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鐵流
郭宇上馬後，張豬兒就策馬急行，為了緩解尷尬，郭宇便是主動挑了一個話題。
「廢話，這般大國，豈能都是無能無用之輩？若如此，我等祖輩豈不是太無用了。」
論起實力來，其實俺答汗比幾十年後的建州衛強得多了，建州衛起事時，全部八旗帶把兒的才六萬人，甲胄兵器也全部是稀爛貨，俺答左打右踢，勢力一直從青海到西藏，實力非常強勁，所幸的就是大明此時的京營雖然完了，但不論是北方的九邊還是南方明軍都還保有相當的戰鬥力，俺答和明朝鬥了幾十年，眼看無法恢復故元，也就息了鬥志，從嘉靖年間開兩關，到受封順義王后，明朝和俺答開十一關互相貿易，大量的毛皮馬匹牛羊自關外而入，而大明的茶和絲綢，布匹棉花等物資也源源不斷的交易出去，自從貿易興起后，蒙古貴族不需要搶掠就能獲得大量財富，數千里的邊境，除了察哈爾蒙古，也就是大明所謂的土蠻部落仍然與大明交戰不休外，其餘地方已經恢復太平了。
「嗯。」張豬兒也重重點頭，道：「咱們北城子弟，不輸任何人！」
在他的命令之下，三百三十名將士一起轉身，然後兩腳下意識的一碰。
幾乎是沒有任何的時間差，所有人的皮靴在同一時間碰在了一起，發出巨大的響聲。
哪怕是數年之後，今日的情形，仍然為京師百姓所津津樂道著……
在整個京城，這樣的場景幾乎在每個駐有舍人營將士的各坊之中
發祥坊中，到處都是騎馬或步行的軍人，在激昂的軍號聲中，川流不息的彙集成小溪，小河，最終成為奔騰的河流。
「豬兒，這一次估摸著是演習還是出了上回南城那樣的事情？」
發祥坊這裏距離德勝門很近，駱駝隊很多，其中不乏從西邊過來的深鼻高目的色目回回，當然也少不得五短矮壯身材的蒙古韃子，這些低聲議論的，便是一群趕著駝馬的體形低矮，一臉橫肉，凶光四射的蒙古人。
張豬兒在坊中時也就是尋常少年，最多性子堅韌一些，郭宇可是惡少年的頭目，現在兩人地位相差極遠，平時見面也尷尬，如果不是緊急集合，郭宇打死也不會坐張豬兒的馬。
「明國也有強軍啊。」
張豬兒說話的時候已經將馬匹從院后的馬廄中牽了出來，他已經是局副百總，有配給的戰馬一匹，發祥坊的幾個局全部是步兵局，戰馬多半是傳令兵和局一級掌握的騎兵小隊有擁有，另外就是旗總以上的軍官有坐騎，旗總以下，哪怕保舉到千戶一級的五品武官，也就只能步行了。
……
「大人，第一千總部下應到一千一百五十人，實到一千一百五十人！」
「大人，第三千總部下應到一千一百五十人，實到一千一百四十九人……」
「回去之後稟報台吉，要小心這個舍人營的營官。」
「郭宇，坐我的馬，咱倆擠擠。」
三百三十人也就是兩個半局的士兵
「這太好了。」郭宇摩拳擦掌，大笑道：「上回沒立上功勞，這一次可是說什麼也是要搏一個真正的大功。」
皇城之中，已經因為這些將士們的前來而變的特別肅穆，安靜，不論是六部官員或是其餘的部曹官吏，一旦經行過此，便是為眼前的情形所震懾！所有人都是噤口不語，感覺到一股低氣壓撲面而來……所有人心裏都只有一個念頭，今日之事到了揭盅比大小的時候，馮保馮公公的御馬監，比起眼前英少國公的舍人營，似乎真的是很不夠看哪！
「大人，第二千總部下應到一千一百五十人，實到一千一百五十人！」
自從順義王俺答汗歸順大明之後，大明與蒙古長達萬里的漫長邊境上大體恢復了和平，只是俺答汗是右翼蒙古首領，興起於呼和浩特一帶，後來強盛，趕跑了察哈爾蒙古和瓦剌，勢力範圍東至宣府，大同，西至河套青海，北抵戈壁沙漠，南抵大明的長城一線。
所有圍觀的百姓都為之色變，這樣的程度，哪怕是大閱時訓練的要死要活的所謂的京營精銳，拍馬也趕不上。
此時公事為先，郭宇先將背包等雜物系在張豬兒的馬上，然後一縱身，就坐到了馬匹靠後的地方。
本坊居民們還是頭一次感覺到舍人營的強悍武力和彪悍的軍人氣息
「這……好吧。」
九邊邊軍，最精銳的都是各將領的家丁，論兇猛和彪悍，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論這種軍伍之姿，似乎就比舍人營差的遠了。
四周已經聚集了有數千居民和行人，亦有不少趕車和拉著駱駝隊經過的北方客商，所有人都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這些軍人。
「碰！」
「哼，便來了又怕他們不成？」
「爹娘莫張羅，聽到號響立刻具裝，第二聲號響之前出門，三聲號響之前點卯不到，戰時殺頭，平時開革，這是營中第一等的要事，絕不能耽擱一星半點的時間。」
行人和客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但如眼前這支軍隊般叫人肅然起敬，感受到行伍中那磅礴殺氣，感受到令行禁止的強軍氣息的，也是寥寥無幾。
「全體注意……向左轉！」
第三千總部千總是王柱，只有他的部下缺額一人，彙報的時候，王柱面紅過耳，感覺十分羞愧。
等張豬兒推開家門，踩著馬鐙上馬的時候，巷子里街道的另外一頭，一個戴鐵盔，穿著短罩甲的黑臉少年也推開了自家的院門，出了院門，就開始往街頭這邊小跑起來。
其餘各千總部全部到齊，
控弦數十萬，儼然大國。
……
六千六百餘人，站的如同豆腐塊一般，到處都是完美的方陣線條，從任何一個角度，都似乎是沒有絲毫的變化，從任何一處看過去，都只能看到刀切一般的鋼鐵線條。
郭宇身長力大，比起張豬兒要高一個頭，膽大心黑，一入舍人營就被接連教訓了好幾次，打的他屁股多次開花，好在是皮糙肉厚，時間久了也就適應了下來，技戰術訓練和體能訓練都是一等一的，每次都列在一等，只可惜文化課沒有天賦，入營至今只能擔任隊官，這還是因為天性豪爽，敢於出頭，加上勇力過人的緣故。
這是一匹高大的棗紅馬，身量夠高夠長，駝著兩個穿甲的少年也只是略顯吃力，歲口也正在壯年，舍人營買馬不計成本，只要最好的好馬。
這裏，原本就是國家機關最為密集之處，六部的五個部，國子監，宗人府，五軍都督府，一字排開，御街之中，不準人行，只有在皇帝出行，或是新科進士剛剛考中，可以「打馬誇街」時由三鼎甲在御街正中行走，平常時候，絕不允許任何人踏上御街半步。
「這倒也不必，舍人營是京營，這個張惟功聽說是英國公嫡長子，將來襲爵當國公的人，這樣的身份和他的營伍要拱衛明國京城，不會到草原上尋我們的晦氣。」
「按序列上車！」
六十匹高大神駿的戰馬，三百三十名精強的將士，在聽到號聲不到兩刻鐘功夫，已經全部按事先規定好的集結點，集結完畢。
今日此時，六千六百名舍人營的將士，在營旗和四面千總旗及數十面司把總及局百總旗之下排成了整齊劃一的方陣，長矛和鐵槍、長刀、盾牌，加上將士們的明盔匯成了鋼鐵洪流，陽光的光線流傳，照映在方陣之上，似乎是有流光溢彩在方陣之上不停地轉動。
那個局百總精神抖擻的繼續下令，所有順字行的馬車已經打開車門，夥計們在一邊協助，在各副百總和旗總，隊長們的協調下，士兵們有條不紊的登上馬車，待人數齊全后，順字行的夥計們關上車門，車夫立刻催動轅馬，馬車開始向著皇城方向疾行而去。
眼前這幾個蒙古人，當是某個敵對部落的細作，十一處關口，總會混入一些敵方的細作，這也是在所難免之事。
每個將士都先編成伍和小隊，再於旗總和百總旗下列成陣列，三百餘人，正好是三個整整齊齊的方陣。
嘉靖年間和隆慶四年，兩次入侵大明內鎮，破口而入，直接使大明京城戒嚴，便是俺答汗和他的部屬。
甲胄鮮亮，刀矛耀眼。
「如此最好。」
「不是演習。」張豬兒到底是軍官，知道的事情多些，當下答道：「咱們演習最多在城外，西山那邊怎麼來也無所謂，或是在營里，南城外頭，都行。這裏可是內城，集結號吹著響遍全城，不是真的出了事，大人怎麼會做這樣犯忌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