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五

第九章

卷五

第九章

江采離與納吉涅騎一起抵達羽嘉城,此時的羽嘉城殘破不堪,整片南城幾乎都被大火燒毀,他們卻不覺羽嘉城有絲毫破敗之處,寇兵叛變,迦南入寇,致使羽嘉軍民傷亡愈萬,江采離也不覺得過來收拾殘局有絲毫頭疼的地方。
素鳴衍這時才解釋尤溪的疑惑:「我就是要給石京度一個咬我的機會。」吩咐岐伯道,「你這些天給我盯住石京度,看他拿這條沾染蘇蓋文血跡的白綢給哪些人看。」
素鳴衍又說道:「將裔天護衛營全部撤入羽嘉城,不足從德羅巴的鐵礦場營地徵調,共建一營劍士、一營戟士、一營射手,由慕昭雲進天都山峽口營地接替藏金,藏金調入上唐,出任鎮守將軍一職,從天都山營地調兩百武士,從納吉家調兩百武士,重新組建上唐衛戍營。」
「寇兵能這麼順利奪取北城,也是你的功勞?」素鳴衍冰冷的雙眸盯住石京度,極力壓制內心的怒氣。
石京度、衷闌晦也心有餘悸,后怕不已,六殿下遲來半日,他們早要都成為寇兵刀下的亡魂。
蘇蓋文被軟禁在總督府的一座獨院中,他知道自己的過失罪責可大可小,都掌握在刀墨吏的筆中,正苦無推脫之計,聽見院中有腳步聲響起,來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守在院門外的武士就離開此地。
聶魯達率領龍騎營、岐伯率領三百精銳千賀武士在城外結營,用這兩支戰力最強,機動性最高的精銳戰力在城外結營,威脅迦南大軍不敢傾全力奪城。
羽嘉城裡的灰袍術士極少,戰時又是羽鷲騎士優先攻擊的對象,此時只有桑吉主祭手下僅有的八名光明術士由於一直呆在大堂里治療傷患得以保全,這八名光明術士都是桑吉親自教導出來的弟子,修為高深,蘇蓋文率領眾人能在總督府堅持這麼久,有他們很大的一份功勞。
素鳴衍與桑吉主祭的接觸不多,但聽他這番言語,生出不少好感,總無法將羽嘉境內的教廷勢力完全驅逐出去,還不如扶持教廷里的不同政見者。
自然教派的療傷之術,只是推進傷口愈合的進程,素鳴衍可不敢對滿地的傷患濫施此術,那些重傷患,十有八九會給他治死。光明術士只是精力消耗過度,消除疲憊的最好良劑莫過於時間了,素鳴衍將光明術士集結起來,手結法印,散發一道道神域之力特有的綠色光芒,覆蓋整間靜室,以時間次序之力推動光明術士回復的進程。
易非天生出功敗垂成的挫折之感,雖然手中的籌碼比檀那明河多得多,但是戰事拖延下去,青嵐的援軍將源源不斷的趕來,而自己卻無援軍,一旦雙方力量發生扭轉,只怕要全軍覆滅於此。
石京度說道:「殿下此計甚好,不明真相者,還以為殿下有意寬恕蘇氏親族呢。」
自然之療傷是單體術法,素鳴衍突破自然之療傷的單體限制,將術法有效範圍擴展到整間靜室,但是還無法與光明系的六階術法大回復術相提並論,桑吉主祭這麼說,不過是讚譽之辭。
高階的光明術士通常會被王侯巨貴禮為上賓,六階的大回復術可以活人性命,貪生怕死之輩甚至不惜散盡家財也要享受一次續命術,桑吉以六階光明大術士的身份,到羽嘉城的破落經院里當一名主祭,實際上等同於放逐,原來是教廷的不同政見者。
蘇蓋文彷彿給巨雷猛的擊中,臉色蒼白,眼睛幾乎要裂開來,怒聲喝斥:「你們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一城軍民于死地……」
羽嘉山與峻衡山在羽嘉城的正面形成一個喇叭形的山谷平原,羽嘉城位於喇叭底,只用一城四堡就完全封住進出羽嘉的通道,喇叭形山谷平原的另一端開口就是寬達四百里的扇面。而整個山谷平原的南半部則是與迦南西北大荒漠連成一片荒漠地形,所以無論是羽嘉,還是迦南,從這裏進攻對方都相當的困難,大軍從這裏進入對方境內,就無法指望後方的補給。
素鳴衍回禮道:「桑吉主祭在就好。」見蘇蓋文走過來,也不議其他事,說道,「準備一間靜室,麻煩主祭大人將光明術士集結起來。」
素鳴衍未必烈焰完全撲滅,登上南城城樓,望著天際卷席而去的飛塵,心想易非天果然是可以稱得敵手的人物。迦南大軍撤退有序,素鳴衍只讓岐伯率領三百精銳千賀武士尾隨擾襲。駐守在南部壁壘中的駐軍沒有遵守素鳴衍以郡王府發出的誡令,出壁壘追擊,被迦南大軍回馬擊潰,損失慘重。易經玄、易非天、商秋風沒有在羽嘉久戰的念頭,又無法擺脫千賀武士的擾襲,將陸路追兵擊潰,就繼續南撤。
蘇蓋文衣甲上的血跡已成深褐色,體內不可遏止的湧出疲憊之感,心想自己尚且如此,那麼僅存的五百名將士更是不堪。柳靜安右臂殘去,左手持劍,神色堅毅,絲毫沒有氣妥之色。衷闌晦、石京度也狼狽不堪,依牆坐著歇息,這時候空中傳來振翼之聲,衷闌晦神色大變,寇兵攻勢剛剛給擊退,怎麼又像潮水一般湧來?
素鳴衍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笑道:「城裡的殺伐之音還沒有停息呢,易非天既然沒能在我們到來之前攻下羽嘉城,只能抱著遺憾離開羽嘉了。」
蘇蓋文垂手而立,他知道自己已經喪失與六殿下並肩而坐的資格,彙報羽嘉城內的慘重傷亡:「……城中原有守軍兩千五百人,寇兵入城后,召集各家武士近一千五百人,存者不足千人,商館傷亡也很大,昨天商館被攻破時,武士剩下不到一百人,二十名千賀武士悉數戰亡……」
柳靜安右臂自肘部以下斷去,甲袖綁在身後,以免作戰時左右晃動。素鳴衍一把攙住柳靜安,不讓他拜倒,看著他的斷臂,問道:「城裡不是有光明術士嗎?」
素鳴衍用一方白布將長擊刀上的血跡擦乾,身後流寇大營的營地里,火焰漸漸熄滅,滾滾濃煙不斷的湧向天空,亂屍堆積,有千賀武士在空中封鎖,留守流寇大營的六百寇兵沒有一人逃脫,但是並不意味著商秋風、易非天不會察覺到這邊的情況。
帝都授權素鳴衍兼攝羽嘉郡軍政,但是沒有正式授予他羽嘉郡總督與羽嘉郡邊防軍司都統將軍之職,素鳴衍只有另開幕府來行使羽嘉郡的軍政大權。只要建立完備的軍政體系,就算帝都另外委派總督與都統將軍,也無法輕易的拿回羽嘉郡的控制權。
岐伯突然從院牆中鑽出來,原來他一直用影遁術藏住自己的身形,對素鳴衍說道:「殿下離開之後,石京度將殿下丟下的白綢撿了起來。」
年前藏金從侍衛營、裔天護衛營抽調四百精銳進入天都山峽口,盧族武士已經進入天都山峽口,可以抽調一部分人出來。
素鳴衍掌握羽嘉郡軍政大權,瀆神之民走出黑礫原的步伐可以加快,但是整個黑礫原的瀆神之民也只有七八萬,離割據獨立的要求差距甚遠,若在羽嘉行精兵之政,羽喜嘉最終要容納十到十二萬民戶才能維持這麼多的軍備。
「要如何應付二殿下?」
素鳴衍笑道:「明河修自然教派之術,有瀆神之嫌,主祭大人不責怪?」
從營壘的殘跡上可以看出此地發生出激烈的戰鬥,商秋風奇襲羽嘉城的同時,也分兵襲擊此地的營地。此地駐紮的兩千將士是羽嘉邊防軍司的精銳戰力,除非商秋風、易非天一開始就將此地作為攻襲的重點,才有可能在短短兩天時間里全殲這支精銳。
素鳴衍從一名千賀武士的肩頭躍下來,千賀武士接替總督府左翼的防衛,撤下的將士幾乎沒有一個完整之軀,總督府的庭院里躺滿傷患,幾乎沒有立足的地方,但是脫離死亡的恐懼,數百人數日來臉上首次露出一絲輕鬆之色。
寇兵叛亂,羽嘉軍民死亡愈萬,又有大量寇兵投敵,離開羽嘉,使得羽嘉十萬軍民頓時損失兩成。德羅巴所部精簡下來,編民戶五千,暫時以狩獵遊牧為生,待鐵礦場、流寇大營、天都山峽口三城築成,可輔以農耕。上唐、望野兩地民戶只有三千,羽嘉城北的楚布河谷地區有民戶四千,所幸寇兵叛亂持續的時間極少,戰火沒有波及那裡,損失極少。如今整個羽嘉郡只有一萬兩千余民戶,加上定居千賀湖谷的七八千樓迦羅人,卻要維持將近一萬的軍隊,談割據還早了點。
術法分階,是摩訶教廷所做的事,素鳴衍從盧氏那裡得到自然系術法宗卷,在最後幾頁記載生命遲滯之術,實際是相當高階的術法,素鳴衍點點頭,為了避免不良的影響,素鳴衍不會當眾施展術法,捧過金屬長匣,重新回到靜室,從手印射出的綠色光芒溶入匣中,金黃色的液體變成暗金色,黃金液是光明宗的療傷聖品,此時彌生出來的生命氣息更加濃郁。
一名白袍老者走過來向素鳴衍施禮:「此時無人有餘力施回復術。」白袍老者是教廷派到羽嘉郡主祭桑吉長老,本身是六階的光明術士,素鳴衍最初在羽嘉時所受的嚴重傷勢,也是由他出手施救。他此時面容憔悴,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若讓他強行施展五階的回復術,只要逼他以生命之力獻祭了。
桑吉轉身問素鳴衍:「據我所知,自然教派有生命遲滯之術,殿下還有餘力施展?只要斷臂不繼續惡化,戰後我再為柳大人施大回復術不遲。」
次日午時,聶魯達率領龍騎營抵達羽嘉,與龍騎營同時抵達羽嘉的還有五百名千賀武士,與慕昭雲率領的侍衛營、射手營匯合之後,清除滯留在羽嘉城北的寇兵,準備反攻北城。
「哈哈……」石京度放聲而笑,「我們是為一己之私,可以蘇蓋文府上的金銀難道都是乾淨的,你又忘了寇兵是誰所編,是誰養虎為患的?」
岐伯、千賀長琴都恢復樓迦羅人的真身,肩后的雙翼如金似鐵,散發出金屬般的光澤。
羽嘉殘存的一千守軍中有半數是從各家徵調的武士,素鳴衍下令解散徵調從各家徵調的武士,裔天護衛營、侍衛營以及射手營順勢接管羽嘉城的防務。而從下資趕來的那兩營客兵,素鳴衍毫不客氣讓他們在城外結營,讓其他進入羽嘉境內的援軍就此打道回府。
尤溪率領侍衛營、射手營與牧易寒接觸之後,便代傳素鳴衍之令,讓牧易寒率殘軍南下增援南部壁壘防線,雖說迦南這次寇邊沒有做什麼準備,但是保不住他們人多勢眾,說不定會趁守軍士氣低落之機攻破羽嘉南部的壁壘防線。
素鳴衍見石京度眼角有輕蔑之色,沉著臉不給笑容,說道:「蘇蓋文終究是你的故主,其身後事,就由你來操辦。」說罷就與尤溪走了出去。
八名光明術士從靜室出來,原本耗盡的念力恢復了七八成,素鳴衍與桑吉主祭從靜室出來時,他們已經開始搶救傷患。
楚布河從羽嘉城往南延伸三百里才完全斷流,那裡離青葉城已經不遠,若有一支精銳的機動部隊從那裡出發,可以輕易的撕破易氏在山谷平原的扇形正面建立的防線,進入青葉郡的腹地。
「今天好叫你做個明白鬼,你以為易氏秘密向流寇大營輸送補給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嗎?」
柳靜安看到自己的斷臂浸在黃金液體里,眉頭忍不住微微一皺,他知道桑吉主祭施展大回復術之後,對滿地的傷患再無力插手了,拒絕道:「靜安還有左臂能用,右手不要也罷,若是因我一人之故,連累他人得不到及時治療,會有所不安。」
柳靜安說道:「續肢之術費力太多,殘我一臂,能活好幾名傷患,靜安不礙事的。」
此時還沒有與檀那隆城翻臉的時候,自然無法與這樣的人計較。素鳴衍厭惡的看著石京度,他的手不是沒沾過人血,只是讓石京度這麼一個角色逼著殺人,心裏很不是滋味,冷哼一聲,說道:「你們留在外面。」獨自推門走了進去。
在寇兵奇襲羽嘉城的第三日,素鳴衍才率領早就按捺不住的侍衛營、千賀武士營、射手營一舉攻破流寇大營的營地,盡殲留守營里的六百寇兵。營地以及商秋風留在營地無法帶走的大量物資交給德羅巴麾下的武士,他率領侍衛營、千賀武士營、射手營近一千二百名精銳沿楚布河西岸廢道往南運動,于次日午時抵達蘇蓋文設城羽嘉城北的營壘。
岐伯待迦南大軍完全撤回迦南境內,才放棄沿途的擾襲,返回羽嘉。
「羽嘉邊防軍司積弊已久,今日之變也不完全是蘇總督的責任,」素鳴衍好言安慰他,「所幸德羅巴沒有隨商秋風叛變,不然我在燕雲荒原也會讓他打個措手不及。得德羅巴報信,我集結在燕雲的所有兵力,除了進城的三百名千賀武士,城外還有三百名劍士與五百名射手與敵周旋,上唐援軍可以要到明天午後才能抵達,我已令牧易寒率殘軍馳援南部壁壘防線,讓迦南大軍攻破南部壁壘防線,問題就大了。」
慕昭雲、盧扈、盧青葉、明石羽率領三百侍衛營精銳與五百射手營精銳留在城外,並不急於跟寇兵接戰。牧易寒所部兩千精銳在城北營地也最先受到寇兵的襲擊,傷亡慘重,一直無法進入羽嘉城與蘇蓋文匯合,也無法得到蘇蓋文的指示,這幾日來就在城外游擊,牽制一部分寇兵。
蘇蓋文抬頭看見昔時的心腹石京度推門走進來,一臉疑惑的問道:「我已經是階下之囚,為何你卻安然無事?」
易氏挑動流寇大營叛亂,率軍侵襲羽嘉,無功後撤,消息迅速傳遍中陸大地。戰火暫時燃去,但是事件的餘波卻波瀾迭起,不僅青嵐上下震憤,就連迦南朝野也異常驚惶。從兩國換質開始,關係就逐漸緩和,聯合清剿赤肌鬼使得兩國的關係上升到新的階段,卻讓易氏一戰打回原樣。喬羿良、春江明湖紛紛上言要求國主詔易銘達歸京自辨,都有趁勢削弱易氏的念頭。
「你都是階下之囚了,還想不明白嗎?」石京度冷冷一笑,說道,「帝子三番屢次向你示好,你卻棄之不顧……」
狹長的燕語高地,位於崗都斯山的東麓,向北一直延伸到天都山峽口,流寇大營、鐵礦場營地都處於燕語高地的邊緣,江采離在進入羽嘉城之前,心裏就擬好了在流寇大營舊址、鐵礦場營地築城的計劃,藉助瀆神之路與楚布河西岸廢道,就勾勒出向燕雲南部地區擴張的輪廓,羽嘉郡的實際控制地域將增加兩倍以上。
素鳴衍、尤溪、慕昭雲、蘇蓋文、衷闌晦等人聚在總督府的大堂商議下一階段的防禦,直到天明,南城突然燃起熊熊烈焰,寇兵已完全退出南城,與迦南大軍一起往南撤退。這時裔天護衛營與駐守在下資的一營騎兵離羽嘉城只有八十里的路程。
流寇大營業已不存在,駐在鐵礦場營地的一萬多流寇兵除了抽調出來補充各部的兩千精銳外,其他人要全部精簡掉,將遷徙到羽嘉西北部的燕語高地定居,那是目前燕雲境內水源最充沛的地區之一。
「羽嘉軍這次傷亡這麼慘重,如果再從中抽調精銳,原來的軍營可能會有崩解之危。石京度與衷闌晦瞞著我們秘密聯絡蘇蓋文的舊部,我讓岐伯親自盯著他們,既然如此,那就將這些靠不住的人都調給他,湊足一千人,也算履行對帝子的承諾。」
能將三萬精兵控制在手中,割據羽嘉絕不會有問題,但是以羽嘉郡自身的實力能養的兵力實在有限,一旦割據之後,就無法從外地大規模的輸入糧食。
素鳴衍進去之後,便在屋裡設了一個結界,設屋外的石京度、尤溪絲毫聽不見裏面的動靜。過了許久,素鳴衍才推門進去,邊走邊從懷裡掏出一方白綢,將手上的血跡擦掉,說道:「蘇蓋文卻沒有死的覺悟,還要麻煩我來動手。」將沾染血跡的白綢隨手丟掉,吩咐尤溪說道,「對外宣稱蘇蓋文因戰受傷不治而亡,向帝都請求寬免他的親族;私下裡就說蘇蓋文畏罪自殺。」
……
青嵐雖然說是帝國遲暮,但是畢竟有帝國的威嚴,東南四郡的駐軍開始向秦山集結,準備對迦南邊境郡城進行報復性打擊。帝君震怒之餘,令樞府解去蘇蓋文羽嘉郡總督、羽嘉郡邊防軍司都統將軍之職,此時能在羽嘉主持大事的只有羽嘉郡王檀那明河與鏡鑒台佐政衷闌晦,衷闌晦以身負重傷為由拒絕出任羽嘉郡總督。帝都急於籌劃對迦南的反擊戰,決定暫時從權,由檀那明河暫攝羽嘉郡軍政大權。
素鳴衍說道:「江采離就要抵達羽嘉,你與他商議組建幕府的事宜。」
易非天下令城中的寇兵向南城集結,令城外的寇兵從外城迂迴到南城門外,商秋風對素鳴衍麾下私軍的戰力最有認識,見漫天飛翔的千賀武士心中已生怯意,見易非天如此而已,哪裡會有異議?
楚布河出羽嘉城,往南流淌三百里才完全斷流,在楚布河延伸出去的河道附近,是羽嘉城外的四座軍事壁壘,與羽嘉城共同構築堅固的防禦體系,封鎖住迦南大軍進入羽嘉的道路。南部壁壘防線共有五千兵力,有堅固的壁壘可以依賴,有威力強大的守城器械,只要軍心穩定,守住南部壁壘防線的問題不大。
素鳴衍以郡王府而非總督府的名義,令羽嘉邊防軍司殘存的三千兵馬在其他三堡集結修整,由聶魯達率龍騎營進駐丁柳殘堡。
另外,納吉氏正舉族向羽嘉郡境內遷徙,族中大量武士可編入軍營。
尤溪恍然說道:「原來殿下另有用意。」
羽鷲騎士經過四日的激戰,傷亡極其慘重,面對數百名精銳千賀武士,根本不敢出戰,易非天抬頭看著千賀武士展開碩大的羽翼飛過頭頂,降落到總督府所在內城,知道錯過奪取羽嘉城的最好機會,還是讓檀那明河及時趕來了。
江采離點點頭,知道殿下心裏早有打算,還真虧跟二殿下之間有這樣的約定,可以藉機剔除不穩定的因素。
被綠芒覆蓋的人彷彿感覺在時間之河中跋涉了許多,綠芒消失,桑吉主祭睜開雙眼,體內那股因念力耗盡而生的疲憊之感都消失掉了,看著面容蒼白的素鳴衍,待其他灰袍術士都退出靜室,才合掌謝禮,說道:「自然之療傷,竟能與大回復術媲美,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啊。」
牧易寒率部在城外與實力遠勝於己的寇兵周旋,所剩下的殘軍只怕沒有幾個人,六殿下讓牧易寒率殘軍馳援南部壁壘防線,目的在於告訴那裡的守軍,羽嘉城的混亂局已經得到控制。
走出庭院,尤溪見左右無人,問素鳴衍:「殿下為什麼要親自動手?」事情到了這一步,蘇蓋文應有自盡的覺悟,殿下親自動手,石京度以此挑唆蘇蓋文的舊部,對他們就極為不利。
此時,慕昭雲率領侍衛營、射手營,在大量千賀武士的配合下,奪回北城,解除寇兵對總督府的圍困。
一聲嘹響的長嘯響徹長空,柳靜安抬頭望去,千賀武士漫天飛來。
易非天仔細審視手中的弩箭,這是午時隨龍騎營一起來馳援的樓迦羅人所射來的弩箭。僅以單體戰力而言,一名羽鷲騎士相當於一名四階的樓迦羅武士,在空中開弦射箭是件很困難的事,易非天估算隨檀那明河遷至羽嘉的樓迦羅人中,能在空中擅射的樓迦羅人約在千人左右,四階的樓迦羅武士約有三百人,這與最先隨檀那明河趕到羽嘉馳援的千賀武士人數相符。但是換上輕便的十字弓弩,可讓檀那明河徵調飛上空中戰場的樓迦羅人將驟增一倍,易非天看著手中的弩箭,越想越心寒,心裏決定了一個念頭:「既然取勝的機會已經不大,那就要毫無猶豫的撤出戰場。」
帝都每年撥給羽嘉的軍資約一千萬銀幣,若是按下資的物價,確實可養三萬大軍,但是在羽嘉養兵的成本就要提高一倍,除非羽嘉郡能生產足夠的糧食與生活物資。
剩餘的六千寇兵退結南城,與城外的迦南大軍互為犄角。
「蘇蓋文的罪不重,殿下怎麼可能這麼迅速就兼攝羽嘉軍政呢?」石京度反問道。
一名光明術士抱來一隻密封的金屬匣,桑吉主祭打開來,金屬匣里藏滿金黃色的液體,浸著一隻斷臂,自言自語的說道:「加入的黃金液畢竟太少了,過去三天了,看來只有用大回復術才能讓柳大人接上斷臂。」
慕昭雲率領侍衛營、明石羽率領射手營、千賀長琴率領五百名普通千賀武士配合羽嘉城僅存的千余殘軍加強北城與總督府的防衛。
羽嘉城,位於楚布河谷西岸,為帝國西南雄城,西鄰羽嘉山絕嶺,僅開北、東、南三門,北城最先陷落,東城與南城先後陷落,只有總督府所在的內城頑抗至今,也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刻,狹窄的街道、堅固的石牆讓寇兵無法展開優勢兵力,易非天手裡雖然有二十名龍象騎士,卻沒有用於城裡的戰場,但是近百名羽鷲騎士卻令堅守總督府附近的守軍吃足了苦頭,喪身羽鷲騎士之手的將士多達五百人,守軍的意志幾乎被青羽猛鷲的閃著寒芒的利爪所擊潰。
牧易寒殘軍留在羽嘉城外意義已不大,還不如去堅定南部壁壘防線守軍的抵抗意志,若能將迦南大軍嚇退,就有全殲寇兵的可能。
柳靜安精明能幹,修武的資質卻不算高,素鳴衍痛惜柳靜安成了殘軀之人,凝眉問道:「斷臂還在不在?」
素鳴衍說道:「目前迦南之青葉郡為我們的現實威脅,南面以丁柳堡為主的壁壘群目前有屯有四千多兵馬,以龍騎營為主,再補充些有生力量,可以編一營精騎、一營劍士、一營射手、兩營戟兵,帝都要求我們有反擊迦南的實力,目前也只能以他們為主。」
壁壘守軍雖然未聽郡王府的誡令出壘追擊迦南軍,導致慘重的傷亡,以牧易寒為首的原邊防軍司將領此時倒不敢再違郡王府的誡令,雖然與制不合,但是他們多少知道六殿下的強勢,也知道蘇蓋文已經失勢,這幾天的誡令沒有一道是總督府發布的。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一是可以吸引休屠郡的民戶向羽嘉遷徙,再一個就是向青葉郡擄奪人口。若無戰事天災,民戶極少願意背井離鄉到其他地方定居,何況羽嘉在青嵐人的眼中,一直是蠻荒之地,其實以素鳴衍個人的意願來說,以他對摩揭氏、巫氏的戒心,他更願意到迦南擄奪人口。易氏既然先挑動戰爭,那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素鳴衍也沒想到會有這麼慘重的傷亡,詳問之下,才知道北城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被寇兵襲奪的,縱容寇兵叛亂,差點就引火燒身,素鳴衍暗地裡唏噓不已。
城中民戶大都披喪,江采離也只得壓抑內心的喜悅,裝出一付悲切的模樣,到總督府,見左右沒有外人在,尤溪、白朮、千賀長琴、岐伯、慕昭雲、聶魯達、柳靜安、盧扈、盧青葉、納吉涅騎、納吉悟言、德羅巴、明石羽等人無一不是殿下的親信,江采離便一臉喜色的問道:「殿下欲如何安排羽嘉的軍政?」
「古法並非要一成不變,三百年前所立的教禁已不合時宜,只是聲音太小,教宗大人聽不到罷了。何況能救人性命之術,殿下以為會真的是邪術嗎?」
商館的二十名千賀武士悉數戰死,蘇蓋文被困總督府,無法知道外界的消息,以常理推測,迦南此次調動的兵力不會超過一萬,以他們推進的速度來看,應是輕裝遠襲,沒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甚至連糧草都不足。
江采離說道:「撫恤傷亡,還要向迦南進行報復性戰爭,帝都此次將撥給羽嘉大筆的錢款額,羽嘉衛戍軍與邊防軍共有三萬編製,殿下準備在羽嘉備多少兵馬?」
素鳴衍在靜室單獨召見蘇蓋文。蘇蓋文此時已沒有初時的桀驁不遜,他心裏明白,就算能將寇兵擊退,他這一世的榮華富貴也已經到頭了,能不能最大限度的減輕罪責,六殿下的態度至關重要。
與此同時,易經玄率領迦南大軍攻破丁柳堡,丁柳堡殘軍退入其他三堡,易經玄僅留兩千兵馬守住退路,率領其餘兵馬從丁柳堡借路直插羽嘉城,于深夜抵達羽嘉南城,與易非天所率領的寇兵匯合。
「那就在楚布河的盡頭修築據點!」素鳴衍一錘定音,決定由此展開向易氏的報復反擊。
素鳴衍正式在總督府起居任事,雖然經歷戰事的總督府多處殘缺,極待修葺。素鳴衍坐在蘇蓋文原先坐的位子上,感覺倒是一般,望著左右眾人,已沒必要再掩飾割據羽嘉的野心,說道:「帝都予我暫攝軍政之權,我便在羽嘉城開設幕府,名義上以望野城為主,羽嘉城為輔,實際上,以羽嘉城為主,望野城為輔。方鏡川、葉明琛、巫彌生留在望野,三人分別負責望野城的民政、軍政以及郡王府的事務。其他人都到羽嘉城來,采離統領民政、財權,尤溪負責軍政、軍令,以裔天護衛營為基礎,重新組建羽嘉衛戍軍,以白朮為總制將軍;以龍騎營為基礎,重新組建邊防軍,聶魯達為總制將軍。」
「什麼?」蘇蓋文瞪大眼睛盯著石京度。
其實目前羽嘉面臨最緊急的問題,不是缺水,而是缺人。說起這個話題,眾人不免又抱怨起來。
在桑吉主祭與八名光明術士的努力下,輕傷者都恢復戰力,重傷者也保住性命,躺在安全的角落裡,千賀武士接替整個左翼的守衛,還由尤溪率領一部分千賀武士加強右翼的防護。損失四分之三戰力的羽鷲騎士不敢出戰,千賀武士完全佔據空中優勢,又有堅固的護牆依託,打退寇兵幾次不算兇猛的攻勢之力,羽嘉幾天來首次在夜裡沒有響起殺伐之聲。
石京度不顧蘇蓋文扭曲的面容,推門走了出去,恰看見院門處陰沉著臉的素鳴衍與尤溪走進來,斂住放肆的笑,說道:「殿下太仁慈了,蘇蓋文今天猜不透,不代表到了帝都也猜不透,蘇蓋文一定要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死掉才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