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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八面出擊!

第六百四十七章 八面出擊!

「咱們在條約里留下了暗門,同時還握住了薩摩藩,而陛下之所以決心吞下琉球,也是趁此機會,佔住制控日本的前哨之地。在確信日本納入我華夏體系之前,北洋艦隊更以日本為主戰目標。」
鄭永聳肩,「你們是陸軍,我們是海軍……」
聖道九年八月,跟日本簽訂《江戶條約》的事傳入國中,卻沒激起一點波瀾,因為這一國已經沸騰了。
而在琉球土著一面,雖然有很大一部分人因為跟華人有血緣關係,或者受過華文教育,也能攀附著進入新的利益格局,可終究還是有眾多土著成了被壓迫者。
八月,一支奇奇怪怪的軍隊從北方船運到了琉球,頭盔和甲胄鮮亮,不少人還背著靠旗,竟是日本軍隊。再看旗上的圖案,太極圖外加四射的紅條紋,既不是幕府軍,也不是其他任何一藩的家紋。
基於這三點核心,幕府儘管被英華打得兩臉腫脹,滿頭是包,也理直氣壯地向國中宣布自己的勝利。能在中華上國面前爭到平等地位,能在大軍威逼下爭到日本完整,這怎麼都是豐功偉績。
陳興華帶著一些人留在江戶,繼續確定《江戶條約》細節,馮靜堯和白延鼎帶著艦隊主力返回琉球。七月二十日這一天,德川吉宗親自出面,江戶空城,數十萬人擠在碼頭和海岸邊,熱烈歡送北洋艦隊,場面極為壯觀。
不管是幕府還是薩摩藩,或者是馮靜堯和陳興華,都覺目的達到,各方心滿意足,唯一不爽的就只有北洋艦隊的官兵,但見到薩摩藩的人畢恭畢敬,自居下臣的態度,大家的心氣也有稍稍舒緩,如高層所說,這一戰終究是徹底解決了琉球問題,粘了一國好幾年的琉球,終於不再是麻煩。
島津繼豐點了點頭,一群武士就沖了上來,當武士刀的寒氣滲透脖頸時,他終於帶著一絲憐憫地開口道:「不管是小國,還是小藩,光是生存都很難啊,一旦站錯了位置,就再沒什麼可追回的了。」
「可這番謀算,怎麼能跟一般官兵和國中民人說呢?所以,我們只能說,中日親善,只能說,日本人是好人,會乖乖聽話。官兵和民人再不滿,我們也只有受著,只能當好他們嘴裏滿腔仁義道德,不懂實務,誤國賣國的官僚……」
幕府開列的通商口岸,除了長崎和界,還有種子島,這事有些稀奇。種子島根本不適合當商貿口岸,可種子島是薩摩藩領地,幕府的稅官只要在種子島登記來往商船,人家實際在哪裡下貨交易,幕府根本管不到,這其實是默許薩摩藩自主跟中國通商。
再跟設立蒙學、小學,所有官員都用華人等措施配合,琉球的人心漸漸被收住。這等於是以華人為脈絡,將琉球社會重新梳理了一遍。
不到兩個月里,瓊州師殺了上萬琉球土人,也是穩定琉球局勢的功臣。瓊州師的所有士兵,大部分軍官,都來自旗人俘虜。他們被俘虜的時候,還多是家中「補丁」,十二年前那些廣州旗營的官兵,一部分已經退役,一部分晉陞為軍官。
可從之前的傀儡管治,到吞併為英華領土,由北洋公司託管,這番變化很損人心,並不是水到渠成。幸虧有之前的經驗教訓,皇帝和樞密院等方面協力而上,總算沒有大的動蕩。
「誰知道?但畢竟這是個好的開始。」
蘇文采舒了一口氣,心說也好,咱就賭了這條命,押著樞密院,把這場八面出擊的大戰好好維持下去。
除開兩國友善的諸多官面詞彙,條約核心有三點,一是中日平等相處,不是上國和下邦的關係。二是雙方指定貿易通商地,保持有政府監管的商貿往來。三是確認雙方僑民管理的原則,將在華日人和在日華人區分出來。
馮靜堯對前來求助的白延鼎這麼說著,白延鼎的壓力很大,以羅五桂為首的艦隊官兵對《江戶條約》格外憤怒。儘管這一戰談不上什麼流血犧牲,可終究流了汗,結果換來的是這麼一份條約。官兵們都認為,即使不分割日本,也該仿效交趾例,全面把控商權,就是要看到日本人謙卑恭順地跪伏在自己腳下!
「薩摩藩的軍隊,但因為是私下派的,所以既不能打幕府的家紋,也不能打薩摩藩的家紋,所以就給他們安上了這麼一面旗幟,算是……日本國旗吧。」
「看得長遠一些,日本有人,日本現在就有近三千萬人口,我們工商織造的貨物,現在是在江南和南洋、西洋傾瀉,未來呢?」
正如高橋義廉所說的那樣,跟魔龍緊密相處,異日日本變亂,要收拾天下,還得靠薩摩藩!
望著戰艦遠去的帆影,桂真不甘到了極點,「四面八方都在打仗,我們卻在琉球抓小偷強盜!真是太不公平了!難道官家和朝廷還在忌憚我們的身份,懷疑我們的忠誠!?」
再次是人心層面,這也跟政治層面結合。天主教在琉球建起了天廟,以華夏血脈為根基,確定華人在琉球的特權。原本華人在琉球的政治和經濟地位就很高,現在是作了制度確認。而對土人來說,只要跟華人有血緣往來,就能跟琉球土人脫離關係,享到好處。
儘管被英華坑了一把,拖上了暗中對抗幕府的道路,可英華終究沒逼迫幕府簽訂什麼屈辱和約,薩摩藩不必背上賣國的罪責。而借《江戶條約》,薩摩藩能跟英華名正言順通商,為此租出種子島為名義上的幕府和英華交易地,每年坐收租金,這就能極大地緩解藩中財政。
「日本人真能禮敬華夏,奉我們為盟主,世代畢恭畢敬?」
這些細目,尤其是薩摩藩這一項,被條約沖滿滿漲漲的「親善」氣息掩住,一般人是看不透的。因此當日本人高呼自己的勝利時,英華這一邊,不滿的情緒正在擴散。
幕府在條約里確認琉球本為中國藩屬,中國如何處置,日本毫無發言權。
陳興華道:「我們也知日本是真小人,但馮塞防也說得對,如果我英華自成泱泱氣象,又何懼宵小作亂?因此我們對日之策,是穩幕府,握薩摩,穩中應變,利化人心。」
東面已經打過了,琉球和日本。
「可必要的警惕絕不可少,樞密院最近要將海防司塞防司合併,然後對應四洋艦隊,劃分出四洋司,監管海疆事務變動。樞密院將設立一位從知事,分管四司,這是在下的新職。在這四司里,北洋司的工作就是緊盯日本動向。跟南洋司緊盯暹羅一樣,換句話說,陛下是將日本視為潛在之敵和變亂之地。」
噗哧噗哧一陣鈍響,尚穆等人的腦袋滾落在地,島津繼豐再道:「趕緊封好,急送給高橋,讓他跟馮知事和陳上使儘快敲定好種子島的租金!」
主理樞密院事務的蘇文采匆匆而來,一頭是汗地道:「陛下……八面進軍,事情太亂,是臣督導無方……」
「陛下決心一下,日本那邊的聯繫也斬斷了,琉球人都絕望了。之前的琉球三司官蔡溫該是明白大勢不可逆,也改了態度,積極配合。」
海河號上,羅五桂多少也明白了一些,但心中還有擔憂,而范四海對前景也不是完全確定。
以後跟英華來往還將更為頻繁,合作更為密切,這樣的利益,比在幕府壓迫下占琉球的利益可大得多了,現在島津繼豐已經將這一番遭遇當作薩摩藩的轉機。
「當然,官兵的心氣還是得護住的,就跟他們這麼說,至少咱們這一戰,是把琉球拿穩了。」
桂真的血書遞進黃埔無涯宮,落到李肆書案上時,李肆拍拍自己的腦袋:「怎麼把這麼一個師忘了?」
動靜太大,戰線太長,一國人心都安頓不住。
就一般日本人而言,這也是一場勝利,日本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陳興華對范四海道:「老范,你也是要入朝的人了,去警告一下你那兄弟,他是武人,武人不得干政,這是陛下立國的鐵律。這一國是武人推著陛下建起的,難道還想著去使喚陛下,該如何治國嗎?」
「我們在日本有什麼大利?就眼前來說,日本有硫磺,有銅,白銀雖然少了,黃金卻還多。既是我們英華現在匱乏的軍國之物,也是我們英華奠定新錢制的錢本之物。」
北面,打荊州和南昌,實質是策應四川路線,牽制滿清兵力。
回到琉球時,大家也發現,琉球也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幕府承認英華為中國正朔,不承認滿清政權,與滿清斷絕所有來往。這一條本就合乎日本人心理,他們也不把滿清當作中國,此時只把滿清當作「元寇」,暗中敵視。而當英華崛起,佔了南方几處貿易口岸后,日本對滿清更是沒了什麼往來。
主戰場在西南和南面,南面是攜手北大年的華人,要將荷蘭人從馬六甲徹底趕出去。為此不僅有陸戰,海戰更是關鍵。
西北,打四川,目標是打到蘭州。
接著他大怒:「樞密院是幹什麼吃的!?一邊叫著兵力不足,一邊又將一個整師丟在琉球那種地方!?」
白延鼎此時也清楚了《江戶條約》的本質,但他不可能這麼直白地泄露給部下,部下的情緒就這麼強壓下去,著實有些犯難。
儘管他們都有了英華國民的身份,但曾為滿清漢軍旗人的恥辱,仍入巨大的包袱,死死壓在他們背上。為此這支部隊打仗格外兇悍,之前攻交趾時,頻頻殺俘的就是這支部隊的前身,如今到了琉球,放開手腳,更是肆無忌憚。
「幕府必須得保住,幕府沒有握住大義,可以利用。《江戶條約》不過是個入口,我們通過薩摩藩這道後門,從容布局,即便日後日本大變,也能確保我們在日本能謀得大利。」
皇帝陛下發布動員令,八面出擊!打仗!打前所未有的大仗!
至於這核心之下的諸多細目,一般人注意不到,知識分子注意到了,也因為自己的屁股已坐穩一方,而故意忽略。
首先是政治層面,將之前很有名望的蔡溫和一幫華人士族拖出來,讓他們認清形勢,積極配合。
李肆此時也消了氣,搖手道:「古往今來,也確實沒有這番動兵之勢,你們樞密院確實太忙了。但忙也要忙個條理,你好好整頓一下樞密院,別繼續這樣像沒頭蒼蠅似的,分清楚主次!發下的戰事大略,就已經定好了主次!」
鹿兒島城,尚穆和三司官土利和義見到了島津繼豐,不迭地問:「中國賊子被大殿打敗了嗎?我們是不是可以回琉球復國了?」
陳興華說得有點重,已確定要入樞密院南洋司,替代陳興華的范四海趕緊點頭。
鄭永對桂真這麼說著,鄭永和白正理不僅要帶伏波軍走,也要帶這支日本軍隊走,琉球還組建了一支小部隊,也要跟著走,目標是馬六甲。
臨時代管琉球事務的鄭永向馮靜堯和陳興華彙報工作,他一臉輕鬆,顯然是為這個泥潭終於平定而高興。
其次是經濟層面,北洋公司吸納琉球的富豪海商,讓他們能分享琉球航路的利益,而不是將他們丟到利益圈之外。以公司層面出手,這一招影響最大,原本最有力量鼓動反亂的一些勢力全都服軟了。
西南則是緬甸,緬甸已跟不列顛人聯手,之前通過暹羅和蘭那打代理戰爭的力度已經不夠,英華要捲袖子親自上陣。這一面也是陸海并行,西洋艦隊的設立正基於這項背景。
桂真不忿地道:「連日本人和琉球人都用,我們可是正規軍,讓我們一師都蹲在琉球,真是太浪費了!」
《華日條約》,後世也被稱為《江戶條約》,在聖道九年七月十三日簽署。從條約本身來看,這是一個堪稱典範的兩國友好條約,也是近代日本簽署的第一個國家條約,而非以雙方統治者的身份相互約定的古代和約。
部下們也都涌到桂真這裏叫囂,讓桂真向國中請願,他們在琉球是殺了不少人,可殺這些土著算什麼功績?當年扶南軍殺了十多萬高棉人,也只是扶南給賞,朝廷可不認戰功的。
對日本各派知識分子而言,這也是日本的勝利,因為日本國門就此開了,日本也終於踏出了自己的天下,跟隨中國,一起放眼看世界。
原本對英華進琉球有些抗拒的華人,因為政治上獲得了特權,人心上由天廟獲得了關聯,經濟上也由北洋公司加以照顧,躋身既得利益階層,再沒什麼鬧騰,成了英華穩定琉球的中堅。
「從琉球就能看出,海外之地,人心與我華夏並非一體。地確實是利,但不看人心,就看地,那可就難以得利。交趾最近的變亂,不就很明顯?只要經營得當,人心在我,以利下手,地終究是我們的。甚至到了那時,咱們還看不上那地那人,因為要失了原本的利。」
是啊,未來誰知道呢?路都是一步步走出來的。
伏波軍和陸軍動員師要對付的就是這些人,而伏波軍還不怎麼動手,真正下狠手的是這支在樞密院軍籍編號為「陸軍新編第六師」,大家都習慣地稱呼為「瓊州師」的部隊,這支部隊在私底下,還被外人稱呼為「旗人師」,師統制是桂真。
馮靜堯這麼說著,白延鼎還有些不解,拿穩了?尚敬王的三兒子和一些琉球重臣還在薩摩藩呢,怎麼就……哦,對了,薩摩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薩摩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