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死亡筆記》目錄

第二十章 心理諮詢師(一)

第二十章 心理諮詢師(一)

「在家裡!她給孩子做完飯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男人拉拉衣領,把脖子往裡縮著。
「沒錯!」師父讚許地點點頭,「或許,我們還能在那裡發現一些意料之外的東西。」
「你同她吵過架沒有?」
死者身上的刀傷處處致命,看來行兇者欲除之而後快,痛下殺手!技術人員想找一瓶殺蟲劑,滅掉不停地在死者身上蠕動的蛆蟲。師父不讓,只是一層一層地重疊戴上三、四雙膠手套。——殺蟲劑會影響到以後的生物檢驗,大多情況下是不允許使用的!
我們都認識那個男人,他叫孫其,是一個退伍軍人。四年前因為傷害他人被我們刑警隊抓過,坐了兩年牢!
……
「沒有人能把自己凌駕於他人之上,心理醫生也不能!有這樣感覺,只不過是你把自己置於他人之下罷了!」
我剛進門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於是那種熟悉的「法醫式」興奮又開始升騰了起來。那是一股很強烈的藥水味,而且從藥水味中間,我分辨出了腐臭的味道!
「不一定非得有精神病才看心理醫生。」他說,「就算是多交個朋友也未嘗不可。」
「還沒有。這樣的搜查是不是有必要?」董建國說道。
「失蹤前有沒有什麼異常嗎?」潘雲倒了一杯水給他,問道。
報案的是一個40來歲的男人,衣著整潔,舉止端莊。他說自己的妻子失蹤了。
那天早晨我剛到辦公室上班,就有人到刑警隊報案。
垃圾池臭氣衝天,裏面什麼東西都有!舊衣服、塑料、安全套、骨頭渣……指頭大的綠頭蒼蠅在其間飛來飛去。
那時,刑警隊有個法醫退休,人手不夠。師父鍾任之剛好從學校放假回家探親,還專程來看我,潘雲知道后,軟磨硬泡地將他請了過來幫忙。
我們戴上手套開始搜索,在屋子裡、地面牆壁上尋找與失蹤者有關的東西。
卧室里果然擺著一大瓶藥水。
「嗯?……我愛人幫洗衣店洗衣服,這是泡衣服的藥水味。」孫其拉拉衣領,縮著脖子說道。
搜索到卧室時,氣味越來越重。
那時我剛來北江市,陌生的環境可以將一個人隱藏得很深,沒有人相識,用不著跟沒有好感的人假惺惺地打招呼,可以藏匿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偷窺眾生,這讓我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於是極不情願跟陌生的人打交道,躲在一個人的世界里自得其樂,心裏還不時發出洋洋自得的竊笑!而師父的建議無異於讓我赤裸裸地暴露於他人的審視之下,讓我當時極為反感!
但是我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董建國很快就打電話回辦公室,說是在失蹤者家裡發現了情況,讓派法醫過去勘查現場。我們聽懂了這其中的潛台詞,於是心不由得馬上提了起來!
「我沒有激動!」那個男人說。
之後,董建國帶著孫其回了刑警大隊,我和鍾任之留在現場檢查屍體。其他技術人員不久也趕來支援。
「孫其家裡搜查過沒有?」鍾任之問站在一旁的董建國。
「你認為我有精神病?」聽到他的建議時,我毫不客氣地這樣問他。
「那一樓的居民說東西當時倒在了這下面。」董建國指指垃圾底下。
於是董建國把我們帶到三樓孫其家,只見那孫其正坐在沙發上發獃。
「我愛人失蹤了!」那個男人對潘雲說,神情憂傷,「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過她了。」
「鄰居說已經有一、兩個月沒看見孫其的老婆了!」董建國對我們說,「和他們住在一起的女兒也同時失蹤!」
認識張德生源自於一起殺人案件。——似乎我的大部分相識者,都是通過案子認識的,這讓我覺得有些悲哀!
那堆東西花了我們一個多鐘頭清理,整理出很多頭髮和骨頭。頭髮經過仔細觀察都是自然脫落!骨頭也沒有屬於人類的!最後那些讓人生疑的臭東西也找著了,只不過是一些腐敗了的豬肉!——這在我們法醫眼裡與人肉的區別很明顯!
這是我和師父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共事,讓我很有點莫名的興奮。
「找了,都說沒有見過她!」
「住在孫其家下面的一樓鄰居前段時間外出,有一個來月不在家。前幾天回來時發現家裡的廁所堵住了,叫人清理時,從下水道里掏出很多頭髮,還有一些發臭的東西。屋主認為是房子太舊的緣故,所以當時沒有在意。」
「發現什麼情況?」師父鍾任之問董建國。
可孫其分明只說他妻子失蹤了一個多星期!我心裏隱隱約約有不詳的預感。
我們馬上趕到垃圾池。那裡已經被董建國派人保護起來了。
要說的這件事,發生在兩年前。
鍾任之在旁邊愣了愣神。我們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一個女人和孩子在柜子里!
尋找的重點我和師父心照不宣——是否有失蹤者的血跡!
「有股怪味!」
孫其盯著娘兒倆,目光獃滯,嘴唇哆嗦,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起來。
「這麼重的味,放在卧室幹嘛?」我問道。
屋子的光線很暗,裏面的東西很凌亂。
卧室里有一個大衣櫃,董建國順手把櫃門打開,突然像觸了電一般渾身一抖,呆在了那裡。
「朋友應該是平等條件下的交往,不是自以為可以站在心靈的高處,對別人進行居高臨下的說教!」
「什麼味?」我問站在旁邊的孫其。
「沒有!看起來都很正常!」那個男子接過水低頭喝了一口。
我記得因為那件案子,自己和師父鍾任之發生了爭執,這是唯一一次與他之間發生的爭執,因此印象深刻。我記得當時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後來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師父才笑著說:「好吧,你贏了!」
結果雖然讓人失望,但卻又令人慶幸!
失蹤有很多種原因,通常情況下,需要進行初步調查,才能決定是否立案。孫其走後,潘雲安排董建國帶人到失蹤者的家裡調查情況。
「當然有必要!我們需要獲得失蹤者的一些信息。這些信息只有在她家裡才收集得到的!」我說。
看心理醫生是師父鍾任之最初的建議,他見我出事後,很長一段時間情緒不穩定,生怕出什麼問題。
「沒有!當然沒有!」那個男人激動起來,「我同她的感情很好的!」
「你最後見她是在什麼地方?」
我們趕到孫其家。這是一個破舊的小區,房子是二十多年前修建的,院落里倒滿了生活垃圾沒人打掃。大部分原來的居民搬走了,剩下一些生活困難的住戶和租住的外來人口,孫其家就屬於其中之一!他家位於一棟樓房的三樓,是租住的房子,孫其從牢里出來后一直和妻子住在一起,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女兒。
那件案子與之前記述的有著很大的相似性。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說,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卻各不相同。然而我們法醫所看到的不幸,幾乎如出一轍,有著輪迴般的重複特性,如果把這些特性繪成形狀,幾乎可以重疊。但即便如此,我們仍然能分清不同的案子,而且能很快回憶起不同案件的場景!對於這一點,我和其他法醫探討過,我們認為之所以能區分彼此,應該是因為對不同案件所感受的角度不同!
「尋找的重點是頭髮、肌肉組織和骨頭渣。」
於是我們兩人戴著手套,很有默契地在垃圾里翻來翻去,弄得蒼蠅四散亂飛。
可是師父後來的一番話,讓我並沒有勝利的喜悅,而是體會了他的良苦用心!他說之所以那樣做,是因為想用他的方式刺激一下我,使我從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恢復對外界的觸覺。但在別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徒弟的面前示弱,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其實想來,他當時的心裏想必五味雜陳!
「得慢慢篩選了!」鍾任之笑著對我說。
「清理出的東西扔哪兒了?」
「我們習慣了。」孫其淡淡地說。
「小區的垃圾池裡。」
星期五那天,心理醫生張德生打電話過來,問我什麼時候去他那裡。我才記起很長時間沒有接受心理輔導了,於是約定第二天去他那裡。
我點點頭說:「工作強度可不小!」
「先別激動,我不過是想詳細了解一下情況。」潘雲說道。
女人就是孫其的妻子,孩子是他的女兒!兩人身中了數刀,身上的血跡已經變成了褐色,臉上爬出了蛆蟲,發出了陣陣臭味。
「我也聞到了。」鍾任之點著頭說。
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為他傷害的對象很特殊,是他自己的妻子!——當時他拿了一把菜刀追砍一個有矛盾的人,妻子攔住他,把他抱住。他就砍了妻子三刀,其中一刀砍在她臉上,從此妻子的牙齒就突到了嘴唇外。
屍檢時,那些白色蟲子不安份地四處遊走,最終爬到了我們所戴的手套上。實在太過分時,我們會把最外層的手套脫下,連同上面的蟲子一起扔掉。這樣一層層地脫手套,只到剩下最後一雙時,再在外面加上幾雙,然後繼續檢驗!
董建國立刻將他控制住,並馬上打電話給了潘雲。
「親戚朋友家裡有沒有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