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這隻是交易
……
李岩正在院子里觀看紅娘子練武，李虎忽然腳步匆匆地闖了進來，急道：「大哥，建奴出動了。」
李岩終究是個磊落君子，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細細想來，王朴其實也是個磊落之人，兩萬石糧食和八百多萬斤臘肉說給就給了，連眼都不眨一下，這樣的胸懷，這樣的氣魄，李岩自嘆不如。
王承恩道：「誰說不是，要說領軍打仗，還得駙馬爺。」
李岩派人把李玄請了過來，李玄一到義軍的主要將領就算到齊了。
索尼答應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奴才參見王爺。」
王承恩急上前應道：「奴婢在。」
「好。」豪格點頭道，「索尼你立即趕往東門大營，對流賊嚴加監視，不可輕舉妄動。」
「哦？」李岩神色一動，問道，「建奴出動了多少騎兵？」
李岩的目光落在李虎身上，說道：「虎子，你先和李玄將軍說說這事。」
「交易？」李岩問道，「什麼交易？」
「你們不用再勸了。」洪承疇斷然道，「本督心意已決。」
當天下午，李岩留下李虎和五千人守衛雷公山大營，然後帶著荊茂成、李玄和兩萬義軍直奔栲栳山而來。
大名府。
崇禎帝又問道：「洪承疇還要半個多月才能趕到，那吳三桂和祖大壽呢？」
「唉……」洪承疇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此番建奴傾巢而動，來勢洶洶，王朴雖然有些能力，卻終究是勢單力孤，從時間來看，大同只怕已經失守了，此時此刻，建奴只怕已經開始向京師進逼了，萬歲爺怕是已經龍顏大怒了……」
「那也不能憑白無故幫官軍。」李虎道，「這事要讓大王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崇禎帝急道：「你這奴婢，快說！」
大雨沖毀了不少道路和橋樑，還使道路泥濘難行，再加上大量糧草輜重的羈絆，以及流賊的不斷騷擾，大軍每天最多只能行進不到五十里，這半個多月走下來，也才堪堪走到大名府而已。
崇禎帝道：「立即擬旨，讓洪承疇加快行軍速度，限十日之內趕到京師！」
「好！太好了！」崇禎帝奮然擊案道，「虎將，王朴真是一員虎將
陳新甲道：「吳三桂、祖大壽聯名發來塘報，說錦州、寧遠、松山一帶最近出現了大量的建奴密探，他們擔心建奴會在近期大舉進攻寧遠和錦州，所以一直按兵未動，還請求朝廷速譴大軍前往增援。」
李岩聽了不由心頭一動，暗暗驚嘆王朴真是把什麼都考慮到了，和這樣的人做敵人，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運呢，還是不幸？
豪格急召希福、索尼叔侄商量對策。
李虎應了一聲，對李玄說道：「是這樣，王朴剛剛派人來送信，要我們幫他把屯放在栲栳山上的五十萬斤硝土運回城裡，還說這批硝土只會用來殺建奴，只要我們不去主動進攻大同，他就絕不會用這批硝土製成的火藥來對付我們。」
李岩率領義軍趕到大同東城外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黎明時分了，建奴的探馬游騎很快就發現了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並迅速報與豪格知道。
藉著屯兵雷公山之際，李岩把剩下的兩萬五千多義軍進行了整頓，裁撤了原來的革左五營，重新編為慶陽營、平涼營和延安營，分別任命荊茂成、李玄、李虎三人為三大營的領軍主將。
「這個……」王承恩窒了一窒，為難道，「這個……」
崇禎帝的臉色已經由蒼白轉為鐵青，厲聲道：「王承恩。」
王承恩道：「奴婢遵旨。」
「喳。」
陳新甲和洪承疇素來關係不好，心裏面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王承恩領命去了。
小七淡然道：「我家將軍說了，條件到時候可以再商量。」
李玄看了看荊茂說，說道：「大帥，僅憑王朴一句口頭上的承諾就幫他運送硝土，未免太草率了吧？雖然王朴曾經兩次有恩於我們義軍，還他人情是應該的，可末將以為不應該拿義軍的生死存亡去冒險，畢竟大同城外有建奴把守，我們如果往城裡運送硝土，就勢必要和建奴有一場惡戰。」
荊茂成和李玄聞言霎時臉色一變，紅娘子也側頭關切地望著李岩，李
秉筆太監王承恩一溜小跑進了乾清宮，尖著嗓子大喊道：「萬歲爺，萬歲爺……」
當下王承恩又領著兩人折回了乾清宮。
「好。」李岩擊節道，「建奴出動了八千騎兵，剩下的兩萬人又要分兵把守四門，兵力已經很薄弱了，運送硝土的時機到了，虎子，讓荊茂成和李玄立刻來行轅見我，事不宜遲，今天下午就動身。」
小七道：「李岩首領儘管放心，我家將軍連兩萬石軍糧和八百多萬斤臘肉都毫不吝嗇地給了義軍，還會心痛一萬套鎧甲和兩萬件兵器？」
要是闖王因此認定李岩已經投靠了官軍，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我們已經儘力了。」白廣恩道，「是天氣遲滯了我們的行軍速度。」
「想得美。」李虎大聲道，「既然是合作，繳獲的馬匹當然要對半分。」
到了栲栳山，李岩把五十萬斤硝土分別裝了兩萬小袋，每小袋二三十斤，令兩萬義軍分別背負，然後直奔大同而來。
王承恩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喘息道：「剛剛張子安那奴婢從大同讓人送來急信，信中說駙馬爺在大同三戰三捷，大敗建奴，斬首五萬余級哪！」
身後的曹變蛟道：「以末將估計，至少還要再走半個多月。」
對於義軍來說，最缺乏的永遠都是兵器和鎧甲。
這就是大明朝的內閣首輔和兵部尚書，這就是飽讀聖賢之書、深受理學熏陶的士林巨子，不管國勢有多艱危，這些人腦子想里的頭等大事永遠都是互相傾輒、打擊政敵，而不是同舟共濟、齊赴國難。
這三人中，李虎是李岩的族弟，荊茂成是紅娘子的師兄，李玄素來就敬重李岩，這樣一來，經過整頓之後，李岩完全掌握了義軍的實際領導權，整支陝西義軍也真正做到了號令統一。
「奴婢遵旨。」
一萬套鎧甲都是從戰死的蒙古旗兵身上扒下來的，兩萬件兵器也是從戰場上搜集的，這些都是現成的，王朴不認為義軍會為了還人情而幫助官軍，可他同樣認為義軍絕對抵禦不
王承恩剛到承天門，就迎面遇上了周延儒和陳新甲，兩人也剛剛接到了王朴從大同發來的塘報，一併接到的還有從紫荊關發來的加急塘報，兩人也已經知道建奴大軍已經逼近紫荊關，這才急著進宮來見駕的。
李岩對荊茂成和李玄說道：「剛剛虎子已經表示反對，本帥還想聽聽兩位將軍的意見。」
「可萬歲爺不會這麼想啊。」洪承疇幽幽說道，「萬歲爺看到的只是我們在半個多月內只走到大名府，距離京師還有千里之遙……不行，不能再繼續這樣行軍了，本督決定率八千輕騎兵火速趕回京師。」
「啊？」崇禎帝聞言驟然吃了一驚，臉上的潮紅霎時消散，急道，「快，快召周延儒和陳新甲進宮！」
曹變蛟道：「督帥，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
崇禎帝道：「那現在大同局勢如何了，建奴退回大漠了嗎？」
「罷了。」豪格擺了擺手，問道，「剛剛探馬回報，有大約兩萬流賊正在接近大同東城，你們看這事該怎麼處理，要不要派兵阻攔？」
洪承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背負著雙手幽聲說道：「照這速度，那得多久才能趕到京師啊？」
說起來真是倒霉，河南全省已經連續大半年滴雨未下了，可就在大軍開拔的那天，卻下起了大雨，而且一直持續了三天，洪承疇的大軍可以說是大明朝碩果僅存的精銳了，除了馬軍和步軍還有神機營，甚至還有三十幾門紅夷大炮。
八萬大明官軍正沿著官道往北浩浩蕩蕩地開進。
「哦？」崇禎帝聞言霍然站起身來，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霎時變得一片潮紅，以略帶顫抖的聲音問道，「承恩，你……你剛才說什麼？」
果然，小七話剛說完，李虎、荊茂成、李玄三人臉上就都流露出了心動之色，要是真的能用五十萬斤硝土換來一萬套鎧甲和兩萬件兵器，那這筆交易可真是大賺特賺，有了這批兵器和鎧甲，義軍的裝備就能得到極大的改善！
「末將參見大帥。」李玄向李岩抱拳一禮，接著說道，「大帥急召，不知道有什麼急事？」
希福道：「索尼說的對，奴才也認為不宜派兵阻攔，
陳新甲和周延儒交換了一記眼神，稟道：「啟奏萬歲，臣和周閣老正是為了這事才進宮的，剛剛兵部接到加急塘報，說十幾萬建奴大軍正向荊紫關逼近，建奴來勢洶洶，看樣子是打算直逼京師啊。」
陳新甲面有苦色道：「洪承疇的大軍才剛過大名府，至少還要半個多月才能趕到京師。」
眼看義軍將領的反對意見已經佔了上風，小七無奈之下只好亮出了王朴交待的不到最後不能使用的殺手鐧，急道：「好吧，我家將軍還說了，這隻是一筆交易。」
小七道：「只要義軍能把五十萬斤硝土運到城裡，就能得到一萬套鎧甲還有兩萬件兵器！」
王承恩道：「張子安在信中說，建奴已經兵分兩路，除了留下部份兵力繼續圍困大同之外，另外一部份軍隊可能已經奔著京師來了。」
這時候，紅娘子也收劍走了過來，李虎的目光忍不住瞄了紅娘子鼓騰騰的酥胸一眼，然後又觸電般避了開去，喘息道：「建奴從四門大營里各調出了兩千騎兵，沿著御河河谷一路往南擄掠下去了。」
「這個洪承疇。」崇禎帝氣道，「朕發下勤王詔令都已經半個多月了，居然才走到大名府，真是豈有此理！」
正在批閱奏章的崇禎帝從御案後面抬起頭來，皺著眉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嘿。」崇禎帝焦急地來回踱了兩步，問道，「洪承疇的大軍到哪裡了？還有多少天才能趕到京師？」
雷公山，李岩行轅。
「唉。」
「奴才以為沒必要。」索尼搖頭道，「這伙流賊雖然來勢洶洶，卻不像是衝著我們來的，而且軍中沒有輜重車輛，也不像是要給城裡送糧食的樣子，那架勢倒像是來攻打大同的，所以，奴才認為只要流賊不主動來招惹我們，就沒必要搭理他們。」
……
希福、索尼向豪格跪地打千。
「還有。」小七接著又拋出了另一枚誘餌，說道，「我家將軍還說了，要是李岩首領信得過他，等運送完了硝土之後，我們兩家還能繼續合作滅掉城外的三萬建奴，到時候繳獲的所有兵器鎧甲全歸義軍，我們只要馬匹！」
「什麼？」崇禎帝勃然大怒道，「關外的建奴
洪承疇是位典型的理學士子，腦子裡的忠君思想可以說是根深蒂固，接到勤王詔書的當天，他就毫不猶豫地率領大軍離開了開封，直奔京師而來，而且還對全軍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師。
豪格行帳。
李岩呃了一聲，臉上不由掠過一絲尷尬之色。
曹變蛟、白廣恩輕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
北京，紫禁城。
周延儒和陳新甲低著頭，都沒有替洪承疇說話。
「是啊。」白廣恩也勸道，「萬一建奴真的已經兵臨城下，督帥只帶八千輕騎回去那也沒什麼用啊？反而把自己置於極其危險的境地！末將以為要想打敗建奴的八旗鐵騎，還得靠神機營和紅夷大炮啊。」
「不用惡戰。」小七急道，「據我家將軍估計，建奴的糧草已經支撐不了幾天了，到時候他們勢必要派出軍隊四處擄掠，建奴的兵力本來就不足，分兵之後就更顯單薄了，這時候要是義軍擺出大舉進攻大同的架勢，建奴是絕不會多事的。」
這時候，山下恰好有一輛拖著紅夷大炮的馬車陷進了泥坑，十幾名士兵正喊著號子在往外拖拉馬車，眼看陷進坑裡的馬車輪子就要拖上來了，一鬆勁卻又滑了下去，連帶著整架馬車都翻了過來，車上的紅夷大炮被掀到了路邊。
在乾清宮見了駕，周延儒道：「萬歲，駙馬都尉在大同……」
「好。」李岩斷然道，「成交！什麼時候建奴分兵擄掠去了，我們就什麼時候去栲栳山運送硝土，希望王總兵言而有信，及早準備好一萬套鎧甲和兩萬件兵器。」
……
周延儒和陳新甲都低著頭，不敢吭聲。
王承恩道：「萬歲爺，奴婢是說駙馬爺在大同大敗建奴，斬首五萬余級。」
官道右側的小山包上，洪承疇眉頭緊鎖正望著官道上緩緩行進的大軍著急，身後站著曹變蛟、白廣恩和劉澤清幾位總兵官。
「這個朕已經知道了。」崇禎帝匆匆打斷周延儒道，「建奴已經兵分兩路，一路直奔京師來了，這個你們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