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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 長江大決戰:刺刀對刺刀

第六百九十二章 長江大決戰:刺刀對刺刀

缺口處,紅衣兵們端著的刺刀如叢林一般茂密,而沖入缺口的清兵則用腰刀胡亂地揮砍著。腰刀對刺刀,在這狹窄擁擠之地,長也不及,利也不及,人數雖然多,卻被紅衣兵們一步步地擠出了缺口,每退一步,這座瓦礫山覆蓋著的「屍毯」就向外延展一截。
滿清原本就很重視火炮機動,早年康熙平三藩時,傳教士南懷仁造炮,對炮車作出的多項改進,都被康熙列為定製。
不敢再跟紅衣兵的刺刀林對抗,清兵如潮水倒卷,轟然潰退。
接著他展顏道:「韃子怎麼也不可能在心氣上壓過咱們,我看剛才也就是發瘋,瘋勁一過,就頂不住。」
貝銘基和童競一面避炮一面抽涼氣,清兵炮手的技術竟然這麼高?也會歐羅巴炮兵,乃至英華炮兵精銳才打得出來的「翻山炮」?
轟轟……
不過新的疑問又來了,到底雍正下了什麼葯,能讓這些漢人官兵發起瘋來?西山大營的滿軍營在攻廬陵東面,一直有氣無力,只推著炮轟。反倒是漢軍營,居然在這裏鼓起了決死之心。
自二三十丈外的街道看過去,缺口處就如雲霧繞頂的山巔,已擠得肩並肩的兩股人潮正在相互推擠著。肉體在爭奪空間的同時,喊殺聲、咒罵聲和呼號聲也如肉體一般,在缺口上方衝撞不休。
貝銘基已不擔心此時的戰況,他開始考慮如何抗擊清兵下一波攻擊,對方肯定會有所更張。領著西山大營漢軍營的三個漢人主將里,趙君良跟他很熟,此人腦子好用,敢想敢幹,很有本事,否則不可能被雍正點到西山大營里。
慘烈的戰鬥在前方持續著,童競恨聲道:「定有熟悉廬陵城防的內奸在指點清兵,讓他們摸到了那處乾渠口,用火藥炸塌了城牆,還好口子不大。」
「你能活多久?你死了我就地接手!」
「標下無能!標下親自率隊再攻!」
還有手段,那就是牙齒,沒一會兒,兩邊最前排的那些人,都如瘋癲一般,朝對方的脖子和臉面咬去。還有人在招呼著後面人別管他們,直接朝清兵投彈。
廬陵城北,西山大營的帥帳里,錫保訓斥完了一帳剛敗下來的部將,再逼問漢軍營右翼總統趙君良。辛辛苦苦炸開缺口,不僅沒攻進去,反而丟了好幾百人。雖說死的是漢人,可西山大營現在也就靠漢軍營衝鋒陷陣,這麼打下去,別說贛州,廬陵能不能拿下都是個問題。
此時一想,還真是低估了雍正的決心。當年康熙的十多萬大軍敗於長沙,雍正肯定有所總結。就像更早時努爾哈赤中炮傷死,滿人就無比重視火炮一樣,現在歷史重複,雍正還有西班牙人幫忙,這頭一遭苦頭就由自己扛著了。
貝銘基和童競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他們很想加入到這股衝撞的浪潮中,獻出自己的微薄之力,與炮澤一同聚作猛獸,可他們的職責並不在這。
「我軍刀槍分立,肉搏始終吃虧,還望大帥將刺刀營調給標下!」
大群紅衣灰衣身影源源不斷從城中湧向缺口,貝銘基一路趕過去,原本就如爆豆一般的槍聲已經稀疏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嘈雜的喧囂聲,還有金鐵交擊的脆聲。
「你不是說,貝銘基生性羸弱,絕無心死戰嗎?他到底吃了什麼葯,為什麼還不退?」
童競嘴裏附和著,心頭卻如割肉一般地痛。儘管這些日子來,他的師一直被清兵壓著打,但傷亡並不大。而眼下為了守這個缺口,不過片刻功夫,估計已經付出了上百條人命,傷者更不計其數。
廬陵北門附近,塵煙硝煙混在一起,依稀可見城牆垮塌而下,露出一段六七丈寬的缺口。磚土瓦礫堆出一座小山,坑坑窪窪,難以下腳。
楊鯤苦臉道:「大帥,咱們從峽江打過來,南蠻鄉勇一路襲擾,左翼傷損極大,怕將士們難揚戰意……」
一直老神在在的老將張朝午厲聲喝道,他是被俘之將,背負著這樣的污點,雍正也不好給他名分,只讓他以西山大營火器操練總教習的身份協助錫保。但漢軍營是他一手拉扯起來的,趙楊兩人還是得他舉薦,進到西山大營,因此他能以漢軍營主帥的身份訓斥楊鯤。
這話稍稍解了貝銘基之前的疑惑,韃子那邊,不發瘋,還真是硬不起來。
西山大營建了五六年,有西班牙人的教導,培養出一批精銳炮手也很正常,只是對廬陵守軍來說,處境就更艱難了。
童竟是老司衛出身,從神武軍里調出來統領新建的四十師,老司衛基本都是天刑社成員,而貝銘基這種綠營出身的也入天刑社,就很少見了。
「好樣的!這些兵……真是好樣的!」
「投彈!」
「雖是衛軍出身,可論心氣,也不比老紅衣差多少。」
「西北面韃子炮火太密,我讓兩個炮組去那裡反炮,沒想到……韃子皇帝還真捨得下大本錢!當年長沙大戰,咱們也就這麼多炮,對付的卻是十多萬清兵……」
錫保無心聽這些,他指向漢軍營左翼總統楊鯤:「你接著上,既已破開城池,就該趁熱打鐵,一舉入城!」
張朝午這一罵,卻把趙君良罵了起來,剛才敗退下來的正是趙君良的右翼。
「炮呢?城裡的兩門四斤炮還沒拉過來?」
不止是西班牙人幫忙,甚至英華也是幫凶。英華不可能禁了生鐵外流,雍正用來造炮的生鐵全是英華好鐵。此外,南北相處這麼久了,有些軍器技術還是免不了北流,比如火藥。貝銘基看過繳獲的清兵裝備,至少西山大營已全改用顆粒火藥,只是配比還差一些。不像英華是用水車和蒸汽機來磨火藥顆粒,背面火藥的顆粒細密度和光滑度還差得多,但怎麼也比十年前進步了。
趙君良已經總結出了教訓,南蠻刀槍合一,漢軍營的火槍兵只能用單刀肉搏,很是吃虧,即便有人數優勢,也難擊敗南蠻。而漢軍營里的那營刺刀隊,該能派上用場。
童競嘶聲喊著,人群後方,擲彈兵們咬著牙,拼盡了全力,將手榴彈丟向這股衝撞之潮的後方,心中默念著千萬別炸到自己人。
貝銘基是個刀子嘴,不動點腦子領會,還真當是故意損人。童競雖然剛轉調入平虜軍,卻已早有耳聞,明白了貝銘基的意思,咧嘴笑了,「都督真不愧是我們天刑社之人……」
「我也想不通……當年他膽小怕事,之所以投南蠻,多半還是見江西提標等綠營反了,害怕朝廷整肅整個江西,所以才眼一閉投了南蠻。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聽他領軍在外打仗,這性子怎麼一下就變了呢?」
錫保不太懂,看了看張朝午,老將微微點頭,這才表了態。
火炮再度轟鳴,將那段城牆缺口轟得泥瓦飛濺,上千清兵,端著火槍,槍頭刺刀明晃晃的,匯聚成一片鋼鐵般的蘆葦盪,在數十名軍將的帶領下,朝缺口處猛衝而去。
先是刺刀和槍托,再是膝蓋和腳,到後來距離近得只能用手肘甚至額頭,而當兩邊數百乃至上千人頂牛一般地擠在一起時,再沒了什麼手段,就只能老老實實當這頭由數百人匯聚而成的怪獸,每一個人腳下的用力,匯成這頭怪獸的巨力。
親眼見到手下的兵如此悍勇,貝銘基壓著眼中的淚花,激動地低聲贊道,有兵如此,為將何求?
「閉嘴!誰傷損不大?滿軍營到現在也有無數死傷,現在城池已破,就該趁熱打鐵,一舉突入!」
腳下還踩著或傷或死的戰友,不少還是遭自己手榴彈炸的,剛剛從衛軍改編而來的紅衣兵卻毫不退縮。有了活動的空間,他們放平了刺刀,列作一條刀林之牆,重重地擊打在士氣從頂峰跌落下來的清兵人群上,就那一瞬間,六七丈寬的正面,整整一層清兵,足有三四十人,幾乎同時仆倒。
紅衣兵被迫從缺口處撤退,沒過多久,裹住缺口的煙塵里又冒出如潮人群,全是披著灰藍號褂,裹著頭巾的清兵。缺口後方被垮塌民房分割得零零碎碎,紅衣兵難以聚起排槍陣型,雙方相距最多不過十多步,眼瞪眼地開槍轟擊,不時還有手榴彈在清兵人群中炸開,但隨著雙方人群再度衝撞在一起,手榴彈也沒了用武之地。
貝銘基一面交代童競趕緊布防,一面又想到了趙君良,如果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想當面問問,到底漢軍營是吃了什麼葯。
趙君良熟知貝銘基,可熟的是十年前的貝銘基。
童競滿臉不甘,貝銘基也暗自感慨,上到樞密院,下到他自己,都輕視了雍正在西山大營身上下的力氣。
平虜軍轄下四十師統制童競正在調度手下,見到貝銘基出現,又驚又怕。
這是關鍵時刻了……
「這個……好!勇氣可嘉!本帥就許了你!」
「都督,你怎麼來了?這裡有我!」
步兵如潮退下后,清兵火炮又很快轟鳴作響,似乎是在補充這些註解,一發發炮彈轟在瓦礫堆上,間或還有炮彈越過瓦礫堆,砸在後方的英華軍人群中,拉出一條條血路。
而雍正時代,清廷通過各個途徑,對英華火炮也有了大致了解,炮車更是沒什麼技術門檻,清兵炮車改進也很大。西山大營能拖著這麼多火炮一路打過來,能很快在一地匯聚成規模,就是拜接近英華水準的炮車所賜。
手榴彈不斷炸響,清兵人群里升騰起團團硝煙,濺出片片血光。原本清兵人數佔著極大優勢,正開始將紅衣兵朝後推開,遭這一頓不分敵我的猛擊,已陷入狂亂狀態的腦子頓時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紛紛後退。
也正是這樣的背景,讓張朝午心中憋著一腔烈焰,一定要帶著漢軍營打出不世奇功,楊鯤叫苦,讓他怒火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