟著動,八個人一下子跳下了五人。
她與江衡的一舉一動,叱列伏熙看在眼裡,早知道她處處都透露著對江衡的愛意。只是基於職責所在,還有他對滅度主人馬的敏感,凡是都要先往壞處想,有些事情,總是不得不防。
「如果這樣,那就會反過來成為慾望的奴隸,被誘惑控制,活在忌妒與憎恨當中,離道,就越來越遠了。」
「方圓數里的範圍,都是這樣的岩石,看樣子我們得要慢慢走下山了。」
運日道:「道尊是誰,我不認識。我相信葛師父的話,我也相信四爺是真命天子。所以我願意在這個地方,為四爺把性命送掉。」
「嗯,我這麼說吧,你轉身過去瞧瞧,那樹上的花。」
運日在空中飛繞了一圈,飛下來時,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個筋斗,落地時已經返回人形。
「娘娘的意思是……」
瑤池金母憐愛地瞧著步蓮,又道:「不過你也不必害怕,我相信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該怎麼做。來……」伸手向桃樹一拈,食指拇指上,已經多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步蓮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道:「步蓮立刻變回去,不當人了……」
江衡回頭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別以為我是意氣用事,我沒有,我現在腦袋清楚得很。叱列伏熙,木拓,你們兩個很清楚我是怎麼來的。你們看看我,我如今已經完全接受上天這樣的安排了,這不純粹是沒有退路,而是我要決定要這樣做。但你們不一樣,你們是先知道了李弘會幫助我,先相信李弘之後,才相信我的。而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我覺得我應該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這樣才公平。」
說罷,手中桃花飛散成點點銀光,輕輕灑在步蓮的胸口上。步蓮只覺得胸口微微一熱,拉開衣襟一瞧,那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已鮮活嬌艷地貼在她的肌膚之上。
叱列伏熙指著下面的人,說道:「我要製造一些雪崩,你能使上多少力?」
步蓮從江衡的懷中偷偷抬起頭來。已不再是危機四伏的五雪峰,長年冰封的高山絕嶺,忘機谷環谷的太冥山山脈里,六大名山其中最高的一座,此時靜心下來觀賞,別有一番心曠神怡的景緻。
鬼蜮坐在最後,雙手執著木杖在地上一撐,說道:「走!」這巨大的雪上獨木舟,應聲開始向前滑行。
江衡當面嘉許二人。叱列伏熙道:「雖然追兵行動受阻,但他們一定會把發現我們的消息給傳回去。所以還是趕緊離開此地為要,眼前我們可以斫木做成雪橇,然後……」將戴天仇的想法說了一遍。
叱列伏熙道:「可是……」
運日會意,變身成鳥,兩爪抓住一枝藤蔓,奮力朝前飛去。但由於獨木舟的速度實在太快,直逼運日的飛行速度,因此縱使運日拉了藤蔓上空,還是使不上半點力。如果照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過不了多,情況就會與預期相反,反過來變成獨木舟拉著運日往前沖。
如此滑開數十丈,出了林子,山勢接著又要開始往下險降。鬼蜮不管是在河裡泅水游泳,還是駛船掌舵,都是駕輕就熟,但在雪地上行舟,方向幾乎不受控制,這會兒一看到坡度往下,感覺很有遇上瀑布的味道,心中大喊一聲:「來了!」
這下步蓮與元真兩個,可真嚇得花容失色,只是礙於情面,不敢喊叫出聲。木拓見狀,趕緊從兩側生出一圈又一圈的藤枝蔓條來,一來可以增加阻力,另一方面可以保持平衡。
「娘娘,我已經找到讓這朵桃花盛開怒放的人了。您說得對,我愛上他了,不是因為桃花開了,而是我真的愛上他了。」
既然連鬼蜮都這麼說了,在沒有渡河的工具之下,眾人聽從他的建議,沿著江邊河岸往下遊走。
「怎麼了?」
江衡是主,元真是客,還不覺得怎麼樣,但步蓮可就有些愧疚了。她趕緊把先前準備的乾糧還有飲水來出來,分給眾人吃了,一邊還不忘了軟言軟語感謝眾人。
那虢射文山吼聲未歇,忽又暴喝一聲:「天——崩——地——裂——」聲音甫落,地面震動越劇,積雪有如沸騰了一樣,紛紛從地上跳了起來,接著沸騰的積雪開始掀起陣陣波浪,這些浪頭順著斜坡,順著叱列伏熙打開的裂縫,開始往下奔流,然後越滾越大,最後有如錢塘江的潮水一樣,往山下打去。幾處裂縫開得大了,甚至形成了雪瀑景觀。
「木拓,你先下去。」叱列伏熙知道他不跟著跳下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要跟著自己。
由於不知道何時會碰上斷崖之類的致命危機,眾人都十分緊張。木拓一聽虢射文山這麼說,立刻放脫他。只見虢射文山躍出獨木舟外,兩手緊緊攀住船沿,兩腳拚命向前抵住雪地。叱列伏熙見了,也從另一邊躍下,依樣畫葫蘆。接著鬼蜮也因為木杖的效果不彰,同樣跳出舟外,雙手抓住尾端,雙腳抵住雪地,拚命往後拉。
鬼蜮見他服氣,不禁得意起來。
江衡道:「我雖名為皇子,但也不是弱不禁風。在場的,說不定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所以要是為了我的安全顧慮,那大可不必。這李弘既然背叛了我,接下來的路,只有我自己開,自己走。眼前不過是第一關,要是連這關都闖不過,那我不如乾脆就死在這裏,什麼事都別提了。」他說到這裏,環視眾人一眼,轉過身來,伸手指著前方,朗聲續道:「各位!我的路就在前面,沒得選了,不過你們不一樣,你們還可以選擇。」
如此一來,除了元真之外,現場就只剩虢射文山尚未表態了。眾人只見他將手一拱,向眾人團團抱拳道:「我的這條命,是四爺救的,也是眾位兄弟,嗯……眾位兄弟姊妹合力救的。所以我的命早是四爺的了,等一下不帶頭往前沖,難道還去跪求道尊把我關回肝膽樓不成?」
鬼蜮臉上一紅,但還不服氣,說道:「你們甭說別的,就說那時四爺失蹤那晚,是不是我第一個看出道尊那老兒的企圖,要大家立刻跟他拍桌子翻臉,是不是?」
鬼蜮聽到叱列伏熙的喊叫,雙手奮力將木杖插入身邊的雪地里,想要減緩下滑的速度。原本平滑光整的雪地,宛如一張白色的布疋被利刃劃開,留下一道長長的裂痕。但對於仍不斷加快的下墜速度來說,幫助似乎不大。
叱列伏熙回頭微微一笑,說道:「不,一起來……」雙手抓出雙戟,合而為槍,接著用力將槍身摜入雪地里。力量之大,七尺長的槍身,只剩三尺在外頭。
「那如果把四時的變化捨去,只留住溫暖的春天,你又認為如何呢?」
江衡喜道:「好,步蓮,多謝你。」步蓮對自己搶到第一個發言支持,也感到十分滿意。當即給江衡一個燦爛的微笑。
叱列伏熙不答,回頭去瞧山下的追兵。只見戴天仇迎頭衝下,然後迂迴誘敵。不過他這麼做,也只引了幾個人去追,其餘約二十多人,還是繼續往上追來。
「這樣不行!」叱列伏熙不知道情況會變得這般不可收拾,高聲喊道:「運日,你飛出去,拉著這根爛木頭,控制它的方向。」又道:「木拓,給他一條藤蔓。」
正當場上所有的人都信心滿滿,眼中充滿著希望的未來時,幾乎都忘了,還有一個人在旁冷眼旁觀。
忽然間,獨木舟衝出雪坡,騰空飛起。這一次上下坡差有數十丈遠,完全失去控制,墜落速度驚人,每個人的心跳彷彿都要停止了。步蓮忍不住驚叫,江衡坐在她後面,趕緊伸臂抱著她。元真在後面見了,也將上身前傾,緊緊抱著江衡。
天上的運日也開始超前,爪下藤蔓筆直緊繃,這表示他已經使得上力了。再加上他人在高處,可以瞧清楚前方的情形,崎嶇不平的地形,與落差過大的坡度,都能及早避免。因此有了他的帶領,不但速度受到控制,平穩度也能達到令人滿意的狀態。
眾人一聽,更是大受打擊,一時都沒了主意。
虢射文山閃爍其詞,道:「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但有些事情,不變都不行。」
「傻孩子,這又不是你的錯。」瑤池金母慈祥地道:「你也不需要改,這隻是代表你修道的瓶頸。能夠突破,在我來看當然很好,要是不能夠突破,那也不代表什麼。」
運日應諾,起腳一蹬,復化為鳥,振翅飛去。其餘眾人目送他遠離后,不約而同地紛紛坐下休息,鬼蜮更是一個大字躺在地上,彷彿要讓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關節,都能舒舒服服地攤著,再也不想使出一點點力氣了。
虢射文山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道:「封咒聽說離開肝膽樓就會解除,如果所言不虛,只你要在旁邊看著就可以了。」
決定好路程,江衡堅持要先讓運日多休息一會兒,才願上路。接下來的亂石堆雖然難走,但總比不上雪坡行舟來得危險緊張,眾人嘴上不說,心裏多還是寧願走石頭路,也不想再坐一次下坡船。
江衡道:「會嗎?」
江衡等人首先登上山脊,卻只都站在上面,呆立眺望。叱列伏熙與虢射文山以為前面發生事情了,急忙從後頭追上。
瑤池金母搖搖頭,說道:「外表只是皮相,這隻是透露出你的心思而已。就算外表能改變,內心沒變,也是無用。其實我早知道有這一天了,但總以為能潛移默化引導你,沒想到……唉……」
叱列伏熙微笑道:「兄弟,你說得不錯,我正愁不知該怎麼跟你說,沒想到你比哥哥我還明白事理。」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嗯……」步蓮側著身子,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
「嘿……彼此,彼此。」
運日想起那天的事情,的確大家都十分猶豫,只有他一個人獨排眾議。當時看起來衝動,現在回過頭來想,卻是先知先覺了。說道:「沒錯,當時候,是有你的。」
江衡要叱列伏熙將這附近的山川地形,說明形容給他知曉。叱列伏熙便在地上找了些小石子排列出了一個大概,連說帶比,一直到他點頭為止。
那木拓跟著刨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其實也不用這般費工夫,只要我在這段木頭四邊上,生出一些扶手就行了。」
「恭喜你,你的寶刀未老!」
「娘娘……」
但是過去兩方的黑白立場太過分明了,就算這一切都即將成為事實,叱列伏熙一時也不能接受。只見元真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既感受不到她的敵意,卻也不見得她一定安著什麼好心。
叱列伏熙替鬼蜮說話,道:「道尊大概已經算準了,我們沒法子就這樣強渡過江,所以這一路上才沒有遇到阻攔。否則由北冥關出來,繞到北安,根本不用一天的路程。要不是吃定我們沒地方去,路上一定會碰到他們。」
「快啊,追兵來了!」叱列伏熙催促著所有人,他也想帶頭躍下,可是他得確保每個人都安全跟上,並須殿後。
「到了秋天、冬天,桃花還會開嗎?」
※※※
江衡道:「既然我們給毒龍江與天波河夾在中間,又不能後退回五雪峰,那當然是往前了。」
江衡一見,便道:「我先來,大家跟上!」說著,飛身跳下。
「慢一點!慢一點!鬼蜮,能不能想辦法慢一點!」
木拓訕訕一笑,當先坐在獨木舟的中間。叱列伏熙安排坐次。眾人魚貫依次坐上,同時但見兩邊木緣開始抽出綠芽,緊接著長大、分枝,不一會兒,便將八人腰部以下的身子包在重重樹藤里,只露出頭手。
不久運日回來,與叱列伏熙、江衡一起研究等一下的行進方向,步蓮沒忘了趕緊遞水上前,慰問運日的辛勞。
與主子有福同享也就罷了,有難同當,那是萬萬不行的。叱列伏熙本來要趕緊說上幾句,但見眾人沉浸在這樣的情緒當中,卻不好潑大家冷水,於是跟著說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其餘人聽了,也都跟著這般說了。頓時人人信心大增,彷彿光明在望。
如此走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下午,眾人順著山澗溪水,終於到了山腳下。五雪峰腳下是一片石礫沙地,土地貧瘠,除了芒草,什麼都長不出來。越過一大片芒草地,一條小溪靜靜地躺在溪谷當中。溪水大半都結成了冰,只剩涓涓細流,繼續往下游前進。
「唰」地一聲,獨木舟再也不需要鬼蜮在後頭撐篙才能前進,就好像船行出港口,遇著激流一樣,速度一下子變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舟行如箭離弦,快若閃電。眾人放眼望去,但見雪光晃動,與天色連成一片,宛如騰雲駕霧一般,除了運日之外,盡皆心驚膽顫。
鬼蜮落在運日後面,已經覺得大事不妙了,現在又落在這兩人後頭,更是如坐針氈,一等他們說完,趕緊道:「你們別看我,我是你們當中最明白事理的,我早就說過了,那赫連伯宗……」
如此走了大半日,地勢漸漸平坦,花草樹木多了,四周景觀才開始有了變化。叱列伏熙指著前方道:「前面就是北安縣了,是從忘機谷向東到憂順的必經之路。道尊知道我們從五雪峰翻山而走,說不定會派人在這附近設下關卡,守株待兔。」
叱列伏熙不由自主地朝她臉上望去,說巧不巧,元真也正好朝他看來。兩人四目相交,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