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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七宿陣出師不利 雙馬車誘敵立功

第二十五回 七宿陣出師不利 雙馬車誘敵立功

周子奎聽了,似有所悟,掐指一算,指揮七道星芒從半空中轉了下來,改往左前方射去。那七道星芒所不能及的深處,倏地衝出兩匹身上長滿長毛,頭上生著一對犄角,似馬非馬,似牛又非牛的畜生。這兩頭畜生身上架著轅輈,後頭拉了輛雙輪車輿,頂著七星光芒,直衝了過來。不消說,七宿星陣這一擊還是沒切中要害。
江衡見他明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但開口貧道,閉口貧道的,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感覺非常突兀。若非親眼見到觀中其他所有道士,一貫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實在很難相信他非但道法高深,而且還是一觀之主。
木拓感覺情況不對,叫道:「大哥,他們……」
由於長虛觀的弟子,並不只周子奎等七人,此刻人在觀外的,至少還有十五、六個人左右。這些多半是觀中地位較低微的,還有幾個是一路抗敵,從山下退回觀中報信的。目前結陣的七人也許沒那麼容易被傷害,但其他人可就很難說了。
對方完全不為所動,繼續往下數數。江衡大急,卻又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來。步蓮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這人的法力很高,只要他不現身,我們也沒辦法。」
不過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似乎江衡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這下叱列伏熙可急了,雙戟一揮,便想要抽身回防。
指玄道:「你們現在就是不走,也不行了……」話才說完,廳外衝進兩個小道士,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山下……」「山下來了一大隊人馬,不說分由,衝殺上來……」
「二……」
叱列伏熙道:「恐是誘敵之計。」
七人聽了,跪下磕頭,拜謝師恩。有人傷感流淚,有人躍躍欲試,反應各不相同。指玄端坐受禮,一會兒,擺手道:「夠了,夠了,你們去吧!」
「一……」
「不知道……」步蓮就是知道,此刻也只能佯稱不知了:「希望周道長他們可以先想辦法,對付這群鳥。又說不定,指玄真人看不下去了,終會現身插手幫忙……」
伴隨著半空中哈哈大笑的聲音,那兩匹怪馬後蹄翻起,便往虢射文山與叱列伏熙兩人踹去。兩人先是一閃,卻沒想到兩匹怪馬這一踢只是前奏,緊接著轉頭衝擊,一左一右,竟然互相掩護支援,彷彿各有招式。逼得叱列伏熙不得動用兵器,對付這兩隻畜生。
叱列伏熙大叫:「周道長,這不是一個人所為,應該也是個結陣,他人不在半空中。」
迷迷糊糊間,江衡只聽到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聽聲音,好像是那個叫白唐的人說的。不過他全身劇痛,意識逐漸模糊,再也沒力氣去探究這人到底是誰了。
只是江衡的想法雖然不錯,敵人的速度更快。眾人出觀不久,前方便有十幾道黑影當面奔來。
見此情況,鬼蜮身後有人語帶驚訝說道:「含沙射影!」
鬼蜮回頭一看,原來是指玄的最小弟子繆子參。得意道:「這算什麼?我還有一招。」說著再度張口噴沙,手中木杖同時一揮。那團沙影便有如一條灰龍一般,轉彎兜圈,像是有生命一樣,順著鬼蜮的意思席捲來人。
「別多說了,先帶他走……」
指玄道:「貧道昨夜見太上老君騎牛入夢,預言今日當有天子來訪,此人姓江名衡,字普恆。形容年齡身材,外貌長相,與眼前閣下無不肖似,就是身邊從人,也都一一吻合。指玄不敢違逆天意,所以門下弟子,即日起下山投入皇子麾下,任憑差遣。」
指玄道:「你們不如趁此機會,把你們所學展現給皇子看看,將來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心裏也才有個譜兒。」
江衡首當其衝。他連忙抽出長劍,準備應敵。可是便在他提劍的同時,他才忽然驚覺,自己的力量已經消失了好一陣子了,自己連劍柄都握不牢,如何應敵?
叱列伏熙皺眉道:「他們只是躲起來了,小心注意……」
江衡聽了,驚訝之餘,對於所謂的天命所歸,卻也更深具信心了。
無奈對手早知他會有此一舉,只見眼前兩匹怪馬馬首一昂,馬鬃拉開,不斷延伸成長,如同一張極大的魚網一般,同時反方向張開,將兩人團團圍住。這突如其來的奇招,兩人前所未見,連忙使出渾身解數應付;但一時之間狀況不明,根本無法突圍,急得滿頭大汗。
兩個小道士回答道:「不知道,他們人人黑衣黑帽……」「問話也不回答,逢人便砍……」
沒想到卻聽得指玄冒出一句:「那你們七個是聽我的?還是聽皇子的?」
虢射文山道:「就是誘敵,也無法了!」說著雙臂一振,直攻車輿。叱列伏熙怕他有失,只得跟上,伺機而動。卻聽得半空中又傳來數數的聲音,已經又數到三了。那道怪風卷下,瞬間又奪走另一條命。
不一會兒,群鳥蔽空,霎時天昏地暗,耳邊儘是鳥羽振翅聲音,有如蝗蟲過境。叱列伏熙嘴上不說,但他轉身要木拓千萬顧著江衡,卻透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這是鑽進他耳中,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數量驚人的鳥群不但遮蔽了他的視線,無所不在的振翅聲,也掩蓋了所有的聲音。江衡這下彷彿又盲又聾,甚至比又盲又聾的情況更糟。
「一……」
周子奎與他師徒三十余年,早已培養出無比的默契,其實只要一個眼神,周子奎就能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盡毀於此」四字太過駭人,周子奎才會多問一句。
「木拓會受傷嗎?」江衡續問道。
「要是她在的話,說不定會有辦法。」
他想起鬼蜮既能躲在幽暗的深水當中,遊走自如,說不定也能在鳥群裏面,自由行動。但混亂中卻不知鬼蜮到哪裡去了,連叫了幾聲,毫無反應。而或許他回答了,只是自己聽不見。
「既然如此,那師父不如一起下山吧!」周子奎知道指玄預言的準確度,神情緊張道:「我們師徒八人同心協力,一定能無敵于天下。協助皇子登上大寶,安定天下,豈不易如反掌?」
叱列伏熙道:「真人,實不相瞞,我們四爺原本在道尊處落腳,卻沒想到道尊陣前倒戈,欲對四爺不利。如今天下紛亂,滅度主也已起兵,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想先在此立足,培養實力。不知……」
此言一出,他的七位弟子當中,便有人哭出聲音來了。江衡聽了更是大驚,說道:「真人此話何解?」
那個叫白唐的,聲音比較尖銳輕浮,而後來出聲那個叫綠耳的,聲音則較嘶啞低沉,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音調,聽起來不像是自說自唱,故弄玄虛。
鬼蜮搶得先機,搶在江衡身前,張口噴出一團黑煙來。來者不知是不知道厲害,還是反應不及。只見有人迎面衝進這團黑煙裡頭,哼都不哼一聲,仰頭便倒。
指玄環視堂上七位弟子,又道:「我這七位弟子在此修業,少則十余年,多則三十余年,不敢說道術有多強,但演卦算數、祈神作法,各有專精,道行也還過得去。此後跟著四皇子,替天行道,立德立功,也不枉我數十年的教導了。」
周子奎大怒,問道:「對方是什麼人?居然這麼大胆,敢到白狼山撒野!」
四周山谷遠遠傳來「殺你一個徒子徒孫……」「殺你一個徒子徒孫……」的迴音,在飛鳥蔽天的詭異情景當中,益發顯得駭人。
「就憑你們這什麼七宿星陣,也想跟我斗嗎?哈哈哈……」一陣響亮的笑聲從半空中傳來,四周山谷都是回聲:「指玄!你要是再不出來,可別怪我沒警告你,要你這些個徒子徒孫做你的替死鬼,我可是一點也不會手軟的。我現在開始數數,每數到三,我就殺你一個徒子徒孫……」
江衡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起身說道:「各位,我們迎下山去,務必把敵人攔在山下,絕不能讓長虛觀百年基業毀在我們手上!」
「步蓮!木拓!鬼蜮!鬼蜮!」
原來那鬼蜮心中早有打算。他想:「我效忠四爺的時間雖然不是最晚的,但是虢射文山的年紀比我大那麼多,又是叱列伏熙太學院的同學,算來算去,大家都把我當成最小的,連伺候四爺的步蓮都沒把我放在眼裡。現在無緣無故又多了七個人,周子奎、鄭子婁、王子胃這幾個長鬍子的我也許還是比不上,但你們這幾個小鬼,總不該也想爬到我頭上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狂風從天驟然卷下。叱列伏熙早就準備好迎接這一擊,主動上前接招。卻沒想到這一陣風直接穿過他的身畔,打中他身後的一名長虛觀弟子。那名弟子哼都沒哼一聲,身子就像沙塑的一般,給這陣風瞬間化了開去,什麼東西也沒剩下。
「哼!你與指玄的新仇舊恨,跟我毫無關係。你要是再不辦正事,那我就自己來了。」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還來不及讓江衡猶豫,耳邊卻已聽得叱列伏熙振臂高呼道:「四爺有令,阻止來人上山!」一言未了,數十道人影,又陸續從山下竄了上來。
裏面空空如也!
「三……」
「步蓮!步蓮!你在哪裡?」
所以他有心賣弄,更是使出渾身解數。但兩旁眾人也沒閑著:叱列伏熙雙戟舞開,當者立折,威風凜凜,銳不可擋;虢射文山雖是赤手空拳,卻在人群中穿梭來去,如入無人之境,也因此顯得更加驃悍。至於木拓、步蓮則是一左一右護著江衡,防衛得密不透風。鬼蜮見了,更加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專心應付。
江衡目前所欠缺的,便是感應他人法力的存在。這一點剛好與別人看他一樣。只是江衡本來就不具有這樣的能力,而別人卻只有在對他時失效。
指玄看著他,忽然輕鬆笑道:「沒別的意思,實在是今天之後,長虛觀百年來的基業,將盡毀於此,皇子得另謀他處立足。」
眾人大驚,說道:「現在?」
木拓本就不打算聽命,瞬間將木牆築起,連同步蓮也一起包裹在內。便在此時,天上飛鳥宛如接到命令,紛紛轉頭衝下,像下雨一樣,一直往木拓身上撞去。江衡躲在木拓的庇護之下,聽到外頭不時傳來「篤篤篤」的聲響,驚問道:「那是什麼聲音?」
已經變身的木拓不能言語。步蓮代答道:「那些鳥在啄木拓。」
「喂,綠耳!你可別輕舉妄動,這個陣法,你可是在後面的……」
指玄卻是不動聲色,一派自然地道:「嗯,普惠的父親雖然有些驕矜自大,但還算能容人。白狼山能存在至今,可以說他不屑對付我;或者說他留著我,以為他博個名聲。而如今普惠繼任,威令不行,總得要先找個人開刀。我沉潛多年,是最佳的開刀對手,更別說四皇子在這兒,正是一石二鳥。所以我想,是普惠派人找上門來了。」
鬼蜮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要是他在的話,就可以飛上去問一問,看看這一大群鳥,到底想幹什麼?」
那鄭子婁道:「我們是老虎不發威,卻給人當成病貓。請師父下令,讓徒兒去會一會來人。」
話才說完,地面隱隱便傳來震動。緊接著前方林中驚起黑壓壓地一大群飛鳥,鋪天蓋地向著眾人而來。鬼蜮見了大驚,退到江衡身邊,與步蓮說道:「要是運日在就好了。」
「可惡,這些畜生!」
眾人才正猜想此舉效果如何,卻聽得那半空中傳來聲音道:「哈哈哈……不試一試,你們就是不死心,是嗎?」這一波大家認為的攻擊,對他來說,好像一點事也沒有。
原來指玄共有七位弟子,周子奎第一,鄭子婁第二,其餘依序為王子胃、方子昴、翁子畢、丘子觜與繆子參。眼前鄭子婁所領來的五人,便是餘下這五個師弟。
「被人打成這個樣子,我們卻連對方是什麼來頭都不知道……」
「奇怪,啄不死他?」
虢射文山奔至叱列伏熙身邊,說道:「直攻馬車。」
指玄淡淡地道:「時刻一到,你們就知道了。」
這些鳥的鳥喙像是銅打鐵鑄的一般,他頭上挨了幾記,頭痛得像是給啄開了一樣。忽然間但覺力氣一點一滴消失殆盡,手中長劍也不知何時已不在掌握當中。他的兩隻手,僅夠力氣環抱住頭部,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
那木拓貼身負責江衡的安危,自有警覺,一見苗頭不對,立刻開始築起防護。江衡不願在指玄的弟子前示弱,喝令木拓退下。步蓮知道事態嚴重,一把抱住江衡,要他不可以拒絕木拓的保護。
周子奎見狀,號令道:「六位師弟聽令,結七宿星陣!」鄭子婁等人聽了,應和一聲,以周子奎為中心,各據星位,各展姿勢,十指結印,口中念咒,發動起陣法來。
江衡覺得窩囊,提劍的手不住地發抖。步蓮溫柔地挽著他。
他這個提議,正中叱列伏熙的心思。失去道尊的支持,對叱列伏熙來說,一直是他最大的遺憾,所以他才要運日去尋葛慈。但如果能夠就近得到指玄的奧援,那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就可以提早放下了。
「不行。」指玄搖頭道:「這恐怕行不通……」
叱列伏熙驚道:「真人,我們……」
指玄沒有回答,倒是虢射文山已經搶到車輿邊,大喝道:「不如你自己先滾出來吧!」一拳轟出,把車輿打了個稀巴爛。
數到三了,指玄並沒有現身。
「指玄,你真的躲著不出來?」半空中的聲音又道。
江衡大怒,心中把指玄也怪上了,更氣自己得了怪病症,力不從心。便在此刻,忽然出現另外一人的嘶啞聲音,道:「白唐,你放著正事不幹,一直逼著指玄做什麼?忘了你的任務了嗎?」
沒想到她沒念沒事,才念兩句,耳里彷彿聽到木拓大叫一聲,天頂打開,木拓所生成的樹木圍牆倏地不見,一大群飛鳥撲向二人。事發突然,江衡大驚之餘,只有奮力抵抗。可是飛鳥的數量實在太多,才打下兩隻,立刻補上四隻。江衡只覺全身上下到處都疼,不知已經給啄出多少傷口了。
但是江衡只是這麼想著,並不敢說出口來。腦筋一轉,便把這件事情怪到叱列伏熙頭上去了。步蓮不知他腦子轉了這麼多彎,只道他憂心情勢,所以愁容不展。而她自己也只有默念王母心經,祈求協助。
「嘿嘿……天相……」在這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提到天相,實在有點……江衡忽然想起元真。
江衡一一見過。指玄便繼續剛剛的話題,道:「貧道這次坐關,原本預計要九年另九個月,可是昨夜的一場夢,卻逼得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關……」
此言一出,就是指玄的七位弟子也都同聲叫好。江衡有心豎立權威,於是帶頭下山。叱列伏熙緊跟在後,將先前所規定的行伍關係,一時全拋在腦後。很顯然的,他也相當認同江衡此刻的所言所為。
「為什麼?」步蓮道:「多日不見,你也會想念他嗎?」
所以對方此言一出,長虛觀七大弟子以下,人人自危,一股肅殺的氣氛從眾人中傳了開來。江衡不敢相信居然有人這麼卑鄙,還大言不慚挑明了說。聽得他骨子裡那種江湖俠義心腸,不由得蠢蠢欲動起來,喝道:「喂!有種的話就下來單挑,專門欺侮晚輩弱小,算什麼英雄好漢?」
周子奎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叱列伏熙心中亦是一凜。指玄又道:「再說,要緊的事情也不只輔佐皇子這一樣,為師的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你們七個就乖乖聽話,跟隨皇子下山去吧!」
步蓮啐了他一口,道:「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說笑?」
叱列伏熙與虢射文山頓時陷在與兩匹馬的混戰當中,而半空中那數數的聲音仍好整以暇,絲毫不曾停歇,不久三數又盡,又是一位長虛觀弟子遇害。
「這麼簡單的任務還不是舉手之勞?」先前那聲音道:「讓我先報了仇,再來對付這姓江的也不遲啊……」
江衡頭一回看人發動陣法,不由得瞧得目不轉睛。但瞧來瞧去,這七人所組成的陣法,可與一般以武功為底的劍陣、拳陣等不同。七人原地不動,只是不停地變化手勢姿勢而已。
眾人大駭,就是叱列伏熙也沒見過這般霸道的法術。便在此時,七宿星陣開始動作,只見七道光芒分從七人頭頂上發出,直往半空中射去。那盤旋在半空中的群鳥一陣陣怪叫,紛紛躲避,露出原本的天色來。就好像那七道光芒將黑色的天幕,打破了個大洞一般。
江衡看不懂,叱列伏熙與虢射文山卻知道厲害。兩人對看一眼,異口同聲道:「護陣!」一左一右,背向七宿星陣,護著兩翼。
「四爺,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眾人大驚。周子奎更道:「師父,那是為何?」
江衡等人一聽,才知道指玄先前所說,此山無法做為江衡立足地的原因。叱列伏熙更加沒料到,原來還是自己這邊拖累了長虛觀。
忽然山風一吹,來犯的敵人竟有如隨風而逝一般,頃刻間全都消失不見。眾人頓失對手,都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