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死亡筆記》目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孤零零的個體(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孤零零的個體(三)

「我當時要你猜,你沒猜出來。」師父笑著說,「不知現在猜到了沒有?」
「我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你這個徒弟,能從最常見的地方,看到不一般的東西!」師父笑著說,「你說得沒錯,確實是有原由的!」
「受人之託,想了解一下真實情況。」我實話實說,「自我知道你們是同學,就料想能從你這裏了解到一些情況!」
「是,我們是同學。」他回答道,「一起讀了六年書!」
「你要明白,牽扯到誰不是因為你的原因,而是事實本身的原因!」
「如果是你,會怎樣做?」我這樣問他。
「你說得沒錯!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知這些信息的,是想知道些什麼呢?」
「如果有些真相,是我一心想要遠離的呢?」
確實,我曾經問過他,那是因為覺得好奇,想知道什麼原因促使他當了一名教師。
我在石椅上坐了下來。
「我只是在乎莫名其妙地離開!」
他看了我兩眼,沒有說什麼,而是將手上的活兒停了下來,然後指了指旁邊的一處石椅說道:「坐下慢慢說吧。」
「你很在乎離開刑警隊嗎?」師父問道。
「那件案子很複雜,也過去了很久,你怎麼對此感興趣?」
「就憑你們之間的特殊關係,應該對王秀珍案有著更深入的了解吧?」我問,「但從案卷材料來看,並沒有從你們同學角度調查出來的信息,我想,這其中必有原由!」
「那麼,她是林顯著的女朋友你也應該知道吧?」
師父笑了笑沒有出聲。
「迫不得已?」我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我當時表現得很無知吧?」我笑了笑問道,「不知者無畏嘛!」
「我怎麼敢審訊師父?!」我笑著說,「我只是想了解案子上的一些事情!」
「可能會牽扯到一些不想被牽扯的人!」
「記得我曾經說過什麼嗎?法醫就是背負別人的痛苦,為自己修行!每一具屍體,會在你的心裏留下一個記號,那是用柳葉刀刻下的一般,掠過表皮,有些酥麻,醒悟過後才覺得發痛!你相不相信,我現在可以回憶起見過的每一張失血后的臉孔,以及臉孔上那雙失了真的空洞眼睛,很多時候,那些眼睛一直看著我!那麼多年以來,我只靠一句話堅持著:一切都會過去的!但這樣就意味著,必須得面對現在!」那雙眼睛終於顯出了一絲苦澀,「沒有誰能理解,也沒有誰可以傾訴,我們註定是靈魂深處寂寞的行者!糾纏的痛苦讓人失去了獨立思維能力,所有的一切變得沒有答案,那段時間是我最消沉的時候,消沉得連太陽都變了顏色!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直到後來,有人建議我試著到學校兼教,把以前經歷過的東西傳授給大家。最後,我才在這裏重新發現了自己的價值,發現還有另一種方法從事自己的職業!當我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傳授給你們后,就無時不刻不心馳神往,與你們一同趕赴現場,分析判斷!於是,我又是原來的那個我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裡絲毫沒流露出什麼特別的神情,平靜得彷彿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差不多!」
「是的。」
「當然可以,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客氣了!」師父笑了。
「王秀珍也是你們的同學?」
「你跟林顯著是同學?」
「師父!」我叫了一聲。
師父笑道:「我會看相!」
我細聽他說下去。
我笑了笑,然後問道:「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告訴你這些,是希望讓你知道,既然從事了這樣的工作,必然會付出一些東西,背負一些異於常人的痛楚。失去即是新的開始,不要把自己禁錮在固定的空間里,那樣只會讓你窒息,我之所以鼓勵你來北江市,也就是這個原因。揮一揮手,現在也就成了過去,我們始終要相信,這些都是發現真相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但是,沒人能讓我們離開真相!」
師父看了看我,似乎感覺到了我想問什麼:「她也是我們的同學!」
「如果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什麼事都一絲不苟,你會發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當你時刻面對的是解析屍體的工作時,這種痛苦尤勝!因為無論人或事,其實永遠無法完美,完美只是一種沒有極限的相對值,而當你又必須通過死者的意識,感受那種瀕死的痛楚,你會感到惶恐!——唯恐做得不夠,唯恐有什麼差錯。」
回家之前,我去了一趟師父鍾任之那裡。去的時候他沒有課,正在學校宿舍的花圃里低頭拾掇花草。
我於是把自己的事情說給他聽了。
「張寶山殺妻案?」正當我不知怎樣引出案件時,師父倒主動說了出來。
「或許是你追求的一種境界吧!」我不知道他往下要說什麼,於是回答道。
他抬起頭,見到我時笑了:「又有什麼煩心的事?!」
「我一臉的愁苦嗎?」我笑著問。
師父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答非所問地說道:「記得你曾經問我,為什麼放棄法醫這份職業,而從事教學工作。」
「不,這是一種追求真善的真誠!」他說,「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永遠這樣無知下去!」
「不!」他搖搖頭,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當時之所以沒跟你道出原因,是因為我不想影響到你的情緒。我能看得出,那時的你,對著法醫事業有著怎樣的滿腔熱情,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時光!如果因為我的原因,掐滅了你的這種光芒,那會是怎樣的罪過!」
「為什麼?」
「知道!」他笑著點點頭,「這是審訊嗎?」
「你怎麼知道?」我笑著說。
「但現在,我想應該對你說說我的事,因為你正跟我過去一樣,經歷著一些從沒遭遇過的東西。」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我選擇離開,不是厭倦,更不是追求什麼精神境界,如果非得給出一個理由,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