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長公主來訪
「我說，我說，我叫……朱三。」
這名在讀書人眼裡很俗氣，可王朴卻有些小得意，因為他心裏還想著蘭花閣、水仙閣、玫瑰閣、曼陀羅閣……
王朴正想著牧丹閣里都聚集了哪些女人，這麼熱鬧？
隆武帝凝思片刻，沉聲道：「高閣老，這件事就交給姜閣老和王閣老去辦吧，姜閣老，王閣老，朕希望你們謀定而後動，千萬不要惹出另一場民變。」
在張子安看來，高弘圖的構想漏洞太多，其中有太多的主觀臆斷，想當然地認為建奴就一定會出兵，想當然地認為王朴就一定會出兵去救援山東，更加想當然地認為，王朴會不做準備就倉促出兵。
事實上，高弘圖的估計的確保守了，當時江南的民間財富已經相當可觀了。
自從嘉靖以後，大明逐漸步放開了海禁，江南的絲綢、茶葉、瓷器又是西方世界最暢銷的奢侈品，每年都有大量的商船滿載白銀從南洋、日本、呂宋，甚至是歐洲不遠萬里來到江南通商貿易。
柳輕煙轉身一招手，兩名年輕女子已經應聲而入，押著中年男子走了，柳輕煙又向趙信拱了拱手，也轉身去了。
……
高弘圖向身後的姜曰廣使了個眼色，姜曰廣膝行兩步，上前稟道：「萬歲，其實浙直兩省的百姓也已經很貧困，真正有銀子的是那些絲綢大戶、麻棉大戶，還有這次發生在松江、蘇州、常州的騷亂也是這些絲綢大戶、麻棉大戶鬧得最凶。」
……
一個彪形大漢又一鞭抽在中年男人背上，冷笑道：「小樣，老子就不信熬不熟你。」
範文程既是建奴的走狗，又跟逆賊左良玉有瓜葛，還跟潞王朱常芳有牽連！誰要是跟範文程有了瓜葛，立刻就得背負裡通外國、陰謀篡位、造反這三條十惡不赦的大罪，隨便哪一條都夠誅滅九族了。
高弘圖道：「釜底抽薪！」
「水水水……」中年男子聞到水的清香，連聲道，「我要喝水，喝水……」
「
隆武帝急召內閣大臣前往乾清宮（南京也有乾清宮，朱元璋修的）議事，孫傳庭奉旨生病，卧床不足半年是不準公開露面的，自然不可能進宮議事，錢謙益和呂大器也照例抱病在床，只有高弘圖、姜曰廣和王鐸匆匆進宮。
隆武帝又向高弘圖招了招手，高弘圖膝行上前兩步，跪到了隆武帝腳下，隆武帝俯下身來，低聲問道：「高閣老，另外一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咣啷。」
「說來話長了，呵……」範文程打了個呵欠，說道，「原本是奉了多爾袞之命來南京挑起南明黨爭的，後來發現孫傳庭、王朴已經完全掌控了朝政，根本挑不起黨爭，只好想辦法接近潞王朱常芳……」
中年男子也答非所問道：「督台大人，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隆武帝皺眉不悅道：「高閣老，現在已經出事了！」
陰暗的地牢里，中年男子背著雙手被吊起樑上，整個人只有腳尖能勉強夠得著地面，兩名彪形大漢手持皮鞭凶神惡煞般守在旁邊，每當中年男子合上眼瞼想要入睡的時候，就會狠狠一鞭抽在中年男子身上，中年男子就會慘叫一聲猛然驚醒過來。
「哦？」隆武帝神色稍緩，問道，「什麼法子？」
高弘圖向隆武帝長長一揖，雙膝跪行出了大殿，又在殿外會齊了姜曰廣、王鐸直趨文華殿而來。
「殺了我吧，好漢。」中年男人的精神終於崩潰了，「求求你們，給我一刀吧。」
「說出你的名字，就給你水喝！」
隆武帝道：「姜愛卿的意思是……」
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冷氣，轉身就走，柳輕煙嬌軀一扭，已經鬼魅般擋住了中年男子的去路，再伸手一擰就擰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反縛背後，然後冷若冰霜地嬌叱道：「閣下既然已經顯身了，還想輕易離開么？」
隆
王朴和常延齡、李祖述、徐宏基幾個死黨搓了兩圈麻將剛回來，還沒進後院就聽到了一陣陣銀鈴似的笑聲，笑聲是從圓圓的牧丹閣里傳出來的，牧丹閣是王朴特意為陳圓圓蓋的寢居，王朴覺得百花之中只有牧丹花才配得上圓圓的美貌和大度，所以起了這麼個名字。
隆武帝大聲道：「那你說怎麼辦？」
「萬歲。」高弘圖眸子里掠過一絲狠毒，凝聲道，「老臣還想到一個法子。」
南京，靖南侯府。
武昌，柳輕煙寓所。
三天，已經整整三天了！
趙信不答反問道：「本督還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怎麼稱呼呢。」
中年男子大叫道：「取你性命者非別人，就是五省總督王朴！」
高弘圖道：「王朴屢敗建奴，在建奴盛京燒殺劫掠，又生擒了奴酋皇太極，假如老臣所料不差，建奴必然恨王朴入骨，此次楊廷鑒率團前往北京與建奴議和，建奴必然會藉機提出條件，要我們除去王朴。」
「果然是舌燦蓮花！」
範文程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把他潛入南京之後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說了。
趙信淡淡一笑，說道：「這位姑娘是總督大人的情報秘書，柳姑娘。」
高弘圖接著說道：「只要建奴提出這個條件，那麼大事就成了一半！只要建奴擺出進攻山東的架勢，王朴必然會再次率軍救援山東！等王朴領軍出征之後，再調南直金山衛，浙江臨山衛、觀海衛的軍隊進京，迫降留守燕子磯大營的中央軍，最後放出高傑、劉良佐、劉澤清三位將軍，利用他們控制燕子磯大營的六萬江北舊部，如此一來，南京就完全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了！」
轉眼間三天過去。
高弘圖道：「老臣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能夠瓦解掉王朴的中央軍。」
「說侯爺說起過你，鐵杆漢奸！」柳輕煙道，「你怎
呂六忽然湊到王朴輕聲耳語道：「侯爺，長公主來訪，沒帶鸞駕，一個人來的。」
神秘中年男子一踏進籤押房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因為籤押房裡除了新任湖廣提督趙信之外，居然還有一位神秘的黑衣蒙面女子。
姜曰廣道：「老臣的意思是說與其向沒有銀子的百姓派餉，還不如向這些絲綢大戶、麻棉大戶派餉！此次民變可謂天賜良機，只要把煽動民變的罪責推到這些絲綢大戶、麻棉大戶頭上，就能藉機抄沒他們的全部家產！」
「查。」高弘圖忙道，「老臣一定派人徹查，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誰敢在暗中煽風點火，擾亂朝廷徵收糧餉？」
範文程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彪形大漢手一松，瓷碗摔到了地上，碗里的清水灑了一地。
「說吧。」另一名大漢端來了一碗水，湊到中年男子嘴邊，獰聲問道，「叫什麼名字？」
趙信拱手道：「姑娘請便。」
中年男子雙手被縛，兀自大叫道：「督台大人，你不聽良言相勸，來日必死無葬身之地。」
高弘圖以衣袖拭了拭額頭的汗水，跪地解釋道：「啟奏萬歲，老臣曾對下去征餉的官員再三叮囑，讓他們一定要注意安撫百姓的情緒，向他們解釋清楚朝廷的難處，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事情啊。」
高弘圖道：「萬歲，松江是產棉大府，每年生產的松江棉布足有上百萬匹，蘇州、常州卻是絲綢大府，每年產出的上等絲綢就有五十多萬匹！這幾個府也是浙直兩省最富的府，保守估計，絲綢大戶、麻棉大戶也有上百戶之多，每戶家資數以十萬計！」
中年男子竭力穩定住心神，凝聲問道：「督台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隆武帝聽了卻非常滿意，欣然頷首道：「高閣老，剷除王朴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南京。
「不敢。」高弘圖忙道，「老臣萬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姜
中年男子的精神徹頭徹尾，嚎啕大哭起來：「天啊，老天爺呀，讓我死吧，我不想活了呀，嗷哈哈哈，讓我死吧，求求你們了，殺了我吧……」
這也是明代特有的一個怪現象，民間的財富非常充盈，可國家卻窮得破產了。
隆武帝揮了揮手，姜曰廣和王鐸膝行退到了殿外。
「如此，老臣告退。」
這就是最典型的熬鷹法，不出三天，連最兇猛的老鷹都會被馴成乖乖鳥，一般人的意志力根本就抗不了兩天！
「好了。」隆武帝欣然道，「朕也沒什麼要特別叮囑的了，你可以出宮了。」
「我說，我什麼都說。」中年男子使勁地甩了甩腦袋，痛哭流涕道，「我叫範文程，遼東盛京人，天命三年歸順大清……」
「看起來還有兩斤骨頭。」柳輕煙說罷又向趙通道，「督台大人，這個傢伙很可能就是挑唆左良玉造反的姦細，如果沒有別的事，小女子就要把他帶走了。」
……
「哦？」隆武帝欣然道，「快說說。」
隆武帝皺眉道：「不能征餉就沒有銀子，沒有銀子怎麼修繕宮殿？沒有銀子怎麼替皇姐大婚？沒有銀子怎麼去甄選秀女？難道高閣老還打算讓朕低聲下氣去向南京城內的勛戚借銀子嗎？」
上百戶大戶，每戶家資數十萬，加一塊那就是數千萬兩巨銀子，真要能把這筆銀子充歸國庫，那今後數年朝廷的用度就有著落了。
隆武帝道：「什麼辦法？」
柳輕煙如獲至寶，立刻回到閨房修書一封，把這個消息用飛鴿傳書傳回了南京，柳輕煙雖然人不在南京，可對南京最近發生的事情卻了如指掌，她知道這個消息對王朴來說意味著什麼，這簡直就是一柄鋒利的屠刀啊！
在復社的煽動下，浙直各府紛紛發生騷亂，鄉紳百姓聯合起來抵制朝廷加征未來三年的糧餉，松江、蘇州、常州三府鬧的動靜尤其大，朝廷派去征餉的官員不但
見了面，隆武帝陰沉著臉問高弘圖道：「高閣老，朕不是再三叮囑，一定要做好安撫百姓的工作的嗎，為什麼松江、蘇州、常州三府還會發生大規模的騷亂，派去征餉的官員都被人打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三天來，中年男子就一直被這樣吊著，飯不準吃，水不準喝，覺不準睡，困了就猛抽一鞭將他抽醒。
……
柳輕煙輕哼一聲，看似柔無力的柔荑輕輕一發力，中年男子被反縛背後的胳膊就一陣咯咯響，中年男子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額頭上已經沁出幾粒豆大的冷汗，不過卻強忍著沒有哼出聲來。
另一名彪形大漢道：「我去稟報小姐！」
高弘圖道：「老臣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正要稟報萬歲。」
說完，彪形大漢就匆匆離去，不到片刻功夫就領著柳輕煙和兩名婢女進了地下室，柳輕煙冷洌的目光刀一樣落在範文程臉上，凝聲問道：「你叫範文程？」
「萬歲儘管放心。」高弘圖肅然道，「老臣一定不辱萬歲重託。」
「哈哈哈。」趙信仰天大笑道，「那本督倒要拭目以待了，看看有誰能取走本督性命？」
由於大明官方是禁止與西方通商貿易的，因此這些貿易都是民間走私性質的，通商貿易帶來的巨額財富就大量流入了絲綢大戶、棉麻大戶、紡織大戶、茶葉大戶以及與之相勾結的勛戚官員囊中。
高弘圖凝聲道：「萬歲，繼續征餉是萬萬不行了。」
一邊的張子安撇了撇嘴，心裏給高弘圖的這番構想下了句評語：紙上談兵。
「查自然要查。」隆武帝道，「可朕想知道高閣老打算怎麼辦？繼續征餉嗎？萬一激起兵變怎麼辦？浙直兩省一直就是我大明的稅賦重地，如果連這兩個省也亂了，國庫的錢糧從何而來？」
隆武帝道：「如何釜底抽薪？」
「熬，接著熬！」另一個彪形大漢冷然道，「老子就不信熬不垮他！」
武昌，提督行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