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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徐鳳飛

第34章 徐鳳飛

正說著,前面正是一片喧嘩,卻是瞿振漢坐在一塊大石上,和紅巾軍的首腦們高談闊論,一群紅巾軍在外圍成一圈護衛。
徐鳳飛關心的倒是另一個問題:「檢點的談吐不凡,想必也是讀過書的,只是有一點問題想請教檢點,聽說天國對儒教有些有些……」
紅巾軍與普通的流寇甚至太平軍都不同,他們雖然戰鬥力不強,但是政治上有進取心,一開始就攻佔縣城,並謀求攻佔郡城,一入城就安撫民眾,建章立制,委任官員,企圖建立自己的政權組織。
「不過區區生員而已,無權無勢,赤手空拳。檢點你說的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就是指咱們這等人家。」徐鳳飛半是傾訴半是訴苦:「府里縣裡想要弄錢,首先就盯緊了咱們這些手裡有幾個銅錢,又沒什麼大靠山的大戶人家。」
柳暢當即笑道:「幸不辱命!」
柳暢向他保證:「我若是不贊同天王的某些章程,何必淪落到被發配的地步?我好歹也是殿前三十六檢點,在天國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生員、監生正是清季最基層的士紳力量,在柳暢的印象中,這些人往往是對抗太平天國地主武裝的核心骨幹,只是這支紅巾軍卻同柳暢了解的印象不同,有數量頗眾的生員、監生以及武舉人、前綠營軍官參加。
「這樣的事在東鄉不知有多少,狗官下鄉搞錢,不可能找泥腿子去,他們能刮出幾個錢來?首先就找我們這些有家有業的人家,沒辦法,再這麼搞下去,就淪落到那些泥腿子都不如的程度,所以只能官逼民反。」
「客氣客氣!」柳暢對紅巾軍的內部情形還不夠了解:「柳暢一定竭盡全力,鳳飛大哥身為秀才公,卻毅然起事驅除韃子,讓人好生佩服。」
「鳳飛大哥談吐不凡,可是讀書人?」
柳暢一看,是紅巾軍名義上的軍師劉公瑞,這人是樂清柳市人,和徐鳳飛一樣,都是生員出身。
徐鳳飛顯然是看出了什麼,他說道:「我這個生員又有什麼了不起,就我們紅巾軍中的監生、生員就不下十來個,象瞿大哥那監生雖然是捐錢弄來的,可也是個監生,公瑞也是生員,還有……」
果然是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如果能撐的下去,象徐大哥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樹起大旗來。」
他話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有些不敬。」
「木秀于林,風之摧之!」柳暢苦笑著答道:「徐大哥,我這一片赤誠,落在某些人眼裡,又不知有多少閑言冷語。」
事實上的情況還要嚴重一些,徐鳳飛舉了一個自己的例子:「去年縣裡說是平定髮匪要勸餉,要咱們這些大戶拿銅錢出來報效朝廷,我因為這個生員,又有點產業,結果狗縣令帶著都司、典史找上門,點我的名字要我報效朝廷一百五十貫銅錢,我手裡實在沒有這麼多現錢,懇請狗縣令讓我先交個一百貫,其餘的緩我個兩三個月再交。」
劉公瑞不看雲天縱手上提著的首級,卻是又追問了一句:「那老賊這次帶了三千銀洋來,檢點可有收穫沒有?」
「那不可行,檢點才略,怎可局限一營一哨?」
他無法理解,對於晚清的基層民眾來說,生員,或者說是秀才,基本已經是這些底層民眾奮鬥的頂峰,或者說是天花板了,徐鳳飛這個生員不管是怎麼來的,在鄉間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會參加到造反這份風險極大的事業中來。
柳暢立即明白過來,太平天國的邪教色彩太重,禁毀神像,攻擊儒教,又焚毀經典,又搞天父天兄下凡那一套,徐鳳飛問的這個問題,恐怕是代他這樣的士紳來問的。
「讀死書又有什麼用。」徐鳳飛貧寒出身,沒多少書生氣,倒多了些草莽氣息:「讀通四書五經,還不過是凡夫俗子。正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們紅巾軍以後在這方面還要仰仗檢點。」
「結果如何?」
「只要瞿帥點頭,便是一哨長一棚長,柳暢也樂意之極。」
徐鳳飛嘴角浮現了一絲得意:「我是生員。」
至於什麼章程在溫處道能用,什麼章程不能用在溫處道,這隻不過是柳暢的一句話而已,只是徐鳳飛卻是激動起來:「檢點此話當真?」
「甚好甚好!」徐鳳飛當即說道:「檢點你是聰明人,您在前頭拚死沖陣,大伙兒都看在眼裡,又能這麼明白道理,不會讓你吃虧的!」
徐鳳飛繼續給柳暢解惑:「我等之所以隨瞿大哥起事,一則現今風起雲湧,正是我等大施拳腳之時,二則實在是官逼民反,迫於無奈才起事。」
他朝著雲天縱嚷了一聲:「天縱,把老這賊的首級拿上來!」
「原來鳳飛大哥是位秀才公,失敬失敬。」柳暢吃了一驚,眼前這位徐鳳飛可沒有他印象中那些儒生的迂腐,倒是頗為幹練:「失敬失敬了。」
當即有人站了起來:「柳檢點,可曾拿獲了池建功那老賊?」
柳暢對此不明白:「難道官府還能動腦筋到徐大哥的頭上?徐大哥可是生員。」
只是答案是出乎于柳暢的意料之外:「就因為這個緩一緩,最後這群狗官從我這前前後後颳走了八百貫,害得我賣了二十畝田皮。」
徐鳳飛帶著柳暢走過來:「瞿大哥,柳檢點來了!」
晚清田產都有田骨田皮之分,由於人多地少,作為佃租權的田皮反而比作為產權的田骨貴了好幾倍,柳暢自然可以想見徐家因此而大傷元氣。
生員便是明清的秀才,也算是清季底層士紳的基層骨幹了,柳暢不由吃了一驚。
「天王搞的某些章程,我一向是不大讚成的!我是個進廟就拜的俗人,前次我拜陳十四娘娘,徐大哥也是親眼見過的。」柳暢答道:「咱們溫處有溫處的情形,有些天京能用的章程,在咱們溫公道就不能用,有些天京就不當用的章程,咱們溫處道更不能用。」
對於紅巾軍的起事原因,柳暢總算是大致搞清楚,從表面來說,這是一次典型的農民起義,但實際帶頭的卻是一些政治上沒有地位的小地主、土豪,他們不但面臨經濟破產的危機,同時也面對象葛五爺這些海賊的攻擊,官府不能提供任何的安全保證,反而加倍地進行搜刮,結果這些土豪乾脆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而發動的民變。
徐鳳飛說話文雅,對柳暢的話感嘆很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說得極是。」
因此紅巾軍很多頗有份量的人物就託了徐鳳飛的關係來拜託來詢問柳暢的政治傾向,其結果讓徐鳳飛非常滿意:「檢點是殿前三十六檢點之一,天國響噹噹的人物,不知願意不願意在紅巾軍屈就個名義。」