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鄧哲，你還欠著兩條人命呢（三）
「是從哪裡寄出的？」
「我們把信件送給筆跡專家分析過，這些字跡均出自女人之手，與兇手是男性的調查情況不符。至於是否存在雇兇殺人的可能，還需要進一步偵查。」技術人員說道。
「心理諮詢時，女死者說到自己的哪些情況嗎？」
「女死者是什麼原因要找心理醫生呢？」有人隨口問了一句。
「女死者的手機通話記錄查過了沒有？」張局長問偵查人員。
我沒有抓住疑點追究下去，是因為當時對自己沒有了信心，劉嫣、小男孩……，很多清晰的、模糊的臉孔不斷地浮現，成為干擾我思考的思維亂碼，已經判斷不出事物的本來面貌了！
「寄信的地點都是鄧法醫的轄區，北江市三溪郵局。最後寄出信件的時間是案發的前幾天。」
「現場還有什麼其他情況嗎？」張局長問。
「查過了，女死者沒有詳細說明從哪裡下的鄉，去的山村在哪個地方，因此根本無法查找！我們還了解到，返城的知青大都得到了安置，剩餘的是自願留在農村的，連戶口都遷移過去了，而且原有的安置部門已經撤銷，所以並沒有保存下來的檔案。」
「從信件的內容來看，女死者似乎已經不認識寫信的人！但是，對於每一個疑點，我們都不能放過，這個女子也是必須要找到的！」張局長最後沉思著說道。
我很贊成他前面的論據，卻不同意最後的結論。這似乎很矛盾，因此我沒有說出來。
「這麼一個大活人，怎麼成了連身份都無法查實的黑市人口了呢？」
思索了一陣后，我覺得在死亡過程的分析上，應該有與他們不一樣的判斷。因為他們認為是女死者準備出門時，兇手實施了犯罪，這與之前的判斷相互矛盾。如果證人凌晨四點多鍾聽到的爭執是真的，女死者為什麼會那個時候穿戴整齊地出門，而且還帶著自己不滿六歲的孩子？
「不！如果時間往前推移至白天，完全會有其他的可能性！」我說，「雖然現場門窗封閉，沒有破壞性的出入口，但在白天的條件下，陌生人完全可以利用其他方法進入室內！此外，如果兇手是熟人，受害人沒有防備而突然遭到攻擊，而且刀刀致命，她的手上不應該有如此多的抵抗傷！」
「信的內容是什麼？」
「她有什麼心理疾病？」
「注意到那句話了嗎？『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本就是孤單一個，只不過是借了你的身子而已！』」
對於案情的分析，我發覺自己完全跟著他們的思路走了，於是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不妥，但一下子又想不出不妥的地方在哪裡！
後來的案件偵破，果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般順利。死者的身份一直沒有查清楚，寫信的人沒有找到，同居的男人更是無從尋找，專案組民警大海撈針般地調查了一段時間后，無功而返。偵查工作持續了個把月時間，最後終於掛了起來！
「沒有，寄信的人似乎有意隱瞞了地址！」
「查過了，大多是送汽送水之類的電話，沒有什麼可疑之處。最後的電
記得師父鍾任之曾在課堂上說，欠什麼也不能欠人命！我們當時都笑了，那樣淺顯的道理何需他說。然而當一個人真正欠下了這樣的債時，才能真實地感受到其中的意味！
「沒錯！那麼女死者是不是就是收信人呢？」
「那個地方我知道。」我說道，「有沒有寄信人的具體地址？」
說實話，這並不是我們必須弄清的。一般說來，死者的心理狀態與案件無關，沒有人會意識到，能從這方面找到什麼線索，因此並沒有人在意這句話，包括我在內！只到後來，我結識那個心理醫生之後，才真正感覺到當時的思維有多麼遲鈍！
「那麼小男孩所說的『恐龍』叔叔怎麼解釋？如果不是熟人所為，小孩怎麼會認識他？」偵查人員反問道。
「別忘了，死者是同兇手發現過爭執的，這一點完全可以解釋女死者為什麼那麼晚出門！」偵查人員反駁道，「爭吵后離家出走是很多女性慣用的對抗方式！而恰恰是兇手不願意她出走，於是用血腥的暴力來解決問題！」
「這條線索可以利用一下。」張局長說，「調查一
很久以後，當我回過頭來看這件案子的問題出在哪裡時，終於發現他們推理的論據，僅來源於那個的士司機的證言，但卻忽視了這個證言的真實性。他們似乎忘了，那個司機鄰居說自己見過女死者與不同的男性交往，但後來的調查結果是，與其交往的只有同居的那一名男子！
「她曾經跟心理醫生說，自己是個上山下鄉的知青，很小的時候就去了一個山村，在那裡和別人結了婚，後來還生了一個女兒，很久沒有聯繫了，她一直感到心理非常內疚，不能原諒自己。」
「小男孩的證詞可不可信？」想了想，張局長又問了張法醫一句。
「在死亡時間上面，已經無爭論的必要了。」張法醫解圍道，「無論是哪種情況，兇手是熟人可以確實無疑！」
「看來也有可能是寫信者出於忌恨，叫人殺了母子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小男孩的神態不斷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一直以來，總會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著說：「嗨，你還欠著兩條人命呢！」
「有一些抑鬱，但並不嚴重！」
「這是毫無疑問的！現場只有她一個女性！」
「看來同居那個男人的疑點最大！應該就是小男孩提到的『恐龍』叔叔了！」張局長說，「把這個人做為調查工作的重點，一定要找到他！」
「他們所了解的有那些？」
「站在你家門口，我恨極了！你抬頭看了我幾眼，竟然認不出我了。從那時，我徹底絕望了！我
「何以見得？」張局長問。
「可信！小孩要比大人誠實，有認知能力的小孩的證詞比成人更可信。」張法醫說道，「而且，我們在勘查現場時發現，死者的血跡有自內向外的運動跡象。這說明，死者受傷時，是從裡向外運動的，兇手實施傷害時也是自里向外的！這就意味著，兇手之前已身處室內！由此可以得出與小孩證言一致的結論，兇手是受害者的熟人！」
「從這些信的字行裡間，可以看出寫信者應該是收信人的子女！」我說。
「我把其中的大概內容讀一下吧。」技術人員開始念那幾封信，「……你還真是活得很開心，重新有了男人，還生了小孩，我想你不會再胡亂跟他起名，叫什麼『絕精』之類的了吧！因為你這次生的是兒子，再不會無地自容，可以抬頭做人了！沒再次見到你之前，我還抱了一絲幻想，我想，再怎麼你也會記得還有個曾經親近過的人吧？不過看你的樣子，確實忘記了！這樣也好，我們再沒有了什麼關係，我也沒再有什麼牽挂！——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本就是孤單一個，只不過是借了你的身子而已！……」
此後，他們的偵查思路依然是從女死者的熟人著手，查找那個小男孩所說的「恐龍」叔叔，還有給女死者寫信的人。前期工作已告一段落，我見自己沒有繼續呆下去的必要，便向分局的領導作了請示，隨後回到自
「除了知道女死者叫陳秀，四十九歲外，其他情況都不清楚。」
聽說他們最後有所醒悟，按著我提出的思路調查了一段時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錯過了尋找事情真相的時機。案件的偵破是有一個最佳時間的，我們習慣稱之為黃金時間段，過了這個時間段，很多線索會自然或人為地消失，導致偵破工作變得越來越艱難。——刑偵專家一般把這個黃金時間劃定在案發後的七天內！
所有的信，都充滿了對收信人的怨恨！
「這個寄信的人疑點也很大呀。」有人說。
「完全存在這種可能性！」我說。
技術人員想了想，拿出幾封信說道：「從現場找出幾封信，寫信的人沒有署名，也沒有開頭的稱謂，不知道是寫給誰的！」
「沒有！」
「女死者沒有跟那個同居的男人通過話？」張局長有些詫異。
我第一次被別人問得語塞。雖然覺得他的思路有問題，但就是無法找到交鋒的駁斥理由！那些以前信手拈來的論據此時就如同劉嫣的影子一般，明知存在，卻無從尋找，於是心裏只有干著急！——這個案子恐怕很懸！
「關於女死者的死亡時間，能不能再往前推點？」我於是試著問他們，「首先，死者那麼晚帶著小孩出門不太符合常理。其次，從屍體狀態和現場血跡來看，應該有著很長的時間了！從法醫角度，我倒完全贊同張法醫之前的時間判斷，如果發生在白天，似乎可以更合理地解釋這些疑點！」
舉目所及，滿世界都是憂傷，所有的事物都帶著悲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