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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前夕(四)

風暴前夕(四)

緊隨穆塔,佩雷爾與盧希恩相繼步入偏廳,維克多最後一個進入,儘管桌上都擺放著豐盛的宴席,可無人有心思用餐。
被斥責的穆塔面帶委屈退回原本的位置,望向維克多的雙眼裡充斥著滿滿的憤怒。而站在他前方的佩雷爾雙手交握,表情木然,與穆塔形成鮮明的對比,低垂的眼中盡化不去的濃濃畏懼。
只可惜穆塔並不聽勸,一腳將倒伏的餐桌踢開,弄出更大的聲響,惹得站在門口的衛兵頻頻探頭。
愚蠢的穆塔啊,無論是你還是父親都沒有看透,祖父從一開始就不會將皇位傳給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如果沒有維克多的出現,他絕對會自己複位,親自參加堪稱完美人生中唯一沒有奪取的榮耀。無論是性情還是手段,維克多都更接近祖父,祖父選他當繼承人也是理所當然。哪怕……維克多並不是皇室直系。連犯殺兄嗜父大罪都沒有降下責罰,瑪拉會阻止祖父立亡靈做新帝嗎?也許,這正是他想要的,這世間已經再沒有任何人能與他為敵,挑戰神威或許才是祖父最渴望的事。
「這不是第二皇子嗎,許久不見了。」維克多似乎沒有聽到穆塔言語中的挑釁和鄙夷,將視線再次掉轉回佩雷爾。第一皇子默不作聲,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彷彿剛才那聲咳嗽並不是他發出。
「我只是如實的回答而已。」自從被懷疑,維克多就沒在乎過禁忌一說。根據它的分析,阿爾貝雷希特既然能在起疑后沒有一查到底,就說明他目前還需要自己。在陣營大戰結束前,或許該說在達到目的之前,阿爾貝雷希特是不會除掉它的。
「你說什麼!!」
沒想到事態的發展會峰迴路轉,已經二十年沒有露過面的祖父突然以迅雷不及的手段處死了穆塔還為出世的孩子,按照禮制同樣娶了提迪斯皇室成員為妻的佩雷爾開始害怕,擔心祖父在責罰門德爾的時候會連帶上自己。然而局勢的再一次出乎他的預料,祖父非但沒有懲罰犯忌的門德爾,還將已經轉化為亡靈的維克多收歸麾下。
「真是意思的回答……」不同的身份都對應了不同的選擇,如果說這世上除了神還有誰能值得一戰的話,那就是你了,維克多。無論智謀和能力,你都遠超另外三人,縱使我沒有激怒神的想念,我還是會選你做繼承人。
原來,「維克多」這個名字犯了祖父的忌諱。
掃了一眼神情各異的皇室宗親,阿爾貝雷希特笑了笑,對站在左手最末的維克多勾了勾手指。盧希恩和佩雷爾對於出現這樣一幕並不意外,穆塔就顯得很焦急,他回頭望向人群,幾位幕僚都對他連連擺手,適宜不要有太大動作。現在不同以往,沒有布雷特的撐腰,他的地位比不受寵的佩雷爾好不到哪兒去。
「你們說出這樣的話,叫我怎麼息怒?」
「放肆。」阿爾貝雷希特眉頭微皺,帶著不悅的目光讓穆塔瞬間失聲:「我不記得有給你御前隨意發言的資格。」
私底下,也曾聽祖父時期的大臣後裔說起過他的一些禁忌,祖父在位期間,整個諾丁無人敢用維克多一名。費爾南德斯的私生子出現時,佩雷爾在內心的陰暗處也曾期許過,也許祖父會因為這個原因而剝奪盧希恩的繼承權。可輝光城遲遲沒有動靜,佩雷爾不禁有些絕望,難道祖父真的已經不再過問世事,假如他不出面,那麼穆塔將會取代自己這個有名無實的第一繼承人成為下屆皇帝。
聽說維克多獲得繼承權的事後,佩雷爾遣散了最後剩下的幾位幕僚。他突然頓悟,皇帝之位從來都不會屬於他,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
在此起彼伏的抽氣生中,巫妖走到阿爾貝雷希特身邊,彎下腰,盡量將頭垂到與王座上的阿爾貝雷希特相同的高度。
「憤怒之靈並不能讓你突發靈感,還是聽從你幕僚的建議為好。」維克多刻意火上澆油的舉動讓穆塔「噌」地拔出佩劍,直指將雙手攏在袖中維克多。
為什麼?祖父不是討厭「維克多」這個名字嗎,為什麼……
「該進去了,別讓祖父等太久,他最討厭等人。」
「第一皇子有何高見。」既然他是故意打斷自己與盧希恩的談話必然是有話要說。
「殿下,息怒啊……」幕僚們圍住氣得幾乎跳腳的穆塔,低聲規勸
維克多·聖歌,這個只有在皇家秘檔里才有記載的名字,對皇室不但是阿爾貝雷希特嗜親的起始,更是絕對不能提的禁忌。從隨母親一同從提迪斯遠嫁的侍女那裡,佩雷爾聽說原本母親是想替自己取名維克多,卻不料父親勃然大怒,從此不再去她的寢宮。兒時佩雷爾無法理解,只是取了一個普通的、有長子意義的名字,為何父親會如此震怒。直到他十六歲獲准進入皇家檔案館,這才在塵封的書籍里找到答案。
四位繼承人同時出現立刻吸引住了所有賓客的注意。佩雷爾與穆塔,維克多和盧希恩兩人一組,一左一右站到王座旁,無形之中顯示出了他們的對立。巧的是,他們都是異母兄弟。
「你覺得選哪位做未來的諾丁之主更合適?」不大的音量剛好能讓其餘三位繼承人聽到,一些站得考前的皇親貴戚也聽到了阿爾貝雷希特的詢問。
「大胆!你怎麼敢說出那個名字……」
緊隨著這個問題而來的,是近似驅逐的外派令。第一與第二繼承人被遣往帝國最南和最北的兩極之地。皇帝之位距離越來越遠,佩雷爾似乎能預見祖父為了複位除掉自己和穆塔的未來。相比之下,維克多的位階在顧問團越爬越高,沒出兩年就坐到首席之位。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疑惑,為什麼鐵血大帝對這個亡靈如此縱容?如此偏袒?
「我已經多年不吃食,你們幾個年輕人去吧。用餐的時候都想一想,若是由自己統治將會把諾丁引向什麼方向,我會根據你們的回答做出選擇。」阿爾貝雷希特的這一席話讓原本怒視維克多的穆塔面露喜色,急匆匆搶在所有人前面沖向偏廳。
穆塔心裏明白得很,條規和律法都只是表面,真正決定由誰繼承還是祖父說了算。一向標新立異的他如果真的立維克多做繼承人,誰反對都沒用。
「那要看陛下希望我以什麼樣的身份回答?」維克多並沒有因為阿爾貝雷希特直接將難題甩給自己而苦惱,它早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以門德爾長子的身份,自然是希望您選盧希恩。以普雷西雅領主的身份,我希望您選佩雷爾。以首席顧問的身份,我會希望由您自己複位。倘若……是以另一位維克多的角度,那麼我會選自己。」
佩雷爾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如同嚼蠟的食物,目光投向盧希恩所在一桌。一身教會裝扮的堂弟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坐在他旁邊的維克多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愉悅。
「我沒有說這是多項選擇吧。」阿爾貝雷希特面帶微笑,可聲音卻冷了幾度:「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胆,這已經是你第三次觸犯我的禁忌了。」
阿爾貝雷希特的情緒變化極快,上一秒還滿臉不悅,下一秒已經如沐春風,讓參加他壽辰慶典的人的心也跟著上下起伏。
原本期望佩雷爾能說點什麼,失望的收回視線,維克多給盧希恩使了個眼神,不管身後咬牙切齒的穆塔徑直走進宴會廳。
開場白還算輕鬆,但眾人的精力都集中在究竟選誰做下屆皇帝上面,使得偌大的宴會廳里的氣氛格外緊張。
最遠的一桌是穆塔和他緊急召見的一群幕僚,佩雷爾轉過頭,正好看到穆塔掀桌而起。他臉色潮紅,表情比在外面還要憤怒。
禮官上前稟報已到晚宴時間,問是否現在移駕到偏廳,那裡已經備好豐盛的宴席,是用來招待皇帝與最親近者的特殊席。
他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的當著祖父的面說那個名字,那可是連父親連想到都會害怕的禁忌。他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說了出來……
「都到齊了呢。」一直閉目養神的阿爾貝雷希特至此才睜開眼:「本來百歲誕辰算不什麼稀罕事,可諾丁皇族一向早逝,若不是我堅持,禮官們大概會將所有王國的權貴都請來。」
祖父並沒有說用餐的時候只許他們三人進入,他還有時間和幕僚們好好談一談。維克多頭腦口才再如何了得,畢竟只有一個,論智囊班底穆塔自信最強。
「沒想到像你這樣的傢伙也能擁有繼承權。」穆塔語氣不善地率先開口。他還曾想過要拉攏祖父最得寵的魔法顧問,卻不想這位他一度以為可以成為自己登上帝位的亡靈法師今日成了最棘手的競爭對手。相比佩雷爾與盧希恩,維克多更難對付。無論是才智和能力都遠超自己,維克多唯二的缺點就是非直系皇室與亡靈的身份。
無可抑制的嫉妒與恐懼讓穆塔不顧場合的怒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