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魔門十支，太阿煅體
大殿內，一名銀髮長髯的矍鑠老者捋著自己的鬍鬚，看著一扇青玉屏風，屏風六個扇面，其中一面上放出一層微弱的青光，正是石宏在殿外的一舉一動。
「門內友愛，不生嗔、不起執，汝人能持否？」
鍾西河看到石宏那個洒脫的笑容，突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感：難道自己看錯了這個孩子？
石林的數量不超過三十，之所以給人氣勢恢弘的感覺，乃是因為每一座石林都有十丈高低，寬、厚超過兩丈。每一座石林之上，雕刻著一名老者，有的疊足而作，笑看蒼生；有的傲然而立，仰望蒼穹；有的靈劍如龍，繞身纏側；有的掌托金印，翻雲覆雨……
「弟子遵命。」石宏一躬身，鍾西河大袖一揮，一片青光如風，將他們三人捲走。石宏和葉陶在光芒之中消失不見，韋醉六卻晃了一下，又留了下來。
「阿宏，快，雙手奉住。」韋醉六連忙指點。
似乎是看出了石宏的疑惑，韋醉六神秘一笑，和葉陶一左一右，架住石宏的胳膊，喝道：「可莫要害怕了！」
鍾西河一捋長髯：「還是先看看這孩子選中了什麼功法吧。」
韋醉六嘆息一聲：「這是當年我魔玄門的鎮山神獸，可惜三千年前一戰，被七大神器之一的太阿寶劍一劍斬斷了龍犀角，靈氣散逸，成了這般模樣。」
他來到自家門口，透過窗子看著裏面的親人。雙親的身體尚還健碩，這或許是唯一的欣慰，只是妹妹還沒有成年，自己很可能不能親手送她出嫁，心中一陣愧疚。
三人一路而行，穿過前山連綿不絕的樓閣大殿，兩道刀削峽谷夾在後山之前，峽谷之上，煙雲如鎖，籠罩天空；峽谷之下，山間清泉，峭壁鑿路。
韋醉六無語，雖然掌門始終覺得石宏不是什麼好資質，讓他有些不快，但是他也知道掌門說的沒錯，魔玄門這點家底，自然要謹慎持之，不能浪費。
冷月如霜，遍染山林，月下村寧靜安祥，長草中蟲鳴如市。
這樣的功法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其中運功路線，一看就是魔門心法，鍾西河等人也就沒有懷疑。
「師伯。」韋醉六低著頭拱手站在他的面前。鍾西河啞然一笑：「好你個小六子，就惦記師伯這點家底？哈哈哈。」
他大笑聲中，卻隨手一彈，一滴精血融入那翠綠的山峰之中。山峰表面水波蕩漾，巨劍噗的一聲，銀魚入水。
葉陶看到韋醉六緊張的神態，微微一笑：「當年你我也經歷過，就算鎮山神獸現在靈智大不如前，無法預言，趨吉避禍，但是為弟子們挑選功法還是不成問題。」
六面屏風上早已經一切如常，掌門鍾西河端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腳下是雲紋雕刻的
「用心向神獸禱告，它天生靈性，自然會為你挑選最合適的功法。不過，它現在大不如當年，可能會有些遲鈍，時間說不定會很長。」
「不過鎮山神獸的傳功之用還在。阿宏，跪下。」
石崖下，巨大的山谷之中，是一片恢弘石林。
「石宏，這裏乃是魔玄宗傳道崖，我魔玄宗的聖地，供奉著我魔玄宗歷代掌門英魂。每一名魔玄宗的弟子都會在這裏立誓入門。魔神在上、魔龍在前、英靈在天，誓言如山，一旦立下，便永世不可更改，我等修道之人，誓言即是宏願，萬萬不可違背，否則永遠不得問鼎無上大道。」
他將太阿煅體的法門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之後，臉色卻有些古怪。
石宏腦子裡沒由來的閃過之前的種種異象，又問了一句：「師祖，這門功法當真威力無窮？」
頓飯功夫，三人站在一座恢弘大殿之下，大殿粱拱高翹，誇張的好似兩隻牛角，又像一雙欲飛鳥翅。韋醉六和葉陶對石宏道：「且在這裏等一下，我進去稟告掌門師伯。」
石宏抬眼一瞧，卻無意之中看到，那石山神獸似乎微微沖他一頷首。石宏大吃一驚，眨了一下眼睛再看，石山還是石山，那雕刻神獸依舊獨角斷碎，雙眼半閉半開，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鍾西河嗡聲問道：「魔道無窮、魔門如海，萬般孤寂、千年枯守，石宏，汝心能持否？」
穿過這道鬼見愁的峽谷，後山豁然開朗，數里之外，邊有一座石山拔地而起，孤寂突兀的豎立在廣闊的峽谷中央。
「若說佛門法門萬千，皆可立地成佛，那我魔門的法門則要更勝佛門。所謂魔脈無數，魔途無窮。但是真正繼承了魔門道統的，卻只有魔門十支。歷代魔門興盛，皆是因其中一支崛起，就如同千年之前，我魔玄宗一枝獨秀一般。」
微微一皺眉頭，老人有些擔憂道：「這少年身上看不出一絲靈動姿態，真的是龍鳴之資？」韋醉六躬身道：「弟子怎敢欺騙師伯？師伯若是不信，可以親自試試他。」
韋醉六莞爾一笑，又喚了一聲：「師伯。」身子躬的更低了。
韋醉六氣的笑出來：「胡扯！為師不敢說學富五車，至少不比那些進士差。」
鍾西河點點頭，一招手：「隨我來。」
兩人點點頭，師兄卻有些苦澀道：「只是，你要想想，是否真的要去和家人道別。」石宏一愣：是呀，和家人怎麼說？這兩人開口便是千年自持，真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遠，自己何時才能回還？或者，能否回還？
韋醉六無奈
他用手在玉笏上一抹，一道光芒從玉笏之中投射出來，在空中灑下一片字幕。鍾西河讀了一段之後，連連點頭：「妙哉、妙哉！」
他也不知道這一去會是多久，只是心中卻隱隱覺得，絕不是想當年張秀才縣裡求學那麼簡單，這一走，很可能是天涯永隔，親人故友不得相見；心中傷感莫名。
一路上，韋醉六——也就是那位「師兄」——詳細的向石宏解說了修真界的格局，讓他對這個神奇的世界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石宏、韋醉六還有韋醉六的師妹葉陶，一起站在韋醉六那柄一人大小的巨劍之上，破風而行。
石宏洒脫一笑：「如此，我便修鍊了。」
石宏一點頭：「弟子明白。」
「那……」
韋醉六收了巨劍，三人落在一道迴廊水榭之上。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色對石宏道：「我魔門規矩不多，但是也不可恣意妄為。你這就隨我來，我帶你去見掌宗師伯，待師伯許可，你方能入我魔玄宗，休習無上魔道。」
石宏一陣驚喜，顯然鎮山神獸似乎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上一次大道神君欲言又止，他還是沒有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似乎終於又遇上一個明白人……明白獸，他正要開口詢問，天空中的一片雲彩隨風而走，陽光播撒下來。一股龐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了過來，一陣要把自己壓碎的巨大痛苦傳來，石宏嗖的一聲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
……
韋醉六拉著石宏，三人飛到了那座石山的正面，石宏大吃一驚，原來那座石山整個雕刻成了一頭頭生犀角的雄獅，那獅子渾身披著巨大的鱗片，原本應該威猛無比，只是現在卻半隻犀角破損，眼睛半開半閉，總有些委頓的感覺。
鍾西河看了石宏一眼，伸手將他招了過來：「阿宏，這件事情關係你的大道，我不能隱瞞。這門功法雖然威力巨大，但是除了入門的階段，『百兵浸染』之外，後期的行功線路，和我魔門最基礎的無道十日訣幾乎完全一樣，只有三兩個細小的關竅不同。無道十日訣，顧名思義你也應該能猜到，我魔門人人都會，只是修道前的十日，打下根基的法門，十日之後便毫無用處……」
他一揮手，玉笏從韋醉六手中飛回了石宏那裡：「既然你已經決定，那就開始築基吧。醉六，好生看護著他。」
鍾西河琢磨了一下，太阿煅體的法門威力極大，儘管大道無望，但是卻可以為魔玄門帶來一名超級高手，難道這也是上蒼的安排？
石宏嚇了一跳，韋醉
鍾西河嚴肅起來，長嘆一聲，道：「醉六，咱們魔玄門的根底你也清楚，師伯手中的築基丹只剩一份，這孩子……不是說不好。若他真是龍鳴之資，築基丹給了他，僅僅是錦上添花，起不到什麼大的作用。若他不是……」
韋醉六有些不高興：「師伯還是不肯相信我的眼光？」
一整歡呼聲驚醒了石宏，他痛苦的睜開眼睛，剛才那種要將自己擠碎的痛苦還遺留在身體內，他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那巨大的石山神獸慢慢張開了大口，一團瑩瑩黃光徐徐而來。
韋醉六和葉陶似乎知道什麼，神色肅穆跟在鍾西河的身後，石宏也不敢怠慢。鍾西河大手一揮，一片青光將四人籠罩，眼前景物一變，他們已經站在一座巨大的山崖之下。高達數千丈的石崖陡峭、刀劈斧鑿，石崖上雕刻著一頭盤旋魔龍，鱗片奮張，九爪伸展，雙目圓瞪，怒形如雷栩栩如生。
葉陶發現韋醉六不在了，就知道師兄心中是什麼想法。她和石宏在外面等著，待見到韋醉六兩手空空的出來，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石宏到現在認識的字也有限，更別說這種古篆了。他懵懂的看向韋醉六和葉陶，卻看到師傅和師姑一臉迷茫。頓時有些意外：「啊？師傅師姑，你們也不認字？」
莫玄宗的基業雖大，弟子卻並不多。他們一路走來，路上不過偶遇三兩名莫玄宗的弟子，韋醉六和葉陶顯然在門派內地位不低，弟子見了紛紛行禮，韋醉六兩人到也不倨傲，都是面帶微笑著回應。
……
「弟子能持。」
鍾西河苦澀道：「雖然大道無望，但是在人間，可當天下無敵。」
老人背後，韋醉六和葉陶垂手恭敬肅立。
石宏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一抬頭卻看到那原本迷迷糊糊的石山神獸，突然瞪大了雙眼，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石宏的靈魂——不錯，他看的是石宏的靈魂，而不是他的身體。
韋醉六立刻說道：「阿宏，咱不修鍊這個了，師傅傳你我的衣缽，你隨我修鍊三分魔神錄！」
他站在窗前良久，終於長長得出了一口氣，擦去了眼角的濕潤，毅然轉身：「咱們走吧。」
石宏走過了村中那一條幾百年歷史的古老石板路，兒時和夥伴們一起在這條路上玩耍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手中的黃光已經散去，卻是一枚一尺長短，三指寬窄的潔白玉笏，玉笏表面上，四個古樸的篆書。
韋醉六和葉陶也是大吃一驚，連忙拿過玉笏仔細看了一遍，兩人臉色刷一下變了：「這、這……」
韋醉六還想再說，鍾西河卻一揮手
他呆立了半晌，終究是血肉親情難以割捨：「我，就回去看一眼吧。」
她輕輕嘆息一聲，傳聲安慰道：「也別怪師伯，他老人家也有難處。誰讓三千年前那一場大戰……唉。」
韋醉六一揮手：「阿宏，隨我來。」
「魔門無拘，魔道如束；旦入我門，終身我人，石宏，汝身能持否？」
狹窄的一條羊腸小道嵌在峭壁上，身外便是百丈峭壁，幽幽深澗水，嗚咽流淌，只聞其聲不見其水。
石宏也不用韋醉六提醒，躬身拜倒：「弟子石宏，拜見掌門師祖。」
「那……」
韋醉六不再多說，躬身後退一步，身形融化在空氣之中。
他閉上雙眼，用心向神獸祈求，卻沒有想到，這樣一凝神祈求，他的靈魂頓時從頭頂處冒了出來。
石宏依言跪下。
石宏恭敬一拜：「弟子能持。」
石宏雙手高舉過頭頂，將那團黃光接住，韋醉六和葉陶一起跪下叩首：「多謝祖師。」
原來這太阿煅體乃是一門不斷錘鍊自己身體的法門，照此法門修鍊，可吸攝各種元金精氣，最後將身體鍛造成如太阿寶劍一般強悍的兵器。
老人一擺手：「那倒也不必，難道我還想你不過你們？只是這石函藏劍倒也未必真的一點不會出錯。」老人拈了拈自己的長髯：「不過，若是我走眼了，豈不是讓本門錯過這樣一個絕佳弟子？你去讓他進來吧。」
三人離開，鍾西河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抬頭仰望蒼穹，良久良久，才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好吧，就讓我們看看，你到底給魔玄門送來了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葉陶摸了摸他的頭：「只是我和你師父都還沒有聽說過，本門竟然有這一門『太阿煅體』的法門。」
「啊！」石宏驚訝一聲，黃光巨劍虛空懸浮於一片浩淼煙雲之上，下面是連綿的群山，上面是一座座亭台樓閣、木塔水榭，好一處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當……」
「天下修道，根本不過道、釋、魔三家。」
鍾西河搖頭：「非也。這門功法練至深處，天下無敵也不是吹噓。」
「太阿煅體？」鍾西河結果那枚玉笏，狐疑地看了看：「本門絕沒有這門功法，我做掌門一百一十年，門內的典籍早已經閱遍，從來沒有哪一位先長提過這項法門啊。」
意思不言自明，那當然就是浪費了。
鍾西河慈祥微笑一下：「好了，石宏，從此以後，你就是我魔玄門弟子了，跟你師父去選一門功法，讓他傳授與你。」
「是。」韋醉六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
石宏大吃一驚，低頭一看，自己的身體還虔誠的跪在地上。而自己的師傅韋醉六和師姑葉陶，根本沒有發
鍾西河一笑，擺手道：「這不是相信不相信，只是咱們魔玄門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必須小心謹慎，哪怕是一份築基丹，也不能浪費。」
……
「關心則亂。」葉陶笑笑說道。
韋醉六奇怪問道：「師伯，怎麼了？難道是這功法不好？」
韋醉六兩人進去，石宏耐心在外面等候，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張揚的性子，老老實實垂手站在三人高的大殿門外，低眉順目，既不東張西望，也沒有坐立不安。
鍾西河眼神如炬，炯炯看著石宏，扣指一彈，遠處山崖下，一座三丈高的巨大石磬「當」的一聲悠揚聲響，山谷回蕩，繚繞不絕。一股悠揚蒼涼的氣勢憑空而起。
石宏大喜：「那你們是說，我還有時間回去和家人道別？」
最後，「當」一聲悠揚長磬，鍾西河將手按在石宏頭頂，仰望那一座座巨大石林雕像：「魔玄門第三十三代掌門鍾西河，代祖傳宗，石宏，你現在就是魔玄門地三十五代弟子了。醉六就是你師父，現在去行拜師大禮吧。」
石宏走上前，恭敬三叩首，口稱師傅，這拜師禮便算是完成了。
「道家五門九派八十脈，也就是常說的道門五秘、玄門九真，再相衍化，八十脈不過是個概數，乃是說得了道門正統的門派眾多。道家興盛萬年，這也是應有的氣數。」
「我看，還是先稟明張角師伯才好。」葉陶穩重道。韋醉六也點了點頭。
石宏低頭一看，群山如海連綿不絕，腳下一片鬱鬱蔥蔥，實在看不出這裏什麼地方能藏下韋醉六口中的那一片浩瀚煙閣。
片刻之後，石宏便被他引了進來。
「弟子能持。」
韋醉六肅容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對那石林雕像和崖壁上那條巨大的魔龍拜了三拜，轉過身來，朝石宏一招手。
那黃色巨劍光芒一閃，猛地壓了下去，一個俯衝呼嘯直奔地面上的一座巨大山峰撞了過去。
「當……」
「那，師伯可否賜下一件法器？」韋醉六退而求其次。
「佛門八室十宗，修性、修神、修氣，萬法不離其宗，佛門浩大，法門萬千，實力深不可測。」
「你本身機靈，自不必我再加囑咐，小心便是。」韋醉六點點頭，帶著微微有些緊張的石宏朝前走去。
石宏大吃一驚，連師父和師姑都沒有聽說過？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的種種奇異，以及最後那石山神獸大有深意的一點頭。他猛地轉頭看向那神獸，巨大的石山依舊，那神獸依舊，再也找不到半點奇異之處。
正說到魔玄宗的時候，韋醉六一笑：「喲，咱們到了。」
「阿宏！」韋醉六急了，大道無望，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名修士，明知自己大道無望，那還修鍊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